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魚飛升 第116節
這種經歷對她來說太新奇。 紀星仰頭:“我喜歡,我來千渠的第一天晚上,我哥開船追你們的船,月亮一路陪著我們跑?!?/br> 明月幾時有。 一生無數次抬頭望,真正記住的月光,不過寥寥幾夜。 “何姑娘,你呢?”周小蕓問。 何青青想了想:“那應該是,在華微宗的時候吧?!?/br> 她忽想起陳紅燭飄飛的紅裙。 她們也算一起曬過宋院門口的月亮,吹過春夜的暖風。 聽說對方已經結丹,何青青垂下眼簾,沒關系,我也會趕上來的,我早晚能比她更強。 紀星拍手:“那我知道!一定是你拿到琴試魁首那夜,月色如紗,如夢似幻,對不對?” 何青青沒有解釋,只笑道:“那夜月亮冷得很?!?/br> “再冷都過去了,現在人人夸你,你當真脫胎換骨啦?!?/br> 何青青搖頭:“有時候別人夸你,不是真的覺得你好,是你這樣做對他們自己有好處。嘲諷與批判是一種控制,但贊美和欣賞同樣需要警惕?!?/br> 她想,宋潛機不會用任何手段去制定標準,控制別人,所以千渠郡的女孩子不明白這些。 這二人不像仙音門某些女修,總把姐妹二字掛在嘴邊。但周小蕓性格爽朗,像個jiejie,紀星天真稚嫩,更像meimei。 女修之間互相照顧、互相幫助,就該像她們一樣。何青青一時有些羨慕。 紀星噘起嘴:“那多累啊,當個修士已經夠累了,還要時刻警惕?我是投錯了胎,我不喜歡修煉,我該當個凡人?!?/br> “從來只有凡人想修仙,就你得了便宜還賣乖!”周小蕓笑罵:“我看透了,你跟你哥都一樣?!?/br> 紀星忽然大聲道:“為什么不能自己選?如果有一天,當凡人也不會被欺負,也能過安穩快樂的日子,千渠才是我真正想要的千渠?!?/br> 何青青但笑不語。一張芙蓉面迎著月色,似在發光。 紀星被這美麗的笑容晃了眼:“何姑娘會留下嗎?我們每天就能一起玩了。我前些日子聽宋師兄說,他打算招一個大管家,替他處理種地之外的瑣事,最好是個修士……” 周小蕓輕斥:“何姑娘是仙音門大師姐,怎么能來千渠打理俗務!” “我不會留下?!焙吻嗲嗥届o道。 看月亮很好、吃零食很好、有姐妹朋友很好,但只有這些不夠。 千渠給不了她想要的。 …… 孟河澤回到千渠時,黃葉鋪滿天城街道。 仙音門的寶船起飛不久,只留下仙音天女的美麗傳說。 孟河澤一路聽得茫然,終于到了仙官府,又見門口長隊曲折蜿蜒,一直排到街尾。 徐看山、丘大成正在維持秩序、登記姓名。 “我只是去了一趟華微宗,怎么家里天翻地覆。這是做什么?”孟河澤問。 徐看山:“宋師兄招管家啊?!?/br> 丘大成:“條件很復雜,要煉氣期以上,金丹以下,還要志向平庸,還要耐心細心,懂農耕優先。誰讓宋師兄名聲遠播,別郡散修都趕來參選了,我們忙得一上午沒停!” 孟河澤指自己:“我不行嗎?你們怎么舍近求遠!” 徐看山拍拍他肩膀:“這是宋師兄的意思,你有打獵隊的事要忙,紀辰要修千渠防護大陣,別大材小用啦?!?/br> 孟河澤還想說些什么,不遠處忽響起一陣低泣聲,隨秋風飄來。 徐、丘二人沒在意,孟河澤五感敏銳,好奇地走向隊尾。 隊尾十余人掩面而出,快步散去。 孟河澤攔下一位退隊散修:“道友,你排了這么久,不參選了?” 