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魚飛升 第122節
他耳畔響起一道傳音:“衛真鈺,你說我長得像姑娘嗎?” 第93章 你選誰死 先前紀辰問衛平為什么魂不守舍, 他說看見街上一位漂亮姑娘,看得走神。 原來從那時候開始,對方就跟著我了, 衛平想, 我沒有感覺到。 第二次了。 他身下椅子好似變作烤爐炭盆, 煙熏火燎令人汗如雨下,難耐至極。 衛平站起身:“我去后廚看看。紀兄, 你替我‘照顧’一下宋先生?!?/br> 紀辰:“放心去,我會烤,一定讓宋兄吃飽!” “你們是不是忘了一件事?”宋潛機伸出五指, 比在眼前, “我自己也有手?!?/br> 紀辰捶桌大笑。 衛平見紀小少爺懵懂, 只好傳音點破:“夜市魚龍混雜,小心陌生人打擾?!?/br> 紀辰直接張口問:“我們坐包廂,怎會有人打擾?” 衛平尷尬點頭, 轉身下樓。 歌聲轉了幾個彎, 那人還在對面綢緞莊。樂此不疲地唱, 意在請他這個“同伙”一見。 若對方今夜要直接動手,不會輕易露蹤跡,惹人警覺。 無論求財還是求名, 來暗殺宋潛機都不是一個聰明選擇。 失手不能及時逃脫, 必要付出生命代價。得手后若露了蹤跡,也要承受宋潛機身后靠山的報復。 敢接這種硬活的刺客, 除了自己,衛平一時想不到別人。 他沒有撒謊。他的確去了后廚, 的確視察過切rou、炒料、裝碳、洗碗。后廚伙計大多身有輕微缺陷, 做粗重農活不方便, 能來太平記掙工錢養家糊口,都很感激衛管家,稱他恩人。 衛平不好意思,問候廚子、伙計一番,自廚房進菜的后門鉆出,悄然繞到綢緞莊后門,直上二樓。 …… 樓下排隊的食客捧著免費熱茶喝,羨慕地望著被叫到號碼的人。 紀辰笑道:“衛兄做這生意倒是容易。這半條街數他最旺,雖叫‘太平記’,也能氣死周圍那些‘榮華富貴錦繡堆’” 宋潛機道:“你覺得容易?” “有rou有料就能開張??腿俗约簞邮挚?,輕輕松松日進斗金。還不容易?!?/br> “那你可知,從何處買rou,每天買多少,既要新鮮,還要充足?哪種炭燒起來煙氣少不嗆客人?店里煙火多,冬天如何通風又保暖?桌椅地板涂哪種漆,防火又防潮?碟碗用哪種,好看又經得住煙熏?制作調料,訓練伙計,保證衛生……你愿意做嗎?” 宋潛機每問一個問題,紀辰就搖一次頭,搖得頭暈眼花: “我不愿意!” 宋潛機笑:“麻煩在人后,人前才得幾分容易?!?/br> 紀辰忽道:“就像宋兄?我看宋兄做事,也覺事事容易,想必經過許多辛苦?!?/br> 宋潛機一怔。 紀辰又撓頭:“這生意放在洪???,一定更賺,衛兄為什么不去洪福開幾家分店?” 宋潛機道:“千渠坊初建,他為了吸引更多外地人來千渠,只得如此?!?/br> 紀辰大呼佩服,將烤好的雪花牛夾進衛平的碟碗里,忽然嘆氣: “我有時候真不知道,衛兄這么忙,恨不得把自己掰成八瓣,他到底想要什么?” 宋潛機笑問:“你想要什么?” “我?我想要的,已經有了。每天做喜歡的事,琢磨變化多端的陣法。能保護meimei,被兄弟需要,大家開心,我就開心?!?/br> “你不想做天下第一?”宋潛機問。 紀辰抖開一張緞光錦帕子,擦了擦嘴角的調料: “有孟兄去爭天下第一,我可以做天下第一的好兄弟??!” 雪白的帕子,沾上猩紅的辣椒粉,似雪地一點血色。 紀辰忽然想起什么,興奮道: “宋兄,我今天送來的紅葉你看到了嗎?全天城都沒有這個!” 千渠修士皆知,宋潛機喜歡各種作物,無論花草樹木,還是稻谷玉米土豆。有種子最好,沒種子有花葉果實,他看了也歡喜。 宋潛機擦手,神色分毫不變: “也算見著了。你從何處尋得?” “我來的路上有洪福小販叫賣,很便宜,讀書人買來做書簽,姑娘家買來簪在鬢角。我就知道你一定喜歡,想給你個驚喜?!?