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魚飛升 第254節
何青青拍了拍車壁,仙音弟子從四面涌來。 袁青石第一個站在車前,像個車夫。 烏金車在轟鳴聲中再次啟動。 何青青:“我不怕告訴你,我在三生石上看過我的命,我定能步步占得先機。別人能做到的事,我也能做到,別人做不到的,我還能做到,這世道的未來由我做主。我就是這樣‘執迷不悟百死不悔’,你沒話說了,就別擋我的路!” 陳紅燭退開,低聲道:“還有最后一句……當年逝水橋上,是我欠你一聲謝?!?/br> 話音未落,烏金車如煙云遠逝,杳然無蹤,只留下絢麗的緋紅光彩。 陳紅燭cao縱百花殺,轉身折返。 寶劍黯淡,長夜寂寥,星河沉默。 卻聽遠處夜空落下一道聲音: “昔日助你,我從不后悔。以后若與你為敵,我也不會手軟——” 天際緋紅霞光消散。再聞不到香風,聽不見絲竹樂聲。 陳紅燭遠眺千渠方向。 晚風輕輕地吹,將一輪明月吹出云層。 明天又是一個晴天。 千渠的夏季,總是晴天更多。 …… …… 當“破妄劍”劈開狂風暴雪的圍城,宋潛機睜開眼,終于又看見明月。 為何這一夜如此長,連月亮都落得比從前更慢。 他適應了手中劍的冷意,便不再覺得四面風雪寒冷。 “好小子!破妄劍已為你所用!”冼劍塵奇道,“你怎么突然開竅了?” 宋潛機故意說反話:“都是你教得好。好師父跟上,隨我沖出這雪陣!” 冼劍塵想了想,恍然大悟:“你在血河谷拿過‘雪刃刀’對不對?破妄劍與它材質相同,你有經驗嘛?!?/br> 宋潛機回敬道:“你以為人人像你一樣沒朋友?” 冼劍塵搖頭:“為師倒覺得,你本該與我一樣?!?/br> 宋潛機懶得反駁。破妄劍在他手中劃出道道寒光,像飛逝的冰凌。 風雪圍城的力量逐漸漸弱,直到徹底崩散。 兩人成功突圍,視線重回清朗,只見眾信徒遍體鱗傷,如受活剮。 流淌的鮮血浸透雪地,將對面染成一片紅海! 饒是宋潛機見多識廣,也被眼前這詭異、殘忍的畫面震了震。 整齊的念誦聲忽而一變,化作某種吟唱。 冼劍塵:“還來?!退!” 宋潛機當即抓著便宜師父飛上無影劍。 還沒站穩,方才他們站立的雪地轟然炸開,竟刺出一座經幢。 那經幢由冰雕刻而成,花紋清晰可辨。 瞬息之間,無數座八角佛塔、蓮花經幢拔地而起,座座高大如小山。 地動山搖,這些冰雕形態不一,延綿覆蓋方圓十里,巍峨壯觀又陰詭至極。 宋潛機手持破妄劍,披荊斬棘。 信徒隊伍后方不斷有人栽倒、死去,卻沒有人停下。 “他們失去知覺了?”宋潛機不敢相信。 “不,他們能感到痛苦。但信仰之力,可以超越痛苦、讓人舍棄生命?!辟m嘆道,“你要勝這一場,就不能替他們覺得痛苦?!?/br> 宋潛機沉下心去,“破妄劍”越用越順手。 他漸漸覺得自己與四周隔著一層透明屏障。那些舍生忘死、情狀慘烈無比的信徒,已不能動搖他分毫。 與此同時,他的感情飛速流逝,濃烈的愛恨和憤怒都被蒙上一層冰雪。 如果冼劍塵現在想跟他吵架,他恐怕都不會回嘴了。 他不由想,子夜文殊感知到的世界,就像這副模樣嗎? 殺陣之內,危機迭起,宋潛機百忙之中閃過一個念頭: 今天月亮這么亮,卻不知子夜文殊在干什么? 他看見匣子里的東西,應該能明白我的意思。 但他是否愿意接受這種安排? 忽聽冼劍塵驚叫一聲,破口大罵:“有沒有搞錯,這種時候你走神!是要為師的命???! 第200章 我不如她 宋潛機在雪原打冰雕。