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魚飛升 第203節
“我帶你走!”妙煙抓起宋尋沒握劍的左手,好像溺水掙扎的人拼命抓住一塊浮木,便以為抓得水中的月亮。 她將一支玉梳塞進宋尋手中,急促傳音道:“此物乃仙音至寶橫斷梳,可以劃開空間通道一瞬,助兩人抵達千里之外,只有一次機會,用過即廢!” 她想說我們離開這里,管他望舒絳云誰做掌門,宋王衛王誰稱王,管他天下怎么大亂,我們去天涯海角,隱姓埋名、彈琴吹笛度過一生。 子夜文殊微微挑眉,似疑惑。 宋潛機匆匆抽回手:“何姑娘你、你可是剛才被掉下的冰錐砸到后腦?” 否則怎么說起胡話。仙音門哪有這種寶物,前世沒聽妙煙提過。就算真有,又怎么會在一個普通弟子手里。 退一步講,我們認識但不熟,能走到哪里去。 妙煙對上宋尋驚詫目光,像被人當頭潑下一盆冷水,呆怔不動。 若非有人拉她一把,她已被掉落的冰錐砸傷。 “師姐!”沐霞等人追來,容色慘白,神情惶急。 她們沒有喊何云,紛紛喊著師姐,語氣極熟悉,與平時稱她“妙煙師姐”一般。 妙煙望一眼同門,目中癲狂褪去,默默收回橫斷梳,聲音艱澀:“是我一時慌亂失智,見笑了?!?/br> 她不是何云,她是望舒精心培養的徒弟,仙音門未來的繼承人。 宋潛機一手揮劍,一手將人向后輕推,沒時間多留意她有何異樣: “此地危險,速速離去!” “我不走?!泵顭煷虺鲆患雷o法器,狀如花傘遮擋墜落冰塊,“我留下幫你?!?/br> 沐霞急道:“師姐不走,我們豈能走?!?/br> 其他人聞聲回頭望,心情復雜。 這幾日大家并肩作戰,互助互利。危急時刻,連看起來柔弱的仙音女修都有膽魄留下,他們卻要匆匆逃命? 不知誰先折返回頭:“我也不走!” 原是與仙音門最不對付的花溪派掌門。 像一點火星點燃遍地火油,一言出口,眾人只覺豪氣滿胸。 閻幫主道:“宋道友每天在陣中指點我們戰技戰法,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你若在這里出事,我卻逃出生天,來日必落下心魔。咱們散修喊不出師父二字,但今日與你同生死,共進退!” “同生死、共進退!”無數道聲音重重回蕩。 各式法器彩光交織,眾人神情堅毅。 宋潛機無奈搖頭,你們這時候突然搞團結,合適嗎? 但他被前世互相算計,今生無冤無仇的人圍在中間,又生出一絲微妙的感慨和感動。 正要開口,忽又感覺到什么。 宋潛機回頭,目光如電,穿過紛落冰屑,鎖死一道女修的背影。 那背影瘦小而迅速,裹在冪籬中,極不起眼地脫隊。 此時此刻,唯一一個向洞內深處去的,便是無相。 不用再找了。 宋潛機一劍揮出。 劍光如離弦之箭,眨眼掠過眾人頭頂。 第159章 何日再見 宋潛機的“找人靈珠”閃光時, 他的劍光已經發出。 劍光極快,快到眾人來不及做出任何動作,只來得及閃過一個念頭: 這到底是什么劍,若換了我應對, 絕躲不過這一劍。 閃念之間, 那女修回頭, 眸中紅光暴漲,揮袖竟打出一道紅芒。 與劍光相擊時,眾人才看清那是顆暗紅色玉珠。 劍光被打偏,只削下她一片袖袍, 她身法輕盈詭異, 借助余力反震,去勢更快,眨眼不見蹤跡。 蓼花驚道:“你不是白萼, 你是誰?!” 妙煙心中一震, 無限后怕涌出。 白萼恐怕已兇多吉少。她們整日相處,同門換了人, 竟毫無所覺。 她們戴著特制冪籬,這樣就算有人發現妙煙為假,也不能輕易分辨出哪個是真妙煙。 這是望舒的安排和叮囑:“局勢難測,千金之子不坐垂堂, 你入秘境后,不可輕易暴露身份。若我起事不成,你就是最后的希望!” 這種隱匿之策, 反給賊人可乘之機, 混入仙音門的隊伍中。 那暗紅靈珠撞上洞頂, 轟然炸裂。 搖搖欲墜的冰洞經不住爆炸沖擊, 似要坍塌。巨大冰石如暴雨砸下。 “退后!”