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魚飛升 第206節
宋潛機重生后,真正怒火中燒的時刻很少。 他大部分心思都用在菜地、花園等其他修士看起來微不足道的東西上。 一個人在乎的東西越渺小,欲望越容易滿足,他就越不容易動怒。 只有遇到在乎又無法保護的東西,他才開始憤怒。 “你選殺我,地宮里一大半人將葬身獸腹,他們皆因你而死,你晚上可還能安眠?你選不殺我,我們便互相起誓,從此不再兵戈相向。我不是你的敵人,我們可以合作?!?/br> 宋潛機覺得極度荒唐:“合作?我和你?” 女無相道:“你已經看到了,冼劍塵行事手段殘忍,并不比我好。你舍棄他,選擇我這邊,對你沒有任何壞處。你如此聰明,一定知道怎么選?!?/br> 宋潛機微怔,忽然明白為什么這具分身要化為女修。 她聲音輕柔,有種蠱惑人心的魔力,又如母親般慈愛: “我們才應該站在一起,而不是互相對付。這里天要塌了,注定誰也救不了。但我們可以讓它置之死地而后生,讓一切重頭來過。我選你做新世界唯一的修士,宋潛機,你會成為新世界唯一的神?!?/br> “新世界的神?”宋潛機低頭轉動劍柄,似在思考。 “我知道你在拖延時間,想等這次封印加固完成。我數三聲,你還不做決斷,我立刻毀去封印。一,二——” “好。我愿意起誓?!彼螡摍C聲音冷靜,近乎無情。 女無相微笑,勝利者得償所愿的笑容出現在她臉上。 下一刻,這種笑容驟然扭曲,變為一聲慘叫: “啊——” 無影劍刺穿胸膛。一劍穿心,鮮血噴涌。 幾乎同時,女無相咬牙,說到做到,悍然自爆。 “你才是瘋子!”宋潛機聽見她憤怒的慘叫。 刺眼的白光、巨大的沖擊力,令他短暫地失聰失明。 冰面碎裂,他飛速向下墜去。 “吼!”上古兇獸粗重的呼吸聲傳來,如一聲怒吼。 他還是說出了未完誓言的后半句:“我發誓無論天涯海角,幾重分身,我必將你誅殺劍下!” 敵人死后他說的話,才句句都是真心話:“我之前說,因為冼劍塵才來殺你,我收回這句話,我殺你,因為想殺你?!?/br> 然后他給自己貼上擴音符,取出了一只匣子。 匣子不大,像年輕姑娘的妝奩。 …… “你有沒看見天在震?”今夜月色明亮,地宮內,無數人舉頭望月。 孟河澤無奈道:“你喝多了?從來只有地震,哪來天震?!?/br> 紀辰指給他看:“你仔細看,真的是天震。這里是地宮,這上面的地,不就是我們的天嗎?” 天字說完,罡風卷地,夜幕被撕碎,無比龐大的陰影降臨人間。 “吼!” 那巨影模樣像狗,背生四翅,腹下六足。 第162章 大音希聲 月亮掛在幽藍色天空中, 緋紅色溪水靜靜流淌,微風吹過河畔芳草。 地宮中,大部分是參與過紅河岸殺蛟的修士, 還有冰洞中逃出生天的修士,能從其他通道進入的極少。 修士們通過傳送陣進入, 散落地宮各地。 當兇惡巨影出現, 遮擋月輪時, 靜謐的晴夜頃刻被打破。 無論眾修士正在奪寶戰斗、收集靈草、烹調獸rou、布陣畫符、還是在打坐休息、恢復靈氣、偷懶發呆,幾乎同一時刻, 都感到從夜空中傳來的劇烈震動。 “是威壓!”孟河澤高喝道,“防御陣型!” 休憩中千渠隊伍的修士立刻起身圍攏, 排列出接近圓形陣勢。 最擅長防御的修士站在外圈, 撐起各類防御法器, 擅長戰斗的修士站在他們身后,最弱的治療型修士聚集在最里面。 千渠修士以原先的華微宗外門弟子為主,自身資質有限,除孟河澤紀辰之外,沒有能真正稱得上“天才”的年輕修士。 