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五姐,有我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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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肆松開了老婆子的衣領,任她毫無力氣地癱倒在地上,又漫不經心地蹲了下去,俯瞰著地上不堪的老婦人,“不肯說實話?” 話音才落,顧老太便爆發出一聲尖利的痛呼:“啊——!我的胳膊!我的胳膊!” 顧肆卸了她的右臂。 顧老太登時痛得滿地打滾,眼淚鼻涕一起下來,仿佛一條不斷掙動的rou蟲,在地上扭曲、掙扎,和她平日故意躺在地上撒潑、大哭的模樣,幾乎有著天壤之別。 男人眼底沒有分毫波動:“接著說?!?/br> 顧老太哭叫:“我都說,我都說——!你放過我,不要殺我!我養了你這么多年……” 哭聲震耳,斷斷續續的話語道出顧肆的身世,男人的眼神卻沒有分毫的改變,“這么說,我親生父親也是顧家的人?他為何要我認你們做父母?” 顧老太狼狽極了,一邊忍著劇痛,一邊還要動腦子去編:“當時大伯哥走了,顧家就,就只有一個男丁,所以干脆把你認作兒子養著……” 男人見她仍不肯說實話,冷冷地笑了—— 他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生身父母是什么人,他要的答案,不過是他并非這對夫妻的兒子而已。 顧肆很小的時候,便知道自己和顧有為是不一樣的。 在農家,被視作頂梁柱的往往是長子,也更得父母的看重、弟妹的敬愛。 可偏偏顧家不同。 顧肆從有記憶起,就一直在被教“愛護弟弟”;若僅是如此,便也罷了—— 他不僅要把所有好吃的、好用的讓給顧有為,還得沒日沒夜干活。 及至娶妻,他的妻子也要被婆婆羞辱、一雙兒女動輒遭到打罵。 他從小習慣了被顧老太責打、謾罵,可看到母親這樣對待喬佳覓和他的兒女,便是脾氣再好、再孝順的顧肆,也無法忍受。 他反抗了,換來的是顧家所有人的敵視,可他不在乎。 他后來去從軍,為的也是掙個軍功,好帶著妻兒脫離顧家這個陰暗的泥沼。 若是這一切都是假的,父母是假的、弟弟是假的。 這么些年,他豈不是白白辜負了喬佳覓? 她為了他忍氣吞聲,為了他心中放不下的這個“家”委屈自己…… 可這一切,都是謊言! 顧老太眼看著男人身上的氣壓越來越低,雙眼中積蓄起來的nongnong情緒,幾乎要將她扼死在原地。 她尖聲喊著,試圖勸服顧肆相信:“我們真的是你的二叔、二叔母!咱們是,是親戚,是有血緣的親戚,都是顧家人——阿,阿肆,你不能殺了二叔母??!” 顧肆舔了一下嘴唇,臉上勾起一個讓人頭皮發麻的笑來:“哦?便是殺了,又能如何?” …… 顧肆沒有殺了顧老太。 他的身世如何,男人無心去探究,左右不過是一對素未謀面、將他丟進賊窩的父母。 顧肆并不打算了解他們。 可他心底的憤怒、幼時的怨恨根本不是一下子便能排遣了的,只用近乎殘忍的手段折磨了一番顧老太,隨即便覺索然無味。 等男人踏出衙門的大門,天色已經有些暗了。 他耳邊仍是老婦人哭求的聲音、顛三倒四保證不再欺侮喬佳覓的話,蒼白又可笑。 顧肆不由在想,他前半生追求的,不過是父母的認可,可那分明是一個謊言。 自從遇到喬佳覓之后,他終于感受到被一個人熱烈地愛著是如何一種感覺,可如今,他又險些失掉她。 若是喬佳覓真的離開了呢? 若是她真的走了呢? 男人感受到一陣鉆心之痛——他不能承受失去她的后果! 顧肆踏著夜色回了家。 喬佳覓一向早睡,孩子們的臥房更是早早便熄了燭光,男人來到小院時,整個院子靜悄悄的,竟是一盞燈都未給他留。 顧肆不由苦笑:他這一世,究竟為什么而活? 清亮月色漸漸被烏云給籠罩起來,整個小院黑漆漆的,一如顧肆此刻陰郁暗沉的心情。 而另一邊,街上的燈火尚且明亮耀眼,喬佳覓和身邊的俊美少年有說有笑地進了家。 才進院子,兩人就被院中央的人影嚇了一跳,少年更是第一時間把喬佳覓護在了身后:“什么人?!” 顧肆目光沉沉。 街外的早已遠去的燈光順著大開的門洞射入院內,把喬佳覓和身姿挺拔的少年人勾出一個身形。 男人眼看著自己的妻子被旁人護在身后,心中的醋意陡然上升到一個他從未設想過的程度。 他的聲音很冷:“難不成不該我問你是什么人?” 聽到熟悉的聲音,喬佳覓先是松了一口氣,沒有注意到顧肆沉沉聲線下的怒意,只小聲對男人抱怨:“我還當是賊人——這大半夜的,怎么站在院子里?” 此時烏云漸漸被風吹遠,月色也映射了下來,顧肆目光灼灼地盯著少年的臉,仿佛要將他盯出一個洞來。 他認出了來人,是喬白費。 少年見了男人不善的臉色,突然就笑開了,扭頭對身后的喬佳覓道:“五姐,有我在呢,什么魑魅魍魎能嚇著你?” 喬佳覓失笑,出聲趕人:“行了,我也到家了,你快回去吧。再不走,時間只會更晚?!?/br> 喬白費又磨蹭了一會兒,磨磨唧唧不肯走。 末了,還是喬佳覓一再趕他,少年人才不情不愿地走了。 臨出門前,還含沙射影地說了一句:“顧家那個老太太也忒不講理,可見他們家教就是有問題。五姐,日后再碰上這樣的事,旁人護不了你,我一定站在你身邊?!?/br> 喬佳覓無奈:“快走吧你!” 少年笑嘻嘻地離去了。 天空中淺淡的云又被風吹著掩住了半輪月亮,月色迷離,射在小院中,一時間將院子里的沉默蒙上一層似有若無的紗。 男人先開口了,聲音有些?。骸澳闳チ耸裁吹胤?,怎么才回?” 許是月色太過模糊,喬佳覓沒有瞧出男人的神色有什么不同,只是無所謂地聳肩:“用完晚飯七弟就來了,我恐他說些孩子們不該聽的,便隨他出去走了走?!?/br> 顧肆的雙拳握緊了。 喬佳覓禮尚往來地問了一句:“你呢?才回來?可曾用飯了?” 男人沒有理會她沒話找話的問題,若是放在往日,這樣的家常對話,是最讓他感到溫暖和安心的。 可今日,顧肆心里仿佛放置了一塊陽光永遠也照射不進來的堅冰,凍得他心口發疼。 他冷冷道:“便是堂兄妹,深夜兩個人一起出門,也不合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