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魚飛升 第133節
“你們都著急什么, 我沒想去找他麻煩?!?/br> 說罷撩開車簾, 扶下四位老人:“這是我爹娘,還有家里的管家和廚娘,以后就住在天城了。爹、娘,他們都是我的朋友?!?/br> 眾人熱情招呼,緊張氣氛瞬間消弭。 孟河澤家人下車時神色稍顯不安, 站在兒子身后:“爭先, 這就是千渠郡呀, 你說的那宋師兄在何處?” “宋師兄在天城仙官府?!?/br> 四人被眾人圍著一通問候,頓覺這些仙長、仙師與凡人無異,不像從前見過的高高在上,漸漸放松下來。 孟家上下幾十口,是青鹿郡數得上的大戶。當年華微宗來收外門弟子,孟夫人本不想讓孟河澤去“測靈根”。 誰知孟河澤翻墻偷跑,自己報名,一測即中。 全城轟動,皆道孟家有子,名河澤字爭先,人中龍鳳,要去修那“長生不老、移山填?!钡拇蟊臼铝?。 孟家連擺三條流水席,排場煊赫。 唯有孟夫人問收徒長老:“仙師大人,我兒入得仙門后,可還能回家小住幾日?” 長老嚴厲警告:“仙凡有別,若是斬不斷俗緣,只會耽誤他仙途!莫再妄想!” 孟老爺安慰夫人:“爭先這孩子,自幼聰慧。以前遇到游歷的法師,贈他一串靈玉念珠,也說他有慧根,可見他命里注定要與凡人不同!” 話雖如此,仍眼含淚光。 孟河澤臨走前神采飛揚:“管他什么仙凡有別,等我入了內門,成了真正的仙師,就衣錦還鄉!” 收徒長老眼神冷漠:“修仙之后,你便什么都不記得了?!?/br> 孟河澤這次還鄉,出乎孟家意料。孟老爺、孟夫人見到兒子喜極而泣,管家與廚娘是夫妻,膝下無子,大半輩子呆在孟家,也將孟河澤當兒子一般。 四人收拾東西,無論何處都愿去。其他堂兄堂弟、丫鬟侍從故土難離,畏懼變故。孟老爺也不勉強,出手大方地分了家。 新來的外門弟子眼眶微紅,小聲抽泣。 周小蕓擔心道:“可是路上受了苦?我懂些醫術,誰身上有傷,就來讓我看看?!?/br> 弟子們搖頭:“再苦也過來了。到了千渠,就不怕了?!?/br> 有人道:“是見孟師兄有爹娘相伴,令人一時想家?!?/br> “這有何難?”周小蕓笑道:“宋師兄先前說過,誰家里還有親人在世,都可以接來千渠。全憑自愿?!?/br> 小弟子卻猶豫:“可宗門長老說,若要求仙,先斬塵緣?!?/br> 周小蕓不屑道:“我們宋院門下弟子,不搞那一套。那些出身修真家族的修士,自小在家中修行,后來離家拜師,師父也沒讓他們‘斬塵緣’。一族數百人、甚至上千人,沒聽說誰修為高了,就與誰斷絕關系,反倒互相提攜,資源共用?!?/br> “卻對凡人出身的外門弟子說‘斬塵緣、成大道’、‘宗門就是唯一歸宿’,這是什么道理?難道只因為他們的親屬是修士,我們的親屬是凡人?” 新來的外門弟子陣陣抽氣,驚訝不已。 有人道:“師姐這話,倒是從來沒聽過。但細想確實有理?!?/br> 周小蕓笑道:“進了千渠,以前沒聽過的多著呢?!?/br> 紀辰悄聲囑咐徐看山等人: “這里辛苦你們,我得去找衛兄報聲信,讓他先躲躲?!?/br> 孟河澤威望高,衛總管人緣好,兩人平時卻不對付。 “你快去吧,我們這邊也盯緊孟師兄?!?/br> 紀辰連夜尋衛平,想象自己是重任在肩,維護千渠團結穩定的英雄。 衛平很好找,不在宋院,就在各處邊防、神廟大牢等處。 因為要安排統籌,總有人見過忙碌的衛總管。 