但千渠資源平均,任由弟子們自行選擇合適的發展方向,既不愁靈石, 也不用打工,還有書館中各類典籍功法隨時可看、可以定期找宋潛機答疑。 千渠隊伍因此攻、防、醫、符、陣兼備, 手段齊全, 似最均衡的散修隊,又比散修隊伍更具戰斗默契和凝聚力。 天空巨影振翅之間, 卷起一陣颶風, 如鋼刀般刮過地面, 掀起一層地皮泥土。 狂風中樹木轟然傾倒、草葉化為碎末,漫天飛舞,又被強大氣流吸入兇獸腹中。 “這是什么怪物,威壓如此強大!” “不好,它又要張嘴了!” “吼!” 獸吼聲如滾滾天雷,震得眾修士耳鳴胸悶,血液往頭頂沖去。 低階修士頃刻口鼻淌血,頭暈眼花,雙腿發軟。 地宮中修士四散奔逃,唯有千渠和漠北兩支隊伍陣型不亂,抵抗颶風和獸吼,如暴風海潮中頑固的礁石。 兇獸張開血盆巨口,如無底深淵。 林中涌出無數飛鳥,像被某種力量吸引,急速向它口中飛去。 黑壓壓的鳥群鋪天蓋地,自投羅網,葬身獸腹。 它又怒吼一聲,似覺得鳥雀味道糟糕難以下咽,向地面俯沖而下。 無相的苦心計算沒有差錯。紅河岸滅蛟一役,他已見識了宋潛機破局的方法,就不會給他第二次機會用同樣的辦法解決兩難之題。 宋潛機對此心知肚明。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這只混沌雖然沉眠已久,不在鼎盛,但僅憑自身威壓,就能鎮住絕大部分地宮修士。 它會饑不擇食,吞吃地宮大半活物,直到吃飽為止。 與月同高的巨影飛速降落,地宮被兇獸威壓覆蓋,籠罩在死亡的陰影中。 正當此時,一道熟悉聲音從天空落下,穿透颶風: “此獸為混沌,立刻放棄抵擋戰斗,速速遠離平原?!?/br> “速速遠離平原——” 聲音回蕩不休。 “是血河前輩的聲音,有救了!” “聽前輩的,我們走!” 經過殺蛟之戰的修士,毫不猶豫依言而行,各展手段飛速遠遁。 宋潛機貼上擴聲符,并不是為讓眾人合力戰斗,而是為讓人快速撤離,留出大片平原空地。 受無相自爆影響,他法袍碎裂,發髻散開。 眾人望天,只見一道人影凌空,迎向兇獸。 他的身形在颶風中更顯渺小,僅有兇獸一只眼睛大小。 但他渾然不懼,墨發飛揚,如神魔降世。 來不及退走的一批散修被颶風卷在半空,無力抵抗,不受控制地飛向獸口。 “吾命休矣!” “這種死法,死得不明不白,實在太窩囊!” 絕望念頭剛閃過,忽聽兇獸慘呼一聲,閉上血口,振翅轉向而去。 一只匣子狠狠砸中它最脆弱的鼻尖,一擊即離,飛速回到來者手中。 眾散修獸口脫險,勉強看清來人面容。 “這前輩好眼熟,不對,這不是宋尋嗎!” “確實是宋尋!” 只見一顆小石子,從“宋潯”手中開啟的寶匣中飛出。 極其強大的氣息流瀉而出,空間對撞引發劇烈的罡風亂流。 石塊飛速變大,地面眾人瞇眼才看清,原來飛出的不是石子,是一座小山。 山上云煙繚繞、山中蔥郁花草、懸泉飛瀑,皆歷歷在目。 山形迎風暴漲,直直壓向兇獸! 兇獸被激怒,揮出一爪,如閃電撕裂夜幕。 它身形龐大,高山更大。它兇惡怒吼,山來勢更兇。 如此霸道威嚴、震撼人心的神通手段,年輕修士只在傳說中聽過,皆是第一次親眼看見。 有宗門弟子叫道:“匣內畫春山!他是宋潛機!” “是宋師兄!”孟河澤激動道。 千渠弟子仰頭望天,激動不已,熱血上涌。 “咱們去幫師兄!”紀辰急道。 忽聽一道熟悉聲音響起:“畫春山未被宋潛機煉化,難分敵我,別上去添亂!” “你——”紀辰不滿,回頭卻見一位熟人。 漠北隊伍正在距離他們不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