宋潛機高喝,又一劍揮出,將厚重冰石擊向洞口精魅。 其他人見狀,一邊疾退躲避落石,一邊出手效仿。 冰石之間貼滿各修士的防御法器和符箓,瞬間組成一堵冰墻。 精魅被冰墻阻擋在外,尖聲嘶吼。它們鋒利的長指甲快速開掘冰面,聲音刺耳。 外出洞口堵死,只剩一條路可走。 “走!”宋潛機在前開路,發現子夜文殊不見了。一回頭看見對方在斷后,為了保護修為稍弱者,傷口再度崩開流血。 越往深處去,光線越暗,一片漆黑中,墜落的冰石越來越結實,夾雜一股森寒之氣。 眾修士狼狽躲避,忽腳下冰面開裂,一條冰砌的甬道顯露眼前,似通向地底。 宋潛機高聲道:“諸位若信我,便從此一路向下,可入血河谷地宮?!?/br> 精魅發狂、地動山搖固然可怕。但眾人因配合默契無人傷亡,散修甚至有心情開玩笑: “已經走到這里,別說這下面是地宮。就算是十八層地獄,也沒法不信你了!” 眾人奔入甬道,忽見前方一道白影閃過。 沐霞喊道:“又是那個扮成白萼的邪魔外道!她搶先進去了!” 她反應極快,這人先前藏在仙音門的隊伍里,此言是為撇清干系,表明仙音門也是受害一方。 被喊作白萼的女修回頭一笑,猛拍墻上機關。 一道刻滿符文的冰門落下,似要將甬道關閉。 宋潛機一劍飛出。纖細的無影劍撐住沉重冰門,眾人借此入內。 “跑?還跑?”眼看那人又要提速,宋潛機出手闊綽,一次打出三十張風符。 這符箓是他自制的,單張十分雞肋,只像一道清風拂過修士衣擺。 此時密密麻麻地符箓如亂蝶紛飛,颶風氣流將那道人影淹沒其中,迅速飛出冰門,飛向宋潛機。 黑暗中紛雜腳步聲、重重嘶吼聲不斷迫近。 精魅已經突破堵塞洞口的冰墻,那不知底細的“邪魔外道”眼看也要掙脫符箓。 子夜文殊正要出刀,卻聽宋潛機語氣輕快的傳音:“這件事我能自己解決,且已有萬全之策。你帶人快走,我沒了顧忌反倒輕松。待秘境事了,我去青崖找你喝酒?!?/br> 子夜文殊回道:“你若騙人,你種的土豆永不開花?!?/br> 宋潛機一驚,這也太狠了,跟誰學的狠話,這不是要我的命嗎。 卻只能咬牙答應:“好!” 子夜文殊聽他答應,對青崖眾人道:“跟我走?!?/br> 宋潛機的無影劍被壓得彎曲,發出不甘嗡鳴。 此劍雖是至寶,卻是不折不扣的殺人劍,讓它支撐天地、救人于水火,實在強劍所難。 宋潛機五指張開,抽劍在手,冰門再次降落。 他重生后第一次覺得,自己該有一柄真正趁手的本命劍。 局面緊張,但仍未超出掌控,看見子夜文殊遠去的背影,宋潛機便覺安定。 可那個叫何云的女修卻突然停步,攥緊他衣袖一角,雙目通紅地盯著他: “我們可會再見?” 仿佛只要他說不會,她就不走了一般。 宋潛機心想,對普通修士來說,今日變故確實驚險,這姑娘剛才又被砸到后腦,此時難免嚇得慌神。 “若是有緣,自會再見?!庇行脑侔参繋拙?,可落門不等人,宋潛機一道劍氣斬斷那截衣袖。 同時劍柄在何云肩頭輕輕一擊,將她推進門中。 妙煙只聽見那人語氣溫和帶笑,似是安慰。下一瞬肩上微痛,眼前刻滿符文的冰門轟然落下。 她再看不見那人的身影,手中只剩一角殘缺的黑色法袍。 聚散匆匆,生死茫茫。命運無常,如花月落云。 甬道幽深狹窄,妙煙失魂落魄握著殘布,被同門左右挾著向前走,剛一張口,猛地吐出一口血。 “師姐!”沐霞驚呼,急忙取出丹藥。 “堵塞心頭的淤血而已,吐出來是好事?!泵顭熌ㄈゴ竭呇€,挺直脊背,再抬頭時,脆弱、痛苦的神情從她臉上消失。 她目光掃過一眾同門,重新變得堅定:“不用再輪流扮成我,你們也別再戴冪籬?!?/br> 眾人大驚,不肯答應。 蓼花急道:“望舒師伯苦心安排,都是為了保護師姐,萬一是那絳云和何青青勝了,必要想辦法進秘境追殺師姐……” 妙煙打斷:“師父那邊,我自會交代。不論外面誰輸誰贏,該來的躲不過,且讓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