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魚飛升 第142節
何青青說完便走,衛湛陽喊道:“仙子且留步,還不知……” 何青青回頭瞧他一眼,眼眸微瞇。 身后侍女戰戰兢兢喚道:“大師姐?!?/br> “青青師姐?!泵顭煹穆曇羟『庙懫?。 “走吧?!焙吻嗲噢D身而去,裙擺隨風,毫不留戀。 衛湛陽目送她走過逝水橋,直到被云霧遮掩,消失不見。 他癡癡怔怔道:“原來她就是仙音門大師姐,何青青。聽說仙音門現在的靈石礦,一大半都由她管理,她還訓練出一批外門心腹,怪不得什么也不怕?!?/br> “你貫來驕傲,遭同輩女修當面侮辱,你不生氣?”身旁人暗推他一把。 衛湛陽道:“你不懂。她能與我說這么多話。一定是待我不同,想吸引我注意。否則剛才那么多人都看她,她為何不理旁人,專門過來與我說話?” “若非妙煙仙子攔著,她就要打你了吧。哪里待你不同?你不是不喜歡陳紅燭那種驕縱女修嗎?” “但她生得太美,這就叫‘唯有牡丹真國色’,‘任是無情也動人’?!毙l湛陽怔怔道。 …… 一日熱鬧散盡,月亮悄然掛上墻頭。 華微宗新一屆外門弟子還未招,外門寢舍寂靜如墳。 宋院小徑杳無人跡,荒煙蔓草之間,未消的積雪痕跡斑駁。 那扇門上了鎖,朱漆褪色,銅環銹綠。 陳紅燭走出戒律堂,本該回琉璃殿,不知為何游蕩至此。 但見桃樹老枝盤虬,樹影投在白墻上,線條凌厲而蕭索。 墻上還有一位女子的背影,柔美綽約。 陳紅燭停下腳步。有人比她來得早。 那人身穿錦葵紅的華服,青絲在月光下閃爍光彩,瀑布般覆滿肩背。 陳紅燭覺得這背影有幾分眼熟,正欲開口,那女子已經回頭: “我們又見面了?!?/br> “是你?!标惣t燭不認識這張臉,卻記得對方的聲音。 她怔了怔才出聲:“何仙子好?!?/br> 何青青立在宋院階前,令陳紅燭生出滄海桑田,斗轉星移之感。 好像她們昨天還并肩坐在石階上等人。 “我,我相信他。他讓我等,我就等?!?/br> “我賭他今晚不會回來的,我也等?!?/br> 而今桃花凋零,石階覆滿青苔。 世事難料。 此一時,彼一時。 只有宋院墻頭明月依舊,青山如昨。 何青青也打量陳紅燭,對方沒有穿從前的紅衣,披著一件白袍,通身素凈,鬢邊無一根珠釵,不像明天就要訂婚的女修。 陳紅燭低聲道:“我聽說,你今日在逝水橋上,罵了人?!?/br> 何青青滿不在乎:“人是我罵的,你惱了?” 幾句口舌之爭,原本不會傳得沸沸揚揚。但在訂婚大典前面斥未婚夫,便有不給華微宗面子,不給陳紅燭臉面的嫌疑。 陳紅燭卻搖頭:“不,何姑娘。我知你好意,我心領了?!?/br> 何青青心中一動:“你明白,也不枉你我曾在此地,同對一場月光?!?/br> 陳紅燭默然。 她們數面之緣,且立場不同,遠稱不上朋友。 但今日旁人說盡祝賀,只有何青青替她說一句話。 何青青忽問:“你覺得,他會來嗎?” 陳紅燭道:“聽說他在千渠過得很自在,如果我是他,一定不來?!?/br> 何必自投落網,自討苦吃。 明日便是大典,各方賓客們已經入住,宋潛機還沒到。 陳紅燭不想報希望:“就算他來,又能如何?” “我相信他會來?!焙吻嗲嘈α诵?,“要不要打個賭?” 陳紅燭好像回到從前,驕傲地揚起頭:“賭就賭?!?/br> “砰!” 