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位分配爛尾樓 第4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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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周郁卻覺得,似乎抓住什么了。 老秦苦心積慮,為子孫留下完整的水廠,不可能沒有打開的方法。 他耗盡生命守護,不是為了拒絕所有人的進入,而是不想里面的感染者跑出來害人,更不想里面的建筑物因為外部的攻擊而崩塌。 所以,他一定留下了線索。 是什么呢? 老紀茫然地搖頭,這個事老秦沒提過。 秦奶奶也抹著眼淚道:“他只說了要守住廠,沒說怎么守,也沒說怎么開,只叫我們以后別靠近了,會有危險?!?/br> 然后有些不相信道:“你們都是厲害的能力者,如果連你們都沒辦法,那我爸不是白干了?” 也白死了? 這水廠,就成了誰也不能接近的鬼魅之地? 這話一出,不說秦奶奶,連老紀都開始唉聲嘆氣。 還是崔梅有群眾工作經驗,直接道:“咱們既然接了這個事,就一定能將它解決?!?/br> 叫那些聽故事聽得入神了的小孩子們,帶著爺爺奶奶到處走走看看,也許恢復舊模樣的柏油公路能安撫他們的新。 曾昀光見周郁捧著圖紙陷入沉思,知道這個謎不太好解了。 他將手腕上的金屬圈沉入泥土,化為千百萬根絲線,深深地潛入水廠正下方。 既然老秦的能力是cao控植物,那么就去看看根部發生了什么,居然在人死了二十四五年后還能持續運轉。 普通塔松的根深和主徑樹高差不多,而榕樹的樹根深度則和樹冠的范圍相似。 也就是說,曾昀光的金屬絲只要下探不到二十米就行。 然而別說二十米,足足下探了五十米,都還看到粗壯的根系,將整個水廠的底部盤根錯節得牢固異常。 怪不得耗子無法從地下突破,以他的能力,在泥土中下潛四十米已經是極限了。 曾昀光繼續讓金屬絲往下突破,直到近百米,發現所有的根開始向中央的榕樹根匯聚,最終成一團。 那一團仿佛是心臟,在緩慢地跳動著,每一次跳動便將其中淡淡的瑩亮推向四方的細根,最后上升,將所有水廠地面所有的植物納入其中。 整個三百多畝的地下世界,仿佛一臺恒定的機器,以植物的生命力為驅動,以人的意志—— 確實是人。 曾昀光的金屬絲輕輕地探了那顆類似的心臟的根團一下,結果居然有隱約的聲音,來水了嗎? 原來周郁的聽見的,居然是這個聲音! 曾昀光立刻睜眼,正要說什么,卻對上周郁發亮的雙眼。 周郁道:“肖潔呢?馬上給她打電話,讓她來!” 曾昀光問:“你找到辦法了?” 周郁深吸一口氣:“老秦一直在等水來!你看,水廠被整個護起來,但直接聯通到水廠內的取水管和泵房,沒有任何阻攔!” 老秦生前在等誰,死后殘余的精神依然在等,并且特別留下這個活門。 若來的是同道,自然知道開泵房通水;若來的并非同道,硬闖的話,即便水廠受損,內部關押的無數感染者也不會逃脫出來。 老秦為所有人做到了極致。 曾昀光知道周郁和自己都找到正確的辦法了,起身道:“耗子,找兩個水系的來!” 耗子立刻拎了兩個水系的年輕人來,還特別懷疑道:“老大,你確定是水?我之前就讓他們試過了,繞著水廠周圍澆了一整圈,結果一樣被燒——” 但周郁卻指了指管道溝里的取水管,道:“用這個!” 曾昀光揮手,將完好的管道破開一個大洞。 兩個年輕人立刻跳下去,手探入洞中使勁,立即有水涌出來。然而他們的等級不高,水量不夠,沒一會兒就累了。 周郁急了,道:“還有嗎?還有會水的嗎?” 耗子馬上從別人的隊伍里找了另外兩個水系的姑娘來,道:“別留力啊,能不能打開水廠就看你們了?!?/br> 四個人,八只手,八股活水噴涌而出,沿著送水管往水廠內奔騰而去。 干涸了三十年的管網響起了流水沖擊的聲音。 仿佛是雨落沙漠,又像是雪遇光便化,水實實在在地從水管中進入了植物墻的界限之內,沒有被阻攔。 所有人面露驚喜,年輕人們忍不住歡呼,更來勁地壓榨身體里的能力,將水花揚得要唱歌了。 水柱在主送水管中奔騰,淤塞的送水口被噴開,水落入水池中。 