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魚飛升 第256節
虛云語氣緩和道:“不必緊張,我傷勢愈合后,絕不會虧待你。畢竟等我飛升,華微宗還是要交到你們手中?!?/br> 他做了兩百年掌門,熟練地打一棒子給一甜棗。 “我們?”何青青問。 “我會為你和青石舉辦訂婚大典?!碧撛频?,“華微宗與仙音門,從此同氣連枝,親如一家?!?/br> 何青青恍然:“哦——原來你們這樣想?!?/br> 虛云道:“何掌門,你是聰明人,你該知道這是最好的路?!?/br> 何青青依言走近:“虛云掌門先服下升仙丹,我再助你運功?!?/br> 她自進殿,一直姿態端正,對虛云的威脅、安排沒有提出任何異議。 虛云很是滿意。 他貪婪地吃下升仙丹,感到充沛生機從紫府中升起,流過每一條經脈。 何青青站在他背后,雙手為他輸送靈氣。 虛云的臉色迅速恢復紅潤飽滿,雙目神光暴漲,感到死亡陰影一去不返,不由大笑道:“果然靈藥!” 就在此時,何青青忽高聲道:“虛云掌門,你已走火入魔,升仙丹對你無用了?!?/br> “你說什么?”虛云一怔。 何青青與他是同類,怎么會突然這樣說? 話才出口,虛云經脈劇痛,紫府爆裂,七竅泳血! 華微宗的濃郁靈氣經陣法源源不斷地涌入乾坤殿,本是清透無色,落在他身上竟化作一片血紅。 渾濁的血色靈氣下沉。他好似坐在紅霧繚繞的血泊中,甚是恐怖駭人。 而何青青驚慌道:“虛云掌門你怎么了?來人,快來人!” “你找死!”虛云受創的瞬間,便試圖調動陣法殺死何青青,卻發現自己分毫動彈不得。渾身靈氣逆流,從他經脈中抽出,向何青青手腕的暗紅佛珠奔涌。 “不!怎會如此?”虛云的境界飛速跌落,短短一息之間,已從化神跌到金丹,不由得憤怒至極,“你在這里殺了我,走得出華微宗嗎?” 何青青臉上驚慌之色消失,微笑道:“大家都知道你走火入魔而死,與我何干?!?/br> “你身上帶著留影璧?!” “只留到我喊來人的時候。然后你就神志不清,四處攻擊了。我費盡功夫,才逃出來……你若不練這功法,不吃這丹藥,也不會遭此一劫?!焙吻嗲噢D了轉手腕上血光暴漲的紅珠,幽幽道,“別瞪了,你的功力,本就是為我準備的。你這次不請我,我也要設法來取。你受傷的時機正好,替我省了時間。需要什么就有人送上門,可見我才是天命所歸?!?/br> 虛云大恨,眥目欲裂:“妖女!你陰險歹毒,不得好死!” 何青青仰頭大笑道:“我只求活著的時候盡情快活,誰要好死?” 虛云還想再說什么,喉中卻只發出短促凄厲、充滿仇恨的音節。 他的身軀不停萎縮坍塌下去,仿佛皮囊里的血rou被生生抽空,只能用盡最后力氣,勉強張口,吐出三個字:“冼劍塵……” 話音剛落,油盡燈枯,形如干尸。 他在生命最后時刻,要依靠一生中最仇恨的名字,對付眼前的敵人。 何青青沒聽清楚:“什么?” “轟!”一道驚雷劈下! 殿頂破碎,何青青飛身躲避,打出血紅佛珠抵擋,半截大袖仍被雷火燒焦。 “老匹夫!”她環顧四周,驚魂未定。 在乾坤殿念冼劍塵的名字會遭雷劈,是華微高層心照不宣的秘密。 虛云再也聽不到任何罵聲了。 何青青繞著他轉了一圈,欣賞他臉上定格的憤怒與怨恨,伸出一指,輕輕一推:“我生平最恨被人輕視?!?/br> “嘩啦?!?/br> 干尸轟然向前撲到,摔成一地粉末。 一代正道掌門,終歸于塵埃。 山霧已散,晴日當空。 逝水橋下的五色鯉搖頭擺尾。鱗片反射著陽光,明亮閃爍。 乾坤殿外聚滿了人。眾人一邊竊竊私語,一邊望著緊閉的殿門,期盼中略帶擔憂: “何掌門不是醫修,又如此年輕,她能行嗎?” “行不行也只能是她。掌門這次受傷,又不肯讓別人看,說來實在奇怪?!?/br> 忽見大殿顫動,驚雷降落,接著聽見袁青石一聲絕望嘶吼:“師父——” 眾人大驚,不約而同祭出法器,爭先闖入。 殿內一片狼藉,許多無主長劍散落于地。簾幕殘破,燭臺傾倒。 屋頂被驚雷劈開一方大洞。一道明亮光束從洞中照進幽深的大殿。 何青青臉色微白,衣袖殘破,靜靜站在燦爛光束中: “虛云掌門走火入魔,已然仙逝了?!?/br> 眾人嘩然。 