青山外,一朵紅色煙花升上夜幕,燦然盛放。 何青青、陳紅燭一齊轉頭望。 …… 今夜華微城是座不夜城。 華微宗掌門下令,城內徹夜燃放煙花,祝賀陳紅燭明日訂婚。 千渠郡天城最早仿照華微城構建,街道布局相似。 紀辰想看華微城的陣法,其他護衛隊弟子也想進城湊熱鬧。 七絕寶船便在城外收起,宋潛機一行人走走停停,吃吃喝喝。 城內華燈高照、人潮如織,各地散修都來湊熱鬧。 紀辰玩心重,搭著宋潛機肩膀,一路大呼小叫,還跟每個路人熱情打招呼:“同喜、同喜??!” 宋潛機覺得好笑,知道的是陳紅燭訂婚,不知道還以為紀辰是新郎。 孟河澤始終警惕,身姿筆挺,單手按劍。 藺飛鳶扮作普通弟子,脊背微彎,極不起眼地混在宋潛機護衛隊中,但他面色冷靜,眼神掃過每個路人。 孟河澤目光偶爾對上他,竟生出一種微妙的惺惺相惜之感。 二人緩和關系,全靠紀辰。 等他們逛到華微宗腳下,山門快要關了。 執法堂弟子們提著紗燈在門前迎接晚到的賓客: “請柬拿在手里,要檢查?!?/br> “晚來的往后排,都別插隊?!?/br> 需要熱情招待的大宗門、世家白日已入住,此時才到的,多半是海外門派,還有依附華微宗的小派、小國的代表。 來迎接的內門弟子自帶躺椅,坐在里面偷懶。 山門外修士們老老實實排隊、閑聊,并不著急催促。 孟河澤等人看宋潛機。 宋潛機看著天上煙花,站到隊伍最末。 于是一行人排在他身后。 前面修士回頭,與他搭話: “喂,你說宋潛機這次會不會來?” 宋潛機還未回答,隊伍更前方有人道: “在千渠都會遇刺,他還敢出來嗎?” 他們順勢換話題聊起來: “遇刺他也沒死啊,反而突破了,我聽說,他抓了刺客,卻不殺人。那刺客被他關在宋院里,快沒人形了,還不能死?!?/br> “刺客失手的時候,就該自爆金丹。如今落在刺殺對象手中,當然是嚴刑拷打,變著花樣日夜折磨,以報一劍之仇?!?/br> 紀辰與孟河澤暗中對視,交換一個幸災樂禍的眼神。 不管藺飛鳶在宋院如何混吃蹭喝、唱曲抱貓裝大爺,在外人眼里他都被狠狠整治了。 藺飛鳶輕嘶一聲,揉揉耳朵,心里狂罵衛平。 那些人越說越荒唐,快走進山門時,重點轉到宋潛機身上: “殺人不過頭點地,宋潛機下手未免太狠了?!?/br> “真是人不可貌相,外表光風霽月,內心陰暗毒辣?!?/br> 藺飛鳶握拳,忽低頭疾走,卻被人一把拉住。 宋潛機問:“你去干什么?” 藺飛鳶反問:“你沒聽見他們說什么嗎?!” 宋潛機無奈道:“之前卸你下巴,是為了讓你喝藥。封你靈氣、綁你的手,也是怕你亂動,傷了自己。你胡言亂語的時候,我才貼你禁言符,并非有意磋磨你……” “現在說這些作甚!”藺飛鳶怒道,很快聲音又低下去,“我當然知道?!?/br> 宋潛機納悶:“那你為何生氣?” “誰說我是氣你?”藺飛鳶道,“我氣他們口舌是非,辱沒你的名聲?!?/br> 登聞大會后,宋潛機名聲極好,風流才子,琴棋雙絕。如今又是最年輕的元嬰天才,卻被人說得像個死變態,以折磨人取樂。 藺飛鳶心想,那些人找不出污點,就無中生有,以訛傳訛,只為了滿足自己的陰暗心思。怎好意思自稱仙家名門。 宋潛機卻想,我一個種地的,我要什么名聲? 名聲太好,冼劍塵找上門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