那些圍繞水廠成墻的蔥郁塔松發出整齊的一聲嘆息,似乎有什么破裂了。 然后外圍塔松開始枯萎黃落,樹干樹枝朽敗,包裹水廠的植物墻頹敗倒塌。 植物墻之后,堆疊幾米高的白骨,攀爬在綠植墻上的感染者尸骸山,因為失去支撐而轟然倒塌。 一束高高的水柱從水池中央沖天而起,仿佛是在奔騰歡呼。 又仿佛是二十多年等待的終結。 一聲深深的嘆息:“水終于來了——” 第35章 銘記 我有機會??!…… 周郁前世看過不少漫畫小說, 文字和畫面描述了許多人間地獄的場景。 尸山骨海,白骨寺廟,刺激得無以復加, 讀者們追求的就是那種想看又不敢看的矛盾恐懼感。 可當實物矗立眼前,那排山倒海般傾覆的氣勢, 那撲面而來的腐臭, 其沖擊力真不是蓋的。 如果是以前的周郁, 該立刻暈過去。 可現在的她不僅沒有任何害怕,反而感覺其上覆蓋一層柔和的精神力,不斷地雀躍著。 水來了, 水來了。 然后親切地邀請她,你,你這位同道,要不要進來瞧一瞧,瞧瞧我為大家留下的這個好地方! 周郁聽見了,不由自主地往里走,跨過整齊的柏油路,邁過高聳的白骨山,被工作人員和村里來的爺爺奶奶和孩子們簇擁著。 進入了水廠之內。 曾昀光向后面的王石公示意, 王石公的拋出一個龐大的電網,將幾乎所有白骨覆蓋起來, 進行高電壓消毒。 消毒完成,周郁進入其中。 清水四溢, 白骨蕩漾。 水廠內建筑完備, 溝壑分明,管線縱橫,縱然舊了些, 但其完整度空前絕后。 一株巨大的榕樹盤踞在水廠中央的綠地花臺上,高逾四十米,樹冠幾乎鋪開上百平方米,氣勢恢弘又生命頑強。 粗壯的樹干中,環抱一個栩栩如生的人。 他白發皓首,雙目微垂,可沒有呼吸和溫度,更沒有脈搏,只有淡淡的精神力伴隨樹葉飄搖。 是老秦,如同傳說中割rou飼鷹的佛祖,又如死后彌生的rou菩薩。 一聲哭泣,秦奶奶從后面沖出來,直撲過去。 老紀強拉著她道:“別碰,別碰,秦叔叔他可能還在——” 秋野采了一把野花,放在老秦身前。 耗子從土里冒出來,道:“老大,如你所說,是機器。他把自己的精神力連接在所有異植上,用植物的生命力做驅動,將整個水廠構造成一臺巨大的機器?!?/br> 所以人看似還活著,其實是化為樹木的一部分,只靠精神力將整個結界運行這么多年。 這簡直是天才的設計。 秋野卻早用精神網絡將老秦的全部記錄下來,以后可以慢慢研究。 如果可以,該以老秦的名字命名,讓所有人都記得他的堅持和奉獻,竟為中州城留下一個保存完善,幾乎只要細微調整和通電就可以使用的自來水廠。 她便問了一句:“水廠保存得這么完整,加緊干的話,今天應該能完吧?” 提起這個,曾昀光的眸光微動。 只有他才知道,周郁抓他胳膊的手有多用力! 今天哪兒還能干活?起碼得平復好長時間的心境,否則—— 耗子發現端倪,嘿嘿笑道:“咱們的周寶貝,有點膽小啊——” 話沒說完,被旁邊冒出來的王石公一巴掌拍泥里去了,道:“有臉嘲笑別人?第一次上前線的時候,誰尿褲子里了?” 周郁回神,到底為自己辯解一句:“我太激動了?!?/br> 雖然鬧著,但大家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特別是秋野,見秦奶奶不能觸碰老秦的焦急樣子,道:“老大,其它骨骸咱們可以挪出去,老秦的恐怕要另行處置?!?/br> 曾昀光點頭道:“我稍后聯系市委?!?/br> 這樣的功績足夠立碑立傳,讓后人銘記。 又對一直沉默不語地跟在最后的崔梅道:“這個事你一開始辦的,后面就都由你去接手安頓,請秦奶奶和老紀暫且不要動那棵樹和老秦,后續另有安排?!?/br> 不忍心說遺骸兩個字。 崔梅這次沒有表現出抗拒,直端端地走過去,攔住那些亂來的小孩子。 老紀問為什么,她簡單說了幾句。 秦奶奶似乎沒聽清楚,問了聲什么,當崔梅第二次解釋的時候,她猛然不哭了。 她回頭,看著曾昀光一眾人,以及他身后數十名露出敬佩表情的年輕人。 嵌入樹干中的凡人,如同永生不滅的菩薩。 他保下來不僅僅是一座水廠,還是人類與災變搏斗的勝利果實。 值得萬萬人謹記,甚至成為中州城燃燒不滅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