無數道驚怒目光射向何青青: “不可能!掌門功力深厚,怎么會走火入魔!” “你做了什么,為什么會觸發‘那個人’留下的陷阱!” 何青青輕撫云鬢:“我頭上玉簪恰好是件留影法器,你們自己看吧?!?/br> 片刻后,乾坤殿氣氛死寂。年輕人哀嘆連連,幾個老人涕泗橫流。 “這留影怎么中斷了?何掌門為什么會提前留影?”有長老提出疑惑,“袁師侄,你一直在殿內,看見了什么?” 所有目光轉而落在袁青石身上。 他渾渾噩噩,仍不愿相信眼前一切是真,本想說自己什么也沒看見,但這事應該有蹊蹺。 又聽何青青傳音道:“你師父已經去了,人死不可復生。陳紅燭那個‘正統’還等著坐掌門,你看這乾坤殿里誰不想坐掌門,華微宗內憂外患。你還要不要顧全大局?要不要我幫你?你想做掌門還是喪家犬?” 袁青石目光掃過每一張懷疑或震驚的面孔,恍惚中看見陳紅燭向掌門寶座走去,對他露出嘲諷的笑容。 再眨眼幻象消失了。他以為自己會萬分糾結、痛苦至極、難以決斷,卻對上何青青的幽深、堅定的目光。 或許他們才是同路人? 袁青石深吸一口氣,聽見自己聲音嘶啞道:“師父、師父他確是走火入魔,靈氣逆流而死?!?/br> “你親眼所見?”另一人問。 “我、我親眼所見?!痹嗍呦蚝吻嗲嗌砗?。 何青青道:“虛云掌門仙逝前,已將正道仙盟托付給了我。本座不忍他抱憾而去,只好答應?!?/br> 有長老低聲提出異議:“掌門怎么會將正道仙盟托付給一個外人?” 袁青石大聲道:“何掌門先前已是‘代盟主’,對仙盟做出的貢獻有目共睹,怎么能是外人?” 他既然做出選擇,就只能孤注一擲:“我是師父唯一的弟子,師父去時將掌門之位傳給我,將正道仙盟托付給何掌門。誰不服?站出來說話?!?/br>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眾人大多頭腦發蒙,無法思考。 少數人暗嘆一聲,這何青青是個狠角色,局勢已至此,華微宗注定名存實亡,以后還是仙盟的天下。 識時務者為俊杰,跟著何青青有升仙丹吃,有仙盟的官職可做,現在正是投效的最好時機。 立刻有人道:“仙盟不可一日無主,還請何掌門繼承虛云真人遺志?!?/br> “何掌門由‘代盟主’升‘盟主’,是名正言順的何盟主!” “仙音弟子何在?”何青青高聲道。 仙音門眾人涌進大殿,一齊行禮:“見過盟主!” …… 黃道吉日,鐘鼓齊鳴,彩綢滿天。 何青青于洪??ふ嚼^任仙盟盟主,揮袖灑下升仙丹。 靈丹如雨落紛紛,典禮聲勢之壯大,前無古人。 站在千渠城墻上,也能聽見對面山呼海嘯: “何盟主萬歲!” “何盟主千秋萬代?!?/br> 紀辰撐著腦袋,望向洪??ど峡蘸趬簤旱脑拼骸拔艺f他們全都瘋了吧,昨天晚上開始喊,喊了個通宵,太陽都被喊出來了。咱們這邊組織唱歌都壓不過他們?!?/br> 衛真鈺靠在墻壁上,嘴里叼一根狗尾巴草:“那丹藥確實古怪。讓大家別唱了,準備決戰吧?!?/br> 他這時不像千渠衛總管,也不像漠北衛王,倒像來千渠之前的衛平。 仿佛將自己的生命看得很輕,是生是死隨便混混。 他右手掌心燃燒著一簇紫色火焰,火舌突然竄高。 孟河澤跟他并排靠著,見狀抱劍往旁邊移了移:“你練‘不盡火’小心點,別燒到我的劍鞘,這是宋師兄給我煉制的寶劍。那何青青,我早就看她不順眼了。早知今日,在三生石畔就該……” 他話未說完,被紀辰打斷:“不行!三生石畔有宋兄。時間再往前推,那天晚上,若我們三人合力……” “你們能不能有點出息?!”衛真鈺吐出草根,“咱們現在也不怕她。打贏最后一戰,去雪原接宋師兄回家!” 這一戰打得實在艱難。 千渠郡凡人居多,打仗期間,百萬人的生老病死依舊在這片土地上發生。 千渠人若沒有堅定無比的信念,街道上、村莊里早已謠言四起,秩序從內部崩潰。 但弓弦長時間繃緊,總有崩斷的時刻。 昨晚三司會議上,司工鐵三牛道:“我們拖不起。倉庫里的火藥、醫藥眼看就要見底。工坊日夜不停地趕工,時間一長,容易出爆炸事故?!?/br> 司農劉木匠道:“已經誤了夏收,不能再誤秋收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