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還沒有徹底入住新房，院門和屋門都大開著，他閑走幾步，發現曾經簡陋樸素的磚瓦房，如今已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這個短暫的衰季給了亞獸們裝點新房子的機會，原本的坯房被納入了整套家具，擺放得整齊又規范，屋里依各自的喜好裝成了或簡潔明快或溫馨自在的風格，院中也添了不少物件。

    沈懷瑾邊走邊瞧，慢慢踱步到了安的院前，隔著院墻見到對方彎身下去。

    沈懷瑾有些好奇，從院門探頭進去，只見安正蹲在院子的角落翻土，他眨巴了一下眼睛，出聲道：安，你干嘛呢？

    哎呦！安背對著他，被這猛然一聲嚇了一跳，回頭見是他才緩了下來，有些埋怨地看了他一眼，快別在門口站著了，進來。

    院落的地很是平整，上邊還沒擺上什么多的物件，沈懷瑾朝安所在的角落走去，見那處已經被翻了個遍，安還拿石塊在邊上圍了一圈。

    他反應了過來，安，你是打算在這里種些東西吧。

    是啊，我和凜商量過了，這塊地方空著也是空著，不如學你們種棵樹，再種些蔥姜什么的。安正好擺放完了最后一塊石頭，將這一小片區域與外圍的平底隔絕開來，他起身拍拍手掌，有些羞澀，說起來，我真是眼饞你那套石桌椅太久了，炎季的時候，能在樹蔭下吹著晚飯吃飯的感覺可真好！

    沈懷瑾哈哈一笑，下個水季，你們也移栽棵樹過來，估計等炎季的時候，就能過上那樣的日子了。

    安有些期待地點點頭，沒錯！

    惦記著家中還在尖叫的野鳥們，沈懷瑾沒閑談幾句就告別離開，正巧遇到獸人們結伴往谷口走。

    此時雖然還是上午，但狩獵隊已經打算出發。他們一走出山谷，兩扇厚重的城門便緩緩合上，發出一道沉悶之聲，不給外來者任何入侵的機會。

    沈懷瑾將視線收回，快步回了家中，喂養好野鳥后，又回到廣場，與石等幾個巧手一起，以硬木與獸筋，制作高拉力的□□與弓/箭。期間不時有空閑下來的伙伴加入，大家都拿碎片化的時間，為到時的惡戰做好完全準備。

    除卻冰冷的武器與日復一日的狩獵，這個短暫又忙碌的衰季還是其它令人振奮而滿含期待的東西存在。

    圣獸果再次成熟了。

    圣獸樹不負重托，這回結下了七枚飽滿的果子。沈懷瑾小心翼翼地將它們從枝頭摘下，粉白圓潤的圣獸果被托在掌心，散發著幽幽的清香。

    經過前兩年的分果，大家能明顯意識到圣獸樹的重返繁盛，圣獸果也不像從前那般稀缺，因而眼中對于果子的狂熱已經減去了許多，接過圣獸果的雙手也很穩。

    按照順序，文恰好被分到今年最后一枚圣獸果。作為幸運的那一個，他卻將果子握在掌心，攥了又攥，待沈懷瑾分完果子要離開時，突然出聲。

    瑾

    沈懷瑾茫然回頭，見陽的好友手握果子，一臉糾結地看向自己，好似所持有的并不是眾人渴慕的圣獸果，而是一枚不知何時爆炸的炸彈。

    怎么了，文？

    文蠕動了下嘴唇，有些猶豫，在沈懷瑾的眼神下才說出了難處，瑾，這個寒季他吞吞吐吐，你覺得我們要把果子留到下個水季再吃嗎？

    這話一出，不僅是拿了果子正竊竊私語的亞獸們愣住了，連周邊圍觀湊熱鬧的其他人也沒了聲響。

    是啊，如今獸潮來臨，真有不測，那

    一時間，大家的視線都匯聚到了沈懷瑾身上。

    吃也好，留著也罷，我們大河部落選擇留在這里，守護故土家園，也意味著我們踏上了一條生死與共的道路。

    沈懷瑾的眼神很堅毅，原本有些動搖的伙伴們握緊了拳頭，一顆心又定了下來，開始重復著他的話。

    生死與共！生死與共！

    聲音越來越大，直至響徹云霄，驚擾飛鳥一片。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短短，下章長長。

    感謝在20210428 23:54:41~20210430 23:45:0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陌翛 5瓶；藩籬大魔王、景兮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170章 、換糧