今夜出人意料,好像衛平憑空消失了,傳訊符也不回。 “不是去宋院做夜宵了嗎?” “不是去毒瘴林那邊了嗎?” “不在神廟大牢嗎?” 紀辰四處查問,卻只得到一聲聲反問。 當他站在天城大街,面對蒼茫夜色拿出陣盤時,心里滋味莫名。 “追查敵人下落,才會動用陣法啊,衛兄,得罪了……” 衛平今夜不正常,絕對有事瞞他! …… 孟河澤安頓好家人,像小時候一樣翻墻而出。 仙官府、宋院的陣法不防他,他隨時可以推門進去。 朱門還是從前的朱門,宋院還是熟悉的宋院。 月色如昨,去時梅花未開,歸時梅香滿園。 孟河澤的喜色還未上眉梢,忽聽一陣歌聲隨夜風、梅香飄來。 完全陌生的氣息令他皺眉。 院里石桌點著燈,冬夜里火光幽幽。 那人披著百花錦簇的外袍,竟坐在宋潛機的搖椅上,靠著宋潛機的靠枕,腿上還蜷縮著一只瘦弱小貓。 他閉著眼、翹著腿,一根指頭輕點扶手,似打節拍,悠悠哼唱: “白刃讎不義,黃金傾有無,殺人紅塵里,報答在斯須……” 孟河澤不懂樂曲,但那聲音低沉,分明是位粗豪男子。 好似大雪夜懷揣白刃,十步殺人,端是殺氣凜然。 此人危險。 他右手下意識握住冰冷劍柄。 正要上前質問,只聽曲調一轉,又變成咿呀多情的女聲: “我只道鐵富貴一生注定,又誰知人生數頃刻分明。想當年我也曾撒嬌使性,到今朝哪怕我不憶前塵……”* 這尖細聲音竟出自一人之口! 像位女嬌娥嘆息自己落入凡塵,身陷命運牢籠,只能回憶往昔光彩。 孟河澤眉頭皺的更深。 宋院清凈之地,怎么能有這樣烏七八糟的人,唱這種烏煙瘴氣的曲子。 衛平那混賬去哪了?他這管家怎么當的! 藺飛鳶不必睜眼,已察覺生人來訪,卻懶得理會。 今日他算摸清形勢了。只要宋潛機不讓他死,在這宋院誰也殺不得他。 本是牢獄,卻比自家還安全。 但來客威壓外瀉,氣勢兇煞。 土黃小貓喉嚨里發出嗚嗚聲,脊背聳起,被毛根根上豎。貓眼圓瞪,齜牙咧嘴,色厲內荏地警告來人。 藺飛鳶不唱了,瞇眼打量握劍少年:“大半夜的,你找哪位?” 少年模樣俊朗,身板結實,披著一身月光站在花架下,一動不動地緊盯著他。 像只黑豹蓄勢待發。 藺飛鳶心道,一個即將突破金丹的筑基期小子,也敢來我面前露威壓,逞威風? 孟河澤聽見他問“你找哪位”,全身血液沖上頭頂。何方賊子竟敢鳩占鵲巢,反客為主? 他冷冷道:“這是宋院,你又是哪位?” 藺飛鳶思索片刻,咧嘴一笑。 他知道這人是誰了。 接到刺殺委托后,宋潛機身邊有什么人,那些人的背景經歷、戰力殺招他都仔細查過。 原以為這些情報已經無用,但此時無比慶幸 ——他清楚如何只用一句話,就讓來人瞬間失去理智: “找宋潛機是吧,他在后廚給我熬藥呢,你不如明天再來做客?!?/br> “錚!” 劍光破夜! 梅花碎,貓驚躍! 第103章 天知地知 孟河澤劍勢剛猛迅疾, 當頭劈下,似要連人帶椅一分為二,換了普通修士早跌下躺椅, 逃命去了。 但藺飛鳶并非普通修士,他是敢殺元嬰的金丹,常年生死一線。 就算此時靈氣被鎖、重傷未愈,眼力仍在。 他紋絲不動, 穩坐釣魚臺。 劍鋒停在頸間,劃破他繡著花瓣的衣領。 “你是誰?!”孟河澤厲喝。 藺飛鳶伸出兩指, 輕輕敲擊劍鋒:“好好說著話,動手作甚,沒大沒小,誰教的規矩?!?/br> 孟河澤胸口劇烈起伏。 他覺得自己忍不住了, 只想將這妖人砍死。 “小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