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溫念

    一個月后, 洛清越再次外出歸來，浸泡在藥泉療傷，一個熟悉的黑影, 帶著一個小瓦罐跟一只碎花小碗，走進她的竹林。

    “你來做什么？”洛清越從水中出來, 在屏風后面披上外袍, 冷冰冰地看著自己面前穿著素錦弟子服的丫頭。

    “給師姐送甜粥??！”丫頭笑嘻嘻地，倒了一碗紅棗桂圓粥, 雙手呈到洛清越面前。

    “用不著！”洛清越雖然這么說, 卻并么有推開那只五彩碎花碗，任由它端坐在自己的面前。

    被拒絕的丫頭也不生氣, 毫不見外地做到洛清越的對面, 雙手托著腮，好似在欣賞對面的那副《出浴美人圖》。

    “中秋佳節，師姐怎么一個人躲在這！”

    洛清越沒有父母是滿門皆知的事。十幾年前的某個雪夜，一個小姑娘獨自坐在山門前, 手中拿著一串糖葫蘆。說是自己的爹爹在和自己做游戲, 比賽誰先跑到山門。如果她贏了，爹爹就再給她買一串糖葫蘆。

    小姑娘在寒風中站了整整一夜，第二天一早掌門發現時, 渾身上下都凍僵了，就只剩下一口氣了。

    手里的糖葫蘆, 也不知道何時摔在地上, 晶瑩的糖衣被摔得粉碎, 紅色的山楂躺在雪地上，裹了一層泥。不能吃了。

    掌門用法術，勉強救回氣若游絲的她。從此, 她便拜入掌門門下，成為一名修士。

    但她比其他弟子，刻苦的多，后來，也沒再有人提過：“上修界大名鼎鼎的洛仙師，是個沒人要的野孩子”。

    只是從那之后，洛清越在沒吃過糖葫蘆，甚至不怎么吃甜食，每日都是清湯寡水，白菜豆腐。就連兔子嘗過，也會覺得索然無味。

    洛清越回神：“我在哪輪不到你說三道四吧！”洛清越用力一推：“帶著你的東西，走開?！?/br>
    就是這簡單的一下，竟讓丫頭摔了個跟頭，甚至在地上還滾了兩圈。額頭撞到石頭，流了點血。

    “嘶——”丫頭發現臉上的血，趕緊背過身用里衣擦掉。好在傷口比較偏上，能被頭發蓋住。

    但這小小的動作卻沒能逃過洛清越的眼睛。

    “你……你沒事吧?！笨v然她想讓這丫頭趕緊離開，但到底不至于動手，更不至于讓人家掛了彩。

    “沒有，沒事??！”丫頭笑嘻嘻地：“師姐，我給你帶了粥，你嘗嘗吧?！?/br>
    畢竟心里有愧，洛清越再不好拒絕，于是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送入口中。

    一如既往的甜，那是她許久都沒有嘗過的味道了。一時間竟覺得恍惚。

    “你剛才——這般柔弱，像個不倒翁，平日里沒好好修煉么?！甭迩逶骄o緊盯著面前的碎花小碗，不敢看對面少女的眼睛。

    “我修煉的速度比其他人慢很多，那琴怎么彈都不對勁，許是因為我笨吧?！毖绢^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放到桌上一個小白瓷瓶：“上次的藥應當用完了吧，我又給你帶來一瓶?！?/br>
    “我看到你今天受傷了?！毖绢^笑著，吧藥瓶推到洛清越面前。

    洛清越一言未發，放下了勺子，從里屋取出一長方木盒，打開一看，竟是一把古琴。琴體烏黑，琴弦雪白。丫頭的指尖在琴弦上隨意刮動一下，那聲音如流水一般，叮叮咚咚地，清澈悅耳。

    “我不善撫琴，這個就送你吧?！碑斪鑫医o你的賠禮，或者是兌換你那瓶藥。洛清越心想。

    “真的嗎？”少女眼中難掩欣喜：“哇，真好看?！?/br>
    “從沒有人對我這么好過，師姐是第一個！謝謝洛師姐！”

    再后來，每次洛清越外出歸來，在藥泉中療傷，丫頭總是會帶著一小罐粥，揣著一個小藥瓶，到訪那片竹林。

    “我今天新學了一首曲子?！?/br>
    “我今天在山下遇到一小獸……”

    “……”

    一開始洛清越覺得聒噪得很，不過三個月后的某一天，外出歸來的洛清越在藥泉療傷，卻沒能等來熟悉的身影。

    接連第二天，第三天，都沒等到。

    許是給別人送甜粥去了吧。洛清越心想：挺好的，世界終于安靜了。

    但當晚洛清越就失眠了。原本想好好打坐調息的她，卻無論如何都平靜不下來。

    見天大亮了，洛清越提了劍，來到了魔界的領域。

    那次，洛清越一人廝殺魔物無數，回來時，身上原本白色的衣袍已經被魔物的鮮血染成了暗紅色，紅的發黑。

    她一言不發，也不曾到師尊那里報告自己的處理結果，只一個人回了居所，退去臟了的衣物，再次泡回藥泉。

    或許因為戰斗太過耗費體力，或許因為作業休息得不好，洛清越依靠在溫泉的石頭邊，眼皮越來越沉。待再睜開的時候，暮色已經降臨，天上的星星一閃一閃地，圍繞在月亮周圍。

    果然是靈泉，經過藥泉的浸泡，身上的傷口已經停止流血，有了結痂的趨勢。

    “你醒啦！”身后的聲音下了洛清越一跳，正是那熟悉的笑臉?！斑@幾天我跟隨弟子們一同下山歷練，不是故意不來看你的?！?/br>
    丫頭蹲在石頭邊，和自己距離極近，眼睛處系著一條紅色的帶子，身上散發著淡淡的山茶花香。

    “你放心，我沒有偷看，捂著眼睛呢?！?/br>
    洛清越舒了一口氣，不過仔細想來，這藥泉水為奶白色，質地與牛乳相差無二，況且自己身上的里衣也未曾退去，即便是想看些什么，也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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