    晚間的風已經染上了刺骨的寒意, 看著鉛灰色的天空，便知降雪迫在眉睫。部落囤積下的糧食即將分配, 不過由于今年分工的多樣化，具體怎么分配還得再斟酌一番。

    沈懷瑾在厲的千萬叮嚀中，穿得一身厚實，閑坐在枝葉凋零的桃樹下，裁剪著青紙。

    這青紙是他上回造紙之時特地調制的，就為了與普通用紙區別開來，專門用來制作紙幣。

    紙幣規格一致，上面用印章蓋上象征著大河部落的城墻、沈懷瑾的名字和紙幣的面額，這樣一來圖形就足夠復雜，作假者不易模仿。

    盡管大河部落民風淳樸, 鮮有偷雞摸狗之事，但沈懷瑾防備在先總沒有錯處。

    為了流通方便，紙幣有1、2、5共三個面額，均是雙語標注，也是為了防止造假。

    沈懷瑾心中盤算著紙幣的購買力，大致制造出了一批出來，又趁著白天大家都在的時間, 拉上厲一起，將紙幣按各人的勞動付出，分發了出去。

    由于還是試驗期的第一年，大家的分工并不徹底，因此每人拿到的紙幣數量相差不大。

    部落眾人匯聚在廣場, 看著手中陌生的紙幣，神情還是有些茫然，負責部落分配大事的音率先出聲問道：瑾, 那我們的食物又該怎么分配呢？

    沈懷瑾給厲使了個眼色，后者心領神會，甩了甩手中的白紙，聲如洪鐘，將上頭寫著的規則一一念出。

    一幣可兌換一筐糧食或兩個陶罐，兩幣可兌換一整頭野獸，三幣可兌換一塊布，六幣可兌換一件鐵具

    等厲將紙上寫著的盡數念出，沈懷瑾又補充道：上面列出的東西并不全面，都是按付出的勞動多少與危險程度定價，如果大家想換一些不在上面的東西，比如說毛衣啊骨器啊，當然也可以，只不過得比較這些東西，斟酌一下具體定價。有什么不確定的，都可以來咨詢我，包括你們覺得上面列出的有哪里不合理，我們也能再探討，合適的話就修改。

    當即便有獸人問道：瑾，既然現在不是直接分糧食，而是拿紙幣去換，那么如果大家都想要某一種糧食，最后不夠分了怎么辦？

    這確實是個問題。沈懷瑾點頭贊同了這個情況出現的可能性，但是，一來呢，這回我們收獲的糧食很是充足，除非你們之中許多人都偏好某一樣，才會造成你說的那種情況。二來呢，我覺得大家還是多挑幾種主食的好，換著吃才不會膩嘛。

    他笑了笑，神色很是和煦。

    大家紛紛贊同，奇瞥了那發問的獸人一眼，說話很是直接，達，天天吃粉條或者土豆也不是個事吧？

    達很不好意思地撓撓后腦勺，那我這不是擔心嘛。

    厲站在沈懷瑾身側，道：如果你們有換不到的，直接來找我們，我們的糧食充裕些，盡量給你補上。

    這話一出，獸人達更加羞愧，連忙道：不會不會，我們肯定都吃的嘛，這么多個寒季過來了，哪還會挑什么。

    沈懷瑾安慰道：達，我們本就該把一切情況都提前考慮好的，你問得沒錯。

    他這么一說，達臉色的紅色才消退了些。倒是邊上的安聽了這些兌換比例，還有些奇怪，瑾，我們還有鐵具要分配嗎？

    鐵具制作起來耗時久，又要分出一部分來做武器，本就是供不應求的，照例部落已經沒有閑余的鐵具共分配了。

    沈懷瑾搖搖頭，不是我們分配，而是給你們之間互相買賣的參考。以后要是誰家中還有閑余的鐵具，就可以賣給別人了，得到的紙幣拿來買其它東西。

    原來是這樣啊。安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看著他臉色仍有些迷茫的表情，沈懷瑾也只是微微一笑。畢竟他們還沒接觸過貨幣，不了解其中的好處也是正常的，等以后貨幣流通起來，大家就能明白方便之處了。

    厲拍了拍手掌，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沒問題的話，可以去挑食物了。音，雨，你們負責收紙幣和登記。

    他頓了頓，又道：還有一點要提醒大家，紙幣只能由大巫發放，私自不得偽造。違者，驅逐出大河部落。

    大家不曾也不敢抱有偽造紙幣的想法，立刻連聲應了。

    而糧食還放在未經拆除的茅草屋中，此話一出，被叫到名字的音和雨立刻走到屋前，而其他成員也趕緊上前交換糧食，廣場一時之間熱鬧了起來。

    大家對自己的需求還是很清楚的，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報著要些什么，負責的音和雨則一邊記錄一邊看著對方從屋中搬出糧食。

