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魚飛升 第250節
混沌停步,狂暴之氣收斂,轉身歪歪腦袋,用眼神問為什么。 宋潛機又喂它喝不死泉:“它們已生退意,不必趕盡殺絕?!?/br> 有了清涼的甜水,混沌立刻將腥臭干硬的獸rou忘在腦后。 獸群趁機逃竄,去時比來時更快。 獸潮褪去,露出被污血染紅的皚皚白雪。 晴朗藍天下,朝陽金光照著碎骨殘肢,雪原像一塊被肆意涂抹的畫布,圣潔又恐怖。 冼劍塵嘟囔:“我看你才是唐三藏,它是孫悟空……” 混沌吃飽喝足,伸出兩只前爪,前身趴伏,后背拱起。 “回去睡吧?!彼螡摍C拍拍它腦袋。 混沌甩著毛茸茸的尾巴,不肯走。 “我會去看你,喂你喝甜水?!彼螡摍C保證道。 混沌低吼一聲,一飛沖天,好似白日里一顆流星。 宋潛機與冼劍塵乘著無影劍,再次上路。 戰場被拋在身后,濃烈的血腥味漸漸被寒風吹散。 “你既然能驅使它,為何不讓它留下,或者讓它去千渠?”冼劍塵問。 宋潛機:“你還不明白嗎?它是來幫忙的,不是來受我驅使的。我不是它的主人,也不會讓它去吃人。它能感覺到別人對它的態度,你如果將它當畜生、當利劍,只會激怒它?!?/br> “所以你把畫春山留在血河谷,既是鎮壓,也是保護?你這人真奇怪!”冼劍塵忽嘆氣,“你連最不想用的混沌都召出來了,看來你的牌也打完了,我們的好運該耗盡了?!?/br> 宋潛機臉上平和的笑意淡去。 大戰像一個漩渦,將整個修真界卷進去。 時至今日,所有后手盡出,暗牌也都打成明牌。虛云被宋潛機擊敗,獸潮被混沌擊潰,千渠城依然固若金湯。 從表面看,正道仙盟黔驢技窮,而千渠一方占據優勢,必能取得勝利。 但宋潛機和冼劍塵無比清醒地知道,最后的考驗即將來臨。 無影劍飛入連綿雪山,消失在茫茫山霧中。 這次換冼劍塵站在前方控劍,宋潛機坐在劍后休養。 “其實?!彼螡摍C輕聲說,“我還有一張牌?!?/br> 冼劍塵:“你說什么?再說一遍?!?/br> 宋潛機大喊:“我說你就沒有什么想解釋的嗎?你的本命劍為什么留在世界盡頭?你二百年前為什么跟華微宗結仇?你和那個被你封印在擎天樹下的人,到底有什么恩怨?” 冼劍塵捂住耳朵:“風太大啦,為師聽不見——” …… 在正道仙盟的期盼下,華微宗掌門虛云前往雪原攔截宋潛機、冼劍塵。 眾人迫不及待要慶祝勝利,卻沒等到二人身死,只等來虛云戰敗重傷的消息,又望見混沌咆哮著掠過高空。一時間風雨欲來,人心惶惶。 洪??ど峡盏脑拼陲L中飄蕩,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望舒仙子的仙音術被千渠合唱克制,千渠城門依然牢固不破。 正道仙盟還有什么招數可使? “連修為最高的虛云掌門都受了傷,誰還能抵擋他二人西行之勢?” “待那個人取回本命劍,重回天下無敵,我們一個也逃不過了!” 有人顫巍巍試探:“要不然,退兵吧?” 這條建議立刻被反駁:“你以為現在退兵,那個人就能放過我們嗎?開弓沒有回頭箭,太遲了!” 紀家長老急喝:“當初可是你們華微宗拉大家上了這條賊船,說宋潛機已死,千渠一群凡人和低階修士不足為懼,結果呢?” “說得對,我們都是受你們蒙騙!” 華微宗長老不甘示弱:“現在說這些有用嗎?你們當初為什么而來,自己心知肚明!” 為什么?無非為了千渠濃郁的靈氣、富饒的土地、高產的靈石礦,還有傳聞中宋潛機留下的寶庫。 云船里爭執爆發,眾人分成兩派,幾乎撕破臉面、動起手來。 他們有多憤怒,就有多絕望。 “夠了!”袁青石喝道,“如今只有一條活路,你們還看不清?” “什么活路?哪里還有活路,條條都是死路?!?/br> “在冼劍塵抵達世界盡頭之前,攻破千渠郡。以千渠土地、子民和宋院弟子為人質,威脅宋潛機,用誓言約束他們?!?/br> 場間安靜下來,吸氣聲接連響起,沒有人再開口。 袁青石一字字道:“這一戰打贏了,就能談判講條件。宋潛機不勤政卻愛民,我們占據主動權,大可談下千渠半數財寶,彌補此戰消耗綽綽有余。一旦輸了,大家只能一起做劍下亡魂。