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魚飛升 第243節
紀星搖頭:“你們每年隨機抽一個人滿足。他想要錢,就給錢,想要治病,就給靈丹,不管他之后會發生什么。為了這一絲奇跡降臨的可能,也為了免于責罰威逼,凡人才愿意供奉修士?,F在你們施粥放糧散仙丹,也不是發自內心,而是不得不做。你們怕宋潛機一個人占盡天下氣運?!?/br> “可惜畫皮難畫骨。宋潛機真正為千渠做的,你們學不會。跟他比起來,你們只是一群投機取巧、蠅營狗茍之輩。真正的供奉,不在香堂廟宇。我們每個人留在這里,也不是給誰效命賣力。只要千渠人不愿離家,你們就打不贏這一戰?!?/br> 紀光不甘至極,還想再說些什么,忽然聽到紀辰欣慰的聲音:“小星,你長大了?!?/br> 原來他的隔音屏障根本防不住紀辰的陣法。 紀辰推門而入,微笑道:“你千里迢迢地來,不如就留在這里。千渠山清水秀風水好,尸骨長埋于此,來世還能修仙?!?/br> “你、你不能殺我!” 他以為足夠了解紀辰的本性,就算對方不信他、厭惡他,也會看在血脈相連的份上,放他回去。 紀辰拍手:“押下去,明日開戰,當人質推上城墻?!?/br> 兩個修士破門而入,將紀光貼上禁言符,裝進麻袋抬走。 紀星小聲道:“哥,我怎么感覺你有點變了?” 紀辰一怔,換上一個溫暖笑容:“那你怕我嗎?” 紀星不假思索:“不怕?!?/br> 紀辰摸摸她腦袋:“什么都不用怕。這次,哥哥會保護你的?!?/br> 紀星嘟囔:“你不是一直都在保護我嘛?!?/br> …… “紀辰陪他妹去了,估計不回來了,你也去歇著吧,今夜我來守?!泵虾訚傻?。 衛真鈺:“這東城墻一直是我守,該歇的人是你吧。我怕天亮之后,你沒力氣出城迎戰?!?/br> “笑話,我……” “喜報!”兩道人影奔來。 “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徐看山、丘大成一路高喊、狂奔,讓城墻上每個人都能聽見他們的聲音。 “對面退兵了?”孟河澤沒抬眼,懶懶問道。 “宋師兄沒死!”丘大成道。 平地一聲雷。一時間腳步雷動,只要聽見這句話的人,全都奔過來。 “你說什么?!”雖然早有預料,但得到確切消息,孟河澤依然忘了呼吸。 “你說仔細些!”衛真鈺抓起報信人衣領,又急忙放下。 徐看山接道:“他在流沙河貼上擴音符。他的聲音傳遍方圓百里,他親口說自己還活著,而且趙老祖已經被他殺了!” “當真?!”衛真鈺眼眶通紅。 “這消息經過紫云觀證實,絕不會錯!”徐看山知道眾人心急,語速飛快,“宋師兄還說,他和劍神要越過白龍江、翻過天乾山、走過雪原,一直走到大陸盡頭,拿回劍神的本命劍,斬殺邪佞!” 衛真鈺勉強保持鎮定:“快,叫紀辰用陣法傳音!” 于是在火光烈烈的晴朗夏夜,一條消息飛速傳遍千渠: “諸位宋院弟子,鄉親父老,宋王沒有死,宋王就在白龍江!” 這一夜,千渠人和千渠援兵喜極而泣,處處歡聲笑語。 而“正道仙盟”的心情無比沉重。 正道仙盟由十八路門派世家組成,各自算計投入與得失,原本在爭論明天誰打頭陣。 當宋潛機沒死的消息從紫云觀傳出,仇恨、恐懼感籠罩在每個人心頭,他們又同仇敵愾起來。 “他連趙老祖都殺了,我們怎么辦?”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老祖一定是冼劍塵殺的。宋潛機必是身受重傷,才不敢回千渠迎戰!” “那他為何要自己說出逃亡路線,這肯定是陷阱?!?/br> “衛真鈺、孟河澤、紀辰都被困在千渠,他還能布置什么陷阱。他是將千渠,看得比他自己性命重要,想引我們過去罷了?!?/br> “我們必須去,決不能讓‘那個人’再拿到本命劍??!” “難道千渠不打了?” 正當眾人焦頭爛額,虛云真人的一道虛影緩緩降臨,如一尊大佛震懾全場。 磅礴威壓如海潮席卷。 