    若是攜家帶口來的，一般情況下都是由一個人買糧食，一個人往回搬，堆在屋中的糧食很快便少了下去。

    半天過去，廣場上只零星還留著十幾筐糯米和幾筐大米，想來大家還是覺得這種吃之前還需要舂殼的食物比較麻煩。

    陽正是少數幾個沒將所有紙幣用來換糧食的人之一，他的食物已經足夠，剩下的紙幣，有其它的用途。

    陽見沈懷瑾還留在廣場上看著剩下幾個人逐漸離去，沒有猶豫地上前，直接道：瑾，我想拿紙幣跟你換一把鐵刀。

    獸人們會定量地給沈懷瑾鍛鐵，他家中不僅有了各式齊全的農具，也有些鋒利趁手的武器，陽早已眼饞許久。

    行啊。沈懷瑾不假思索道：跟著我去拿就好。

    剩下的人本就支起耳朵在聽，聞言立刻回頭，有人道：瑾，我想跟你換兩塊布行不行？

    開口的是個年輕的單身獸人，沒有伴侶也不會績麻織布，之前好不容易得了套衣服，還在巡視時弄壞了，如今可憐巴巴地圍著獸皮裙，只覺得自己格格不入。

    沈懷瑾高聲道：行！

    亞獸們用完織布機后都會給他送些麻布來，盡管他已經將比例降到了十分之一，長此積累之下，也囤了不少布料。

    兩人跟著沈懷瑾和厲到了對岸，分別拿六幣交換到了想要的東西，又喜滋滋地走了，而沈懷瑾也拿這六幣，從音那邊買來了剩下的稻谷。

    將谷子木臼中舂殼時，沈懷瑾還有些不爽地叉腰嘟嘟囔囔著，都喜歡土豆，不知道米飯珍貴。

    厲瞥了他一眼，克制著自己惡劣的笑容，他們如果看到過你流著口水念叨著大米飯的模樣，大概就知道米飯的珍貴了。

    沈懷瑾頭也沒改，反手就是一肘子，嘴也很珍貴，你要珍惜好。

    銀發獸人緊抿薄唇，表示絕對清楚。

    水碓的捶打聲不絕，在這種節奏中，天色逐漸暗了下去，刺骨的風刮起一陣又一陣，沈懷瑾忍不住裹緊衣服。

    對岸亮起了燈火，大家招呼著兩人過去聚餐吃慶豐飯。

    沈懷瑾搓了搓有些發涼的雙手，看向厲，他的眼底倒映著搖擺不定的融融燭火，是一種柔軟又溫暖的色彩。

    走吧。他輕聲道，口鼻掩在衣領下，說起話來悶聲悶氣，在厲聽來，是萬分的可愛。

    銀發獸人伸出胳膊，用粗糲的掌心包裹住他冰涼的雙手，將暖烘烘的氣息盡數傳遞過去。

    肌膚交貼之處，是說不出的滿足。

    慶豐飯名在慶祝豐收，實際也是由每人拿出一點糧食做成的團圓飯，大家雖說沒對沈懷瑾有要求，兩人還是很自覺地提上去年腌的火腿，邁著小碎步到了對岸。

    厲將火腿扛上灶臺，沈懷瑾便道：安，這火腿切片，蒸一部分，再拿剩下的熬湯用。

    燭光下，火腿的皮色黃亮，精rou處更是漂亮的玫瑰紅色，正散發著馥郁的香氣，很是誘人。

    安知道他腌這火腿足足風干了一整個炎寒，有些可惜，低聲道：瑾，這火腿要是分給大家吃，一人也就吃上幾口，不如還是你們留著自己吃得了。

    沈懷瑾縮了縮脖子，將下半張臉全塞到了衣領下，露出的眉眼清俊，笑起來又透露出一絲溫柔氣息，沒事，家里還有一條呢。

    說話間，幾個崽子正沖撞過來，一把從厲手中薅過了被凍得有些發懵的沈懷瑾，驚得銀發獸人黑著臉去追。

    崽子們在擠擠挨挨的人群中一頓亂跑，天寒地凍，倒難為他們還如此興致勃勃了。

    安看著亂作一團的人群、興高采烈的崽子、還沒反應過來的沈懷瑾和就差暴走的厲，很是無奈地嘆了口氣，認命地開始切起火腿來。

    獸神在上，做完飯再去揍這群崽子。

    實際上，厲已付諸行動，從靈手中奪回了昏頭轉向的沈懷瑾，順便給這群崽子好一頓暴揍。

    沈懷瑾悶悶地笑著，看著眼前這一番雞飛狗跳，直到安那邊叫著開飯了，這大小間的戰爭才勉強結束。

    厲將崽子趕去一旁，這才提著沈懷瑾上桌吃飯。桌上都是些剛出鍋的菜肴，還冒著裊裊熱氣，和著誘人的鮮香，讓人食指大動。

    大家餓了許久，迫不及待地動起了手，坐在沈懷瑾邊上的厲也舀了碗蘿卜、火腿和排骨燉作的高湯，遞到他面前。

    沈懷瑾搓了搓雙手，終于肯將衣領扒拉了下來，猛嗅了幾口，肚子即時地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