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6)
去哪兒呀? 我讓霍尤幫我找了住處。厲衡聳了聳肩,看起來有些散漫冷淡,現在去收拾收拾東西,搬出去。 搬、搬出去?! 宿白微的聲音陡然變大,為什么? 嗯?不是你說讓我快點搬出去? 厲衡仿佛比他還困惑,看了他一眼說, 剛好有朋友說想來探望探望,我一直拒絕可能會讓大家起疑,又不能讓他們知道我們的關系當然,我們也沒什么關系??傊?,我搬出去會比較方便。 他說完便轉身走了出去,一點沒有停留的意思,也根本不等宿白微給出回應。 門輕輕掩上,阻斷了宿白微看向他的視線。 直到走下樓,厲衡才卸下他的演技,整宿未睡的疲憊席卷而來,他打了個哈欠。 系統惆悵地說:【宿主先生,你的以退為進會不會太過火了?萬一他真的讓你走了呢?】 那就走。 厲衡嘴上這么說,可他看上去并不擔心這個問題。 事實上,他當然沒有讓霍尤給他找新的住處,而且從頭到尾他都沒想過要搬出去。 厲衡幾乎是認定了宿白微不會讓他走。 可到底為什么這樣勢在必得?他也不知道。 大概只是昨晚的那個宿白微,實在脆弱無比,因此讓厲衡產生了一種已經將對方拿捏在手的錯覺。 所以,與憂心忡忡的系統截然不同,厲衡顯得從容不迫。 等到他把自己為數不多的生活用品胡亂裝進箱子里,并且拖著行李箱故意制造出巨大噪音往外走的時候,系統都快急死了。 【怎么辦啊,他還沒來攔著你呢?】 對于系統的擔憂,厲衡并不回應。 他面不改色,仍然頭也不回地往門口走。 就在系統準備叫停他的這種不留余地釜底抽薪的招數時,伴隨著厲衡把門打開,宿白微也終于從二樓姍姍來遲地出現。 厲衡! 他一邊叫著厲衡的名字,一邊往下小跑著奔來。 宿白微跑至厲衡面前,神色慌亂地看了一眼厲衡手中的行李箱,眼睫撲閃了幾下,似乎在想如何措辭開口。 對于宿白微的出現,厲衡早有所料,但他還是表現出一副不解和驚訝,上下打量了宿白微一眼,先發制人地問了一句: 怎么光著腳就跑下來了? 他一邊說著,還一邊彎腰從玄關旁的鞋柜里找出一雙拖鞋來。 明明自己平時也都是不修邊幅地打著赤腳到處走,這會兒卻又搖身一變成了嚴厲的監護人,把鞋放到宿白微腳邊,肅聲說:穿好再說話。 好。 宿白微埋著下巴,很快地看了他一眼,發現自己的視線被厲衡捕捉到,便立刻偏開了腦袋,乖乖穿好鞋以后才說, 你怎么這么快就要走呀? 宿白微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說話時的語氣有多緊張。 但厲衡卻發現了。 但他卻故意裝作沒有發現宿白微的小心思,答非所問道:我的東西不多,收拾起來很快。 這樣要不要,再檢查一下??? 宿白微的眼睛以不自然的速度很快地眨了幾下,快要把虛張聲勢寫在臉上了, 畢竟住了這么久,萬一有些東西落下對了,冰箱里好像還有你放進去的東西! 厲衡挑了挑眉:沒關系,你可以扔掉。 可是很浪費,都是些很好的蔬菜 那就留著自己吃,或許找個保姆來做。厲衡嘴角的笑很克制,再不然,我就去把它們帶走。 你帶走,多不方便呢 宿白微說完,咬了咬下唇,再不知道該怎么講下去。 于是氣氛沉默下來,誰都沒有再說話。 也不知過了多久,才聽見厲衡呼出一口濁氣,無奈笑道: 看來你還是沒有把我的話放在心上。 ??? 宿白微腦子里還在思考著找什么說法讓厲衡不要走,聽到這話以后一下就頓住了,抬頭愣愣望著厲衡。 他們對視了片刻,宿白微出神地想:厲衡比他高了好多。 兩個人在這樣近的距離下,宿白微必須要很用力地仰著脖子,才能看清楚厲衡的表情。 而在厲衡居高臨下的目光中,宿白微后知后覺地感到一種被審視的壓迫感,隨后他聽見厲衡說話了: 不是告訴你了,在想什么得好好說出來啊。 厲衡的聲音很沉,說話時慢騰騰懶洋洋,每個字都像帶著尖銳的鉤子,將人的心臟高高吊起, 你用那些蹩腳的借口,怎么留住我? 