眾人頓覺安穩。雖然都是半步化神,趙老祖已經衰老,虛云掌門才是如今的天下第一。 至于琴、棋、書、劍四神,三人已隕落,金丹以上修士都能感應到他們的離去。 只剩一位沒有本命劍的劍神,如何與虛云掌門爭鋒。 虛云的影子道:“兵分兩路。趙太極,你親自帶人去白龍江,務必在江上誅殺兩人?!?/br> …… 白龍江自大陸盡頭發源,由雪原冰川的融水匯成。 夏季水勢盛大,大江穿山過嶺,濁浪激蕩,水浪聲回蕩兩岸,似狂龍怒吼。 又是黃昏。 殘陽入水,橘金色光輝在水霧浪花間反射,令整條江流光溢彩。 一艘烏篷船逆流而上。 船頭一位白衣少年迎著江風和斜陽,手持一柄有薄又窄的長劍,一邊修補船上陣法,一邊以劍氣驅趕水中妖獸。 小船行至江心,妖獸逐漸增多。 烏篷船里還坐在一人,正在慢悠悠地飲茶、賞景,毫不在意顛簸加劇的船身。 黃昏怒江、兇惡水獸、忙碌的同伴,似乎只是他眼中風景。 他欣賞風景,并發自內心地愉悅。 “你又喝茶?”宋潛機道。 冼劍塵誠實道:“到千渠那晚,你不讓我喝酒,我就再沒喝過了?!?/br> 宋潛機:“你覺得重點是喝什么?重點是你也有手有腳,不能出來幫幫忙,就干坐著喝茶?” 冼劍塵嘆了口氣:“為師傷勢惡化,目前僅存一劍之力,當然要留到最緊要時刻?!?/br> “等等?!彼螡摍C反應了一陣,不可思議地眨眨眼,“你一個劍神,現在只能出一劍?那你跟一只拖油瓶有什么區別?” 冼劍塵砰然放下茶碗,怒道:“孽徒!為師本來在銀島鯨肚子里養傷,是你小子非拉著我上路??!說起來,可是你對不起我!” “我對不起你?您要臉嗎?”宋潛機沖擊船艙,指著自己,“我本來在千渠種地,是誰當初誑我去死海殺人?” 冼劍塵也指自己:“是誰當初不讓我在千渠休養,非要替我做一件事?” 宋潛機氣道:“那是為了應付你,你給我惹的麻煩還不夠多嗎?是誰把華微宗歷代祖宗殘魂丟進我的界域?” 冼劍塵:“是誰在華微浮城里,被那些殘魂壓制,被我救下一命?” 宋潛機:“是誰先用契約綁我?” 冼劍塵:“是誰先自稱我徒弟?” “……” 一筆爛賬沒理清,一個浪頭又打來。 烏篷船在巨浪中飛速打轉,像掉進漩渦的落葉。 “船要翻了,管好你的陣法!” “你敢撒手不管,要翻一起翻!” 兩人爭執之間,水中忽傳來一道陰惻惻的聲音:“俗話說百年修得同船渡,可惜你們師徒二人,今日便要江上翻船了?!?/br> 當這道聲音第一個字響起,十六道劍光忽從水中亮起,直刺烏篷船。 十六道劍影,不分先后發出,封死烏篷船所有去路。 這是準備已久的必殺一擊,絕不可能落空。 但劍光亮起的剎那,宋潛機已經出劍。 他無影劍一揮,一劍斬落十道劍光。 宋潛機行至江心,便暗示冼劍塵江底有埋伏。 他們半真半假的吵架,迷惑對方。等待時機的敵人果然抓住破綻,提前發動。 而宋潛機將戰意、劍意提至巔峰,隨時準備刺出最強一劍。 慘呼聲連連。敵人沖出水面,更多劍光亮起。 劍氣肆虐縱橫,水龍卷沖天。 江波如怒,白龍江真似一條發怒狂龍。 冼劍塵從船艙內忽然拋出一物:“接劍!” 宋潛機毫不猶豫收起無影,抄起新劍。 忽然他手腕一沉,一顆心更沉下去。 好沉的劍。 冼劍塵道:“此劍名為‘渡川’,可借滔滔水勢增強劍意,正合你現在用?!?/br> “這么重!哪里適合?”宋潛機雙手緊握,才能勉強拿穩劍柄。 又聽冼劍塵漫吟:“‘金繩開覺路,寶筏渡迷川’,你手持此劍,必要有逆水行舟、逆天而行的氣魄,否則反被此劍拖累?!?/br> 大江行舟,最易翻船。 然風波險惡,豈能渡盡? 冼劍塵穩坐船艙念心法,宋潛機持劍立在船頭,死死守著這條船。 陰惻惻的笑聲再次響起:“冼劍塵,你幾百年浪蕩人間,四處結仇,現在才開始教徒弟,是不是有點太晚了!” 大門派世家弟子,從小被師父盯著灌靈藥、開靈脈、磨劍骨,哪一步都不能遲,遲了就是輸在起跑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