依那個人的脾性,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過他的劍。你們怎么選?” 滿船修士面面相覷,神色逐漸從猶疑動搖轉為堅定。 原先攻打千渠,只是出于掠奪之心,各方斤斤計較投入,總想讓別人先拼命,自己躲在后面撿便宜。 現在被綁在一條船上,要跟死亡陰影搶時間,立刻被激起求生意志。 “為今之計,只有如此!” “如果宋潛機不受威脅,大家就一起死。千渠是我們唯一的籌碼!” “攻破千渠,反敗為勝!” 絕望、仇恨、恐懼能擊垮一個人,也能造就一群無路可退的亡命之徒。 袁青石略松了口氣,師父沒有隱瞞受傷的消息,用意正是在此。 他望向人群后方:“天音術雖難動搖敵方人心,卻可以增持我方攻擊威力。還請望舒仙子再施展一次?!?/br> 望舒身前的人群紛紛讓開,四周修士目光灼灼地盯著她。 只見她云鬢高堆,衣飾莊重華貴,神情冰冷,眉心微蹙。 她身邊的仙音門弟子憂心勸阻:“仙子舊傷未愈,恐怕不方便……” 望舒才受過反噬,實不該再運功。何況何青青還在這里虎視眈眈。 望舒卻道:“這有何難?” 先前仙音門兩派相爭,被眾人勸阻安撫下來。 表面是勸二人大戰當前,以大局為重,不宜再起爭端,實則是不想蹚渾水。 無利不起早,就算望舒真的欺師滅祖、殘害同門又能如何,事情已經過去了。 就算仙音令在何青青手里,也沒人愿意“主持公道”。 何青青見眾修士回護望舒,竟沒有負氣離開。 兩人分明已經圖窮匕見,卻奇異地共處一室。 望舒繼續道:“若要以樂助陣,我派還有一門禁術,可汲取洪福靈氣,灌注樂聲中,隨時補充諸位的靈氣消耗。諸位只管全力血戰,不必顧惜靈氣消耗?!?/br> “前輩高義!”袁青石行禮道。 眾人大喜,紛紛稱贊仙音門。 望舒銳利的目光穿過人群,直直射向某處: “此法損傷自身,才被列為禁術,且師父只傳給我一人。宗門如今出了逆徒,我后顧之憂未消,只怕無力清理門戶,如何施術?” 撕破臉面后,何青青沒有負氣離開,一直留下這里,反而讓她更加忌憚。 直覺告訴她,必須不惜一切代價,盡快鏟除此敵。 眾人明知望舒在講條件,依然同仇敵愾、大義凜然: “仙音門四分五裂,我等亦是心痛不已?!?/br> “匡扶道義人人有責,仙子既然不惜自身,我等自當為仙子排憂解難?!?/br> “這,這……”袁青石隨望舒目光看去,只見何青青靜靜坐在窗邊,不笑不言,卻像坐在花叢深處,容貌比身后朝霞更艷麗。 他心中升起憐惜之情,一時竟說不出話。 不等望舒再開口,各色法器已亮了出來。 有人道:“何仙子,不如你交還仙音令,就此離去吧,勿讓大家為難?!?/br> 何青青身側眾仙音弟子將她圍在中間,神色憤怒。 一人喝道:“放肆,仙音令在此,何仙子才是門派正統!你們想干什么?” 望舒扶了扶鬢上珠釵:“一塊死物罷了,除了能調動仙音陣法,還有何用?” 她身后侍立的弟子道:“何仙子怎么能稱仙音正統?你拜入我仙音門才幾年光景?我仙音弟子個個貌比天仙,而你出身低微、容貌丑陋,沒有你師父給你換的這張假臉,你敢見人嗎?” “嘩啦!”望舒得意揚袖,一幅卷軸霍然展開,懸于半空。 “嘶!”眾人定睛一看,臉色驟變,如遭雷擊。 畫上赫然是何青青從前的模樣 ——瘢痕交錯,五官扭曲,狀如厲鬼。 與此同時,何青青聽見一聲傳音:“你若在仙音門用仙音令發難,我恐怕還要忌憚幾分,可你太蠢,竟然來這里自尋死路。你說要我無處容身,看看現在,是誰無處可去?” 何青青站起身,走近畫軸,直直盯著那張丑陋的面容。 任由望舒傳音嘲諷、眾人指指點點,她好像什么也沒聽見。 她今日穿了件青綾裙,行走間裙擺漾開粼粼波光,身姿挺拔如青松: “畫功不錯,我從前,就是這副模樣?!?/br> 她竟然笑起來。 “何、何仙子?!痹嗍吐暤?,“留下仙音令,我護送你離開這里?!?/br> “可我不想走?!焙吻嗲鄧@氣道,“我看明白了。為了攻破千渠,向宋潛機求來一線生機,你們真是什么條件都愿意答應,什么事都愿意做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