宿白微被這些話砸得眼冒金星。 他腦子里一片空白,瞪大了眼睛驚慌失措地看著厲衡,好像厲衡剛才說了什么可怕的話一樣。 還是說,你并不想留我住這兒,是我自作多情。厲衡嘴上這么說,可表情卻全然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 宿白微也并不怎么爭氣。 他被厲衡接連的幾個反問給堵住了喉嚨,整張臉憋得通紅:我 嗯,你什么。 我沒有想趕你走。 宿白微咬了咬牙,一鼓作氣地說, 你的傷還沒有好全,最好再休養一段時間。如果你有朋友想來探望,就讓他們來吧,畢竟出事到現在你還沒有正式露過面,我知道很多人都在擔心你。反正我平時需要工作,都會住市區這里的房子空著也是空著,你就當幫我,看家 他一口氣說了許多,再抬頭,卻發現厲衡仍然是一副不太滿意的樣子。 你不想住下去了嗎?宿白微心里不安地問他。 厲衡搖搖頭,說:我只是在想,你這拐彎抹角的壞習慣什么時候才能改掉。明明只要一句話就夠了,說這么多干什么? 什么一句話宿白微有些迷茫。 而這時,厲衡突然松開行李箱,朝宿白微走近了一步。 只是這一步,兩人便靠得十分近,宿白微也像是出神了一樣,竟然沒有退后。 厲衡勾著嘴角,教他:就說你舍不得我走,這么簡單會不會? 宿白微張了張嘴,心跳猛然加速,眼瞼收緊,渾身僵硬。 這種過于曖昧的氛圍,讓他一瞬間失語。 算了。厲衡嘆氣,不想把他逼緊了,就換了個迂回的方式,說,那你告訴我,要不要我走? 宿白微停了幾秒,才小心翼翼搖了搖頭。 厲衡又問他:想我留下來? 宿白微先是點頭,而后或許是發現自己這樣的反應有些笨手笨腳,為了表現得更加自然一些,他開了口,說: 其實這里的房子,你想住多久都可以的 工作日的上午十一點,原本應該早就在公司開始了一天忙碌工作的宿白微,今天卻一反常態地沒有出門。 他已經在沙發上正襟危坐了十分鐘,抵著下巴埋著頭。 宿白微也不知道為什么,一夜過去,他和厲衡之間的氛圍變得這樣古怪。 或許只有他古怪,厲衡仍然是之前的厲衡 懶散又漫不經心,總把揶揄的笑掛在嘴邊,偶爾有些輕浮偶爾又兇巴巴,但大多數時候總是捉摸不透,叫人一個不經意就被他牽著鼻子走。 而宿白微就不同了。 他變得緊張拘束,惴惴不安,整個人都呈現出一種小心得有些溫順的狀態。他一直在觀察著厲衡,甚至想要討好對方。 那是小動物在被人類救治后而產生的某種依賴心理。 宿白微不懂,他只知道自己現在很不想厲衡走。 他前側的碎發落下,擋住了光潔的額頭,從厲衡的視角看過去,還能發現宿白微濃密的眼睫在撲閃著。 十一點十分。 厲衡看了一眼鐘表,給他報時,說,你想什么時候開口?或者我們在這里坐一整天? 我可以不說嗎? 宿白微的手放在膝蓋上,輕輕交握,掌心滲出汗來。 他剛才只一心想把厲衡留下來,誰知道這人倒是留下了,可是卻給他出了個難題 厲衡讓宿白微親口講出來,為什么昨晚停電的時候,他會表現出那副異乎尋常的樣子。 從精神狀態,心理反應,和身體上的各種表現來看,宿白微明顯存在著不可忽視的問題??伤豢现泵孢@件事,總想著避開。既不愿意面對,也不想去解決。 他越這樣假裝沒關系,厲衡就越要叫他講清楚。 宿白微閉口不言,于是兩人這樣干坐了十分鐘。 你想我留下來,就要回答我的問題。厲衡坐在宿白微對面,完全不打算同情他,逼問道,你知不知道自己病了? 病 宿白微的嘴唇抿得發白,沒有,我很好。 你騙我還是騙自己? 厲衡的眉頭微微緊蹙,說, 如果你覺得跟我說沒有意義,不想告訴我那么多,那至少去看看醫生。你的情況很嚴重,有必要進行一些干預治療。 這些話在厲衡的計劃之外,或許說多了只是浪費時間,但他一想到昨晚宿白微那副瀕死的模樣,就無法忽視這個對方的心理問題。 