無窮無盡打不完的冰雕, 幾乎讓他忘記時間。 子夜文殊坐在窗前,就像一座冰雕。 窗戶大開著,月光被放進來, 流水般漫過案頭。 子夜文殊的寢殿地勢極高, 放眼向窗外望去,正看見滿山飛揚的白幡。 書圣仙逝, 青崖縞素。 墨池畔沒了釣魚的老者, 所有艷麗顏色都被遮蓋或抹去。冷月一照, 山間只顯出素凈的青、白、黑三色,肅穆至極。 青崖多垂柳、松柏、翠竹, 一年四季, 總有深淺錯落的青碧色。 青崖也多大儒、讀書人,從早到晚,總能聽到書聲瑯瑯。 小弟子們喜歡聚在一起, 寫字、辯論、畫符、下棋、打牌,喂山間白鹿, 總有說不完的話。 只有子夜文殊住在青崖最高的山上,這地方什么也沒有,沒青蔥綠意, 更沒有呦呦鹿鳴和熱鬧人聲。 青崖人無比擁戴、信服、崇敬他,卻也敬畏他。 一見他, 就想起無比森嚴的法度規矩, 下意識拘謹起來。 而他子夜時分練刀, 早起寫日記。沒有事務需要他處理的時候,便不愛見人。 此時他獨坐窗前, 桌案上沒有日記本, 只有一只小玉盒。 子夜文殊一只手打開盒子, 又合上,反反復復。 自從拿到它,這個重復性動作幾乎成了子夜文殊的習慣。 “啪嗒、啪嗒?!焙猩w起落,聲音清脆。 今夜這種活動卻被迫中斷。 “院監師兄,我等有事求見?!辫髂谕馔▊鞣A告。 得到允許后,一眾青崖弟子魚貫而入,瞬間擠滿了子夜文殊空曠的住處。 眾弟子神情激動,胸口劇烈起伏,好像剛舉行完一場集會。 “何事?”子夜文殊有些詫異,但不慌不忙。 青崖的陣法沒有波動,沒有外敵來襲,院長也沒有傳信給他,說明青崖依然安全。 在這個混亂的世道,幾乎整個修真界都被拖進戰爭漩渦,而青崖書院異常沉默,快要被人遺忘了。 領頭的梓墨、箐齋對視一眼,準備用眼神決定誰先開口。 人群后方卻有人搶先道:“敢問院監師兄,可是準備獨自去千渠?” 子夜文殊微微皺眉:“誰說的?” 他一皺眉,溫度驟降。剛結束集會、喊完口號,熱血上頭的弟子們瞬間冷靜下來。 “院監師兄刀法厲害,卻不擅長做戲?!辫髂嘈Φ?。 子夜文殊離開血河谷后,沒有提起千渠,一句話、一個字也沒有。 正因如此才反常。 “我不是說師兄演戲的意思。我們跟了師兄這么久,多少能感覺到……啊,我也不是在揣摩師兄心思,我只是說、我的意思是……” 梓墨越描越黑,被箐齋狠狠踩了一腳。 “手里東西給我?!弊右刮氖庀蛉巳荷斐鍪?。 第一個喊話的弟子神情一僵,紙頁來不及藏,只能乖乖遞上去。 “抗仙盟、援千渠。聯名請愿?”子夜文殊目光一掃,“你們要罷課?” “這是先生們同意的!”小弟子對上院監目光,聲音又弱下去:“……其實院長也同意了,咳,默許?!?/br> 箐齋急忙替他解圍:“宋王仁義,當初在血河谷冰洞,我們對他多有誤解,他也不與我們計較,救我們出危難,指點我們修習,讓我等更是羞愧。如今千渠危難,我等如何能視而不見?真要兩耳不聞窗外事,怎么還讀得進去書?” 見子夜文殊沒有反駁,眾弟子這才敢開口: “連那些散修都不畏生死,敢送宋王一程,我們豈是孬種?” “我青崖弟子,不是沒有擔當的讀書人。師兄若替我們擔當,以后我們……恐生心魔啊?!?/br> “我們想和師兄一起去千渠!” 子夜文殊靜靜聽著,忽回頭看了看桌上的玉盒。 梓墨、箐齋十分不解。 卻見子夜文殊點頭:“好。我同意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