梁喃揉了揉臉，笑容僵硬地藏在彎起的弧度里：“我原來也以為是有人故意害我，可是后面一想，一來我不曾跟別人交惡過，二來那個古琴一直在我身邊，別人沒時間動手腳的。所以應該是我自己不小心?！?/br>
    她垂下眸，半瞬，復又抬起，笑容清朗愉悅，似乎真的無所謂的樣子：“但也沒關系。你們看，沒想到，這根弦斷了，反而讓這場表演更加好了。這么說起來，我還得謝謝這場意外呢?！?/br>
    白雅瞪她，語氣嚴厲：“說什么胡話？上臺前不好好檢查一遍琴，你還好意思笑？！”

    梁喃“嗯”了聲：“知道了，下次一定好好檢查，不會再出這種事了?！?/br>
    白雅又瞪了她一眼，才沉著臉移過視線。

    自始至終，徐語只是不停地重復咀嚼點心，喝茶水，臉上什么表情也沒有。

    梁喃掃了她一眼，眼眸垂下，良久，無聲地重重吐出一口濁氣，接著拿起桌上的茶杯，高抬起頭，一飲而盡。

    茶水猛地入喉，苦澀侵占口腔，夾著guntang的溫度。

    也不知是苦到的，還是燙到的，梁喃淺閉著的眼角處快速地滾過一滴晶瑩。

    很快滑落，不見了。

    茶杯被刻意拉高，阻擋了杯外的視線。

    卻也阻擋了梁喃的視線。

    是以她并未瞧見，有一道暗沉的視線從茫茫的冬日深夜中發出來，透過金絲邊包裹的玻璃鏡片，沉沉地望了她，許久許久。

    ……

    這段插曲很快過去，電視里繼續不停歇地播放著后面的演奏。

    梁喃全靠在沙發上，神色寡淡地看著，也不知到底看進去了沒。

    突然聽到另一邊傳來動靜。

    她忍不住移過視線看。

    顧間不知何時站起了身，要走的樣子，邊上的周明碑擰眉瞧他：“你去哪兒？”

    顧間抿抿唇：“有點事兒，很快回來?！?/br>
    說罷，就徑自出了門，也不管周明碑在他后面喚他。

    周明碑擺擺手：“不管他，這小兔崽子，我們繼續看，快到小雅了吧?！?/br>
    梁喃沒什么反應地移開視線，繼續看向了電視機。

    顧間回來的時候，恰好正在播放徐語的視頻。

    周明碑白他一眼：“都要走了，還回來呢？”

    顧間抿抿唇，沒反駁，挑了個位置坐下。

    很快臺上徐語的演奏也結束，白雅收回視線，嘴角噙著一抹淡笑：“你們這次都挺不錯的，除了小雅有一些地方的處理還不太好，等會兒我跟她私下談。行了，等明天去看名次吧，你們應該都沒什么問題?！?/br>
    梁喃三人應了聲好。

    白雅說：“好了，天兒也不早了，你們趕緊回去吧?！?/br>
    周明碑也往外走，神色已經有些疲憊，帶著倦意：“對，注意安全?！?/br>
    見到周明碑往外走，眾人皆起身送，一直到周明碑坐上了車，梁喃才跟白雅點頭道別：“老師，您快進去吧?！?/br>
    白雅點點頭，正要進去，突然聽到一道男聲傳來：“這個點了，這兒不好打車吧?！?/br>
    梁喃抬頭望。

    顧間緩步從門下走出來，挺拔的身體穿過陰影，越來越清楚。

    白雅這才意識到什么。

    她平常要練琴，加上圖清凈，這個四合院的位置很偏。

    她掃了一眼周圍黑漆漆的小巷，只有巷子口亮著一盞昏黃的路燈。

    白雅又打量了梁喃她們。

    三個女孩子……是不太安全。

    她抿抿唇：“是我沒想周到了，那等一下，我回屋拿件外套，我送你們回去?！?/br>
    梁喃忙攔：“不用了，老師，我們等一會兒就好?！?/br>
    陳小雅也應和：“是啊，而且這么晚了，老師您也到睡覺的點了吧?！?/br>
    徐語看了眼她們倆，順勢點點頭。

    白雅沒依，徑自道：“沒事，等我一會兒，很快?！?/br>
    “老師真不用麻煩了?！?/br>
    “……”