厲衡當然知道,一個月以后,他就會和宿白微解綁成功,有可能他們一輩子都將不再有交集。 未來的宿白微會在另一場黑暗中,投入另一個人的懷抱,并且被更加溫柔地安撫。宿白微的心理陰影再重,也將與厲衡無關。 可厲衡卻沒能成功地做到事不關己,他還是于心不忍地想要替宿白微剜走這塊舊傷。 在聽到厲衡的話以后,宿白微連忙反駁他:不是,我沒有不想說 那是什么?厲衡不給他收回話的機會,追問道。 我,我不知道 宿白微想了很久,都沒能找到一個很好的話頭。 十年前的舊事重提,對于現在的宿白微來說,有些難。 厲衡自然不是真的對他的過去感興趣,那些人物背景故事從他穿書過來的第一天就已經知道一二。 他讓宿白微開口,只是希望宿白微主動面對。 可看到宿白微遲遲不愿聽話,他突然話鋒一變,問了句:最近還有胃痛嗎? 嗯?宿白微怔了怔,比之前,好了很多 他說完,不知道想到什么,耳根一熱。 好像他和厲衡之間的關系最開始有小變化,就是因為他的胃痛現在厲衡又提到,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宿白微小心地抬頭看了一眼厲衡,卻發現厲衡并沒有要讓氣氛重新變得曖昧的意圖。 厲衡直接跳開了剛才的話題,對宿白微道: 把你該說的話好好整理一下,今晚陪我喝一杯 他頓了頓,抬起眼皮不明深意地補了一句, 如果酒還撬不開你的嘴,我們就得想想別的辦法了。 第51章 吻 宿白微到公司的時候已經很晚。 因為他才接手這個項目不久,公司里大多數的人都對他感到陌生,每個人路過他的時候都用一種好奇而審慎的目光掃量他,一旦被宿白微看見,立刻又低下頭。 宿白微并沒有那么在意旁人的眼光,但這種被人注視的感覺仍然不怎么好。 他突然想到臨出門前厲衡問他,今天要不然就在家休息不去公司了。 宿白微是怎么回答的呢? 他好像什么話都沒說,埋著腦袋躲開了厲衡的視線,確定厲衡不會拖著行李跑掉后,反而自己匆匆地逃了。 走到辦公室門前的時候,宿白微還在因為厲衡那句晚上陪我喝一杯感到心里七上八下。 門一推開,他看見陳昭正坐在里面抽泣。 他的這個助理,大多數時候都很上道,聰明伶俐辦事效率極高,而且對他非常忠誠。 但就是偶爾會發神經。 看到陳昭那張涕泗橫流的臉以后,宿白微嘴角一抽:你在我辦公室里做什么? 后知后覺的陳昭猛地止住哭聲抬起頭,喊道:老板??!這破項目研發個小機器搞了五年都沒成,今天我從他們手里做交接的時候才發現這公司的財務狀況簡直一塌糊涂!嗚嗚嗚,我在你辦公室看了一上午報表了 宿白微被他鬼吼鬼叫一通,無奈地選擇了無視他。 脫下外套掛好后,他面無表情坐到了辦公桌前,看陳昭還在那兒浮夸地抽抽,就下意識地問了句:看完了?有什么想法。 一聽到他問話,陳昭立刻從沙發上蹭了起來,抱著資料跑過去,把文件往宿白微面前一放,說: 雖然項目還在集團旗下,但事實上從前年開始資金鏈就已經斷了。負責人之前也去找過集團,想申請下一輪融資,結果方案都沒交出去就給打了回來。這邊的技術團隊也基本解散,只剩下幾個掛名的總監在那兒混日子,估計每天掰著手指頭等破產清算呢。 陳昭把他眼角那點兒干巴巴的眼淚擦了又擦,發現宿白微并沒有打算陪他演這出竇娥冤之后,就又恢復到平日里那副勤勤懇懇的認真模樣,開始事無巨細地給宿白微羅列他們如今面臨的各種問題。 最后他發出了一個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的疑問: 集團是不是弄錯什么了,為什么會把咱們給調過來?就算您再有本事,這項目本身已經是無力回天,唯一救活整個公司的辦法就是另起爐灶可咱們為什么要浪費這個時間?您之前手里大小產業哪個不是風生水起,何必要花這些功夫來拉扯一個小破企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