/br> “有心了?!彼螡摍C說。 紀辰喜道:“不客氣!” 烤rou漸漸涼透,香味消散,油光失去誘人的金黃色澤。 這世上為何沒有讓食物保持最鮮美狀態的陣法,紀辰替衛平感到可惜:“他還會回來嗎?” 宋潛機望向窗外。 街道燈火通明,人聲吵鬧。 雪花卻落得很安靜,綿密而輕盈,被一串串燈籠打出的光路照著,飄飄蕩蕩。 對面樓上歌聲已歇,燈火飄搖。 “回不回來,要他自己選?!彼螡摍C說。 紀辰眨了眨眼,茫然地笑:“這有什么可選?” …… 綢緞莊新開業,一樓多是挑布料的年輕女客。小伙計們妙語連珠,客人挑什么花樣都夸好看。 一群少女嬉笑聲如百鳥爭春,很是動聽。 衛平穿過笑鬧,直向樓上去。 “衛總管,今晚來了個客人,非要包場二樓?!本I緞莊掌柜苦著臉,“您看看一樓的綢子?若是沒瞧上眼,明早我親自送一批新貨到仙官府,請您挑選如何?” 衛平心情不好,沖樓梯冷冷喊話:“裁衣服又不是吃飯,我竟不知,還有包場一說!” 掌柜賠笑,忽聽有人道:“讓他上來吧?!?/br> 聲音從樓上飄下來,輕得像旋轉的雪花,有種輕薄艷麗的感覺,語調也像唱歌。 衛平近距離親耳聽到這聲音,一顆心往下沉。但他神色仍鎮定。 上得二樓,笑鬧聲忽而遠逝。燈臺靜靜燃燒,照著四面高掛的錦緞。 洪福錦緞圖樣繁復,五彩繽紛,只見那花團錦簇、雪浪水紋、孔雀開屏……如一幅幅畫卷垂落。 衛平繞過重重布架,從儲物袋召出了劍。 樓下太平盛景看得見,樓上殺機摸不著。 布架盡頭,那人拿著剪刀,伏案剪裁錦緞。 他背后垂著巨幅百花緞,燭火照耀下光彩瀲滟。令他好像坐在繁花深處。 不用尺子更不用劃線,嘩啦一聲,一刀兩斷,準到毫巔。 衛平目光一掃,桌上還有針線、頂針等物。 “好手藝?!毙l平笑起來:“原來還真有人放著成衣不穿,自己當裁縫?” 那人也笑:“好閑情。原來還真有人放著鐘鳴鼎食,通天仙途不要,留在這窮鄉僻壤的凡塵,給別人當狗?!?/br> 他說著,竟然學了兩聲狗叫。 衛平不生氣,笑意漸深:“藺飛鳶,我是狗,你又是什么?” 藺飛鳶換了一把更輕巧的小剪刀,更細致的裁切邊緣:“我們都是狗。但我是條無拘無束,沒有主人的野狗,比你這家犬當得舒服。你該感謝我,我一來,你終于不用裝狗了?!?/br> “誰請你來殺他?”衛平問。 上樓到此時,他已經問了三句話,但心里真正思考的問題只有一個。 ——此人危險,能不能就在這里殺了? “當年我欠趙家老祖一個人情,這次他親自開了口,我就得還?!碧A飛鳶戴上頂針,“我雖是野狗一樣的人,也講‘信義’二字?!?/br> 衛平:“……但宋潛機并不該死?!?/br> “你何時變得如此天真?沒有人生下來該死,只看他的命值多少錢?!?/br> 衛平拉開椅子,坐在藺飛鳶對面:“他們一定出了很多錢?!?/br> 陳紅燭與衛湛陽訂婚,與兩情相悅毫無關系,是華微宗與雀舌郡衛家想有更緊密的聯系。 華微宗和趙家眼看宋潛機坐擁千渠,不斷有散修凡人投奔,聲勢日漸壯大,決不能容。 “你不用猜了,華微宗要宋潛機的命做聘禮,事成之后,以一座天級靈石脈礦做嫁妝,送掌門之女陳紅燭風光大嫁!至于我,只拿點蠅頭小利,一百萬?!?/br> 一百萬。宋潛機確實值得天價。 衛平沉默。他腳步輕動,走近桌案,似要細看錦緞的紋樣花色。 “我知道了,你給他當狗當出感情了,不想殺他?!?/br> 藺飛鳶忽然大笑,笑聲震得燭火散亂: “對不起,但這太好笑了。衛平,你可想過你也有今天?” 衛平握劍的手微動。 藺飛鳶拈金線穿過針眼,走針靈活,如花穿蝴蝶:“你在這里跟我動手,驚動對面樓上的宋潛機,你怎么解釋?” 衛平笑:“誤會!你我老相識許久不見。我第一單殺人生意還是你介紹給我的,我怎會想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