    四個人在反復拉扯爭執，聲音始終被困住在原地。

    最終一道男聲打破了她們的平衡：“要不我送吧?！?/br>
    突然的一聲讓眾人忍不住側目看去。

    顧間慢條斯理地走來，五官逐漸變得越來越清晰，直到使得清澄的月色徹底灑在了他挺硬的五官上，才停下腳步。

    顧間說：“剛好我順路，也省得麻煩白教授了?！?/br>
    梁喃怔愣地看著顧間。

    白雅有些遲疑：“那怎么好意思。算了，還是我送，顧總您也快回去吧?！?/br>
    陳小雅知道白雅一般都是這個點睡覺，她擔心白雅的身體，聞言索性道：“既然顧總剛好順路回去，那就麻煩顧總送我們回去吧，老師您快進去休息?！?/br>
    徐語飛快地掃了一眼梁喃，她本就不想打車，見狀，自然連忙應好：“那麻煩顧總送我們了?！?/br>
    梁喃抿起唇，她的視線在白雅和顧間之間逡巡，最后，還是應了好。

    兩邊路燈節節亮起，車燈、紅綠燈和霓虹燈混雜在一起，馬路蜿蜒起伏，一直伸向天那頭，瞧著像一條會發光的綢緞似的。

    車廂內很靜。

    櫻花味兒香濃甜膩，強勢侵占了整個車廂，使得怎么嗅都只剩下了這股味道。

    梁喃和陳小雅坐的后座。

    陳小雅瞥了瞥四周，忍不住動動身體，湊到梁喃耳邊小聲道：“這車好好啊?！?/br>
    梁喃失笑。

    陳小雅說：“就是沒想到顧總竟然用這種車載香水，好香啊?！?/br>
    梁喃頭靠在窗戶，徐語的事情始終在她心里徘徊，她靜靜地看著窗外的夜景，沒什么情緒地“嗯”了一聲。

    “不過……”陳小雅又嗅了嗅，問，“喃喃，你還聞沒聞到別的味道??？香甜香甜的，但不是櫻花味兒，有點兒像點心的味道?！?/br>
    梁喃聞言聞了聞，蹙起眉：“沒有誒?！?/br>
    陳小雅又嗅了兩下，鼓起腮幫子：“……好像又沒了。好吧，估計是我餓了?！?/br>
    顧間依次將徐語和陳小雅送走后，很快停在了一棟熟悉的居民樓前。

    梁喃瞥了眼，打開車門，嘴角牽起一抹淺淡的笑容，眉眼間卻滿是疲憊：“顧總，那我先走了，今天謝謝你了?！?/br>
    車門將要關上之際，顧間出聲叫?。骸暗纫幌??！?/br>
    梁喃瞬間停住。

    顧間下了車，他手上拎著一個雪白色的袋子，背著月色，緩步朝梁喃走去。

    梁喃遲疑問：“顧總有什么事嗎？”

    顧間低眸看她，神色晦暗不明。

    過了兩秒，他抿抿唇，將手中的東西放到梁喃懷里，撂下一句話：“本來給蘇梓買的，但口味買錯了，沒人吃，給你吧?！?/br>
    接著，還沒等梁喃反應過來，就匆匆開車走了。

    月色冷淡地灑了一地白霜，將車的影子拉得很長，但很快一轉彎，就瞧不見了。

    梁喃愣愣地捧著手中的雪白色紙盒，隱隱還有極淡的溫熱傳來。

    香味兒透過紙盒縷縷地向上飄，輕輕嗅一口，鼻腔里便滿是甜膩味兒。

    她這才低下頭看。

    是她最愛吃的那家酥芳齋的點心。

    上面裹了厚厚的一層糖霜，在月色下瑩瑩地發著光。

    是最甜的那一種。

    梁喃定定地看著，最終還是沒丟，輕輕吐出一口濁氣，上了樓。

    梁喃到家的時候，林萌萌還沒睡，正趴在沙發上玩手機，聽到動靜，瞥了一眼，望見梁喃手中的盒子，立馬爬起來：“你帶了什么好吃的？！”

    梁喃失笑，把東西遞給她：“酥芳齋的點心，你吃吧?！?/br>
    林萌萌沒跟她客氣，拿起一個咬了一口，一邊咀嚼一邊問：“你不吃嗎？”

    梁喃搖搖頭。

    她心情不好，做什么都沒勁兒，打算泡個澡放松一下。

    她從衣柜里找到換洗衣服，要去衛生間洗澡：“不了，我不想吃，你吃吧?！?/br>
    林萌萌鼓起腮幫子，盯著梁喃看了兩秒：“喃喃，你是心情不好嗎？”

    梁喃愣了一下，牽起嘴角答：“沒?！?/br>
    林萌萌想了想，速度極快地拿起一個，就往梁喃嘴里塞。

    瞬間，細細密密的甜蜜充盈在口腔之中，一直朝下蔓延。

    林萌萌捧著紙盒，笑瞇瞇道：“吃一個吧，甜食能讓心情好?！?/br>
    聞言，梁喃微愣，接著勾唇笑了笑，一口一口地咀嚼，任由甜蜜溢滿口腔。

    ……

    第二天中午十一點的樣子，梁喃起床洗漱之后，就和陳小雅她們踩著時間結伴去了演播廳。

    到了十二點，趙兆便在臺上宣布名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