散修苦著臉搖頭:“這位道友,我是想來試試的,可是你看那小子!” 孟河澤順他手指看去,只見一位布衣草鞋,形容落魄的年輕修士,正在隊伍中聊天。 “那小子怎么了?” “排隊無聊,本想隨便聊聊??赡阒绬??那位道友身世坎坷,年紀輕輕,家破人亡。剛拜了師父,師父就被師弟殺了,剛定下道侶,準道侶就跟他師兄跑了。 “他獨自逃難到千渠,世上沒人比他慘,他真的很想進宋院,很想見宋師兄,我聽了他的故事,實在不忍心與他相爭??!” 散修抹抹眼淚,揮袖而去。 說話間,那落魄的年輕修士又聊哭三個,隊伍繼續向前縮減。 孟河澤震驚:“世上竟有如此坎坷,可憐的人?!?/br> 他悄然走近,凝神細聽。那訴苦的聲音仿佛有魔力,不曾聲嘶力竭,只娓娓道來,卻更顯苦楚,令他心中酸澀。 “喂,這是選拔,不是比慘!”孟河澤扯過那人肩膀,“你叫什么?” 年輕修士任由他拉扯,好脾氣地轉身,略行一禮:“在下姓衛,單名一個平字。道友好?!?/br> “衛平道友,你會煮面嗎?”孟河澤心知失禮,撫平對方衣領褶皺。 這衛平簡直慘絕人寰。 “煮面?”衛平一怔,微笑點頭:“倒也會一點?!?/br> 孟河澤打量他,覺得這人各處平平無奇,貌不驚人,氣質內斂,但莫名順眼。 “只會一點沒關系,學就是了。你我先隨我進來吧。別在這跟人聊,惹人哭?!泵虾訚舌洁?,“一群人在仙官府門口哭什么勁,知道是同情感動,不知道還以為給宋仙官出殯?!?/br> 第88章 什么來路 “我們怎么進去?”衛平指了指人山人海的府門。 孟河澤一拍胸脯:“走后門, 跟緊我?!?/br> 衛平邊走邊贊嘆:“這位師兄,您一定常伴宋仙官左右, 最得他信任!” 這話令孟河澤心中妥帖,比別人夸他劍法好更開心。 少年迎著陽光笑出八顆白牙,每顆都充滿自信的味道: “我與宋師兄識于微時,共歷生死,兄弟情義甚篤,旁人自然比不上。對了,我叫孟河澤?!?/br> 衛平低頭一笑:“我曉得?!?/br> 孟河澤,筑基劍修,登聞大會武試魁首, 千渠獵隊統領。 雨夜來客的告誡,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 似一道明亮電光: “孟河澤劍法戰力不如你, 但宋潛機遇刺之時, 只要孟河澤在他身邊, 他就多了一條命?!?/br> 仙官府雕梁畫棟,宋院卻偏僻安靜。 未進朱門, 先聞花香馥郁。 衛平身姿板正, 卻低垂眉眼, 目光只盯腳下, 不亂瞟亂看,更讓孟河澤滿意: “宋師兄,我帶了個人。你看能不能做大管家!他叫衛平, 煉氣期……” “當心腳下?!币坏狼宓曇艉鋈豁懫?。 孟河澤停步, 繞開小徑上蠕動的蚯蚓。 衛平這才抬頭。 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雙柔軟布鞋。修真界修士大多穿著踏云靴, 且衣擺曳地, 總會遮住靴子。 然后是沾著泥點的衣擺,樣式樸素,沒有多余花紋或符紋。這點更與有名望的修士不同。 再往上是宋潛機的線條鋒利的側臉。 出乎他意料,宋潛機五官俊美,神清骨秀,有此面相,本該冷傲難接近,此人卻氣質溫和,笑容淺淺。 衛平怔然。 “好眼熟,我一定見過他!到底在何處?” 他思緒飛轉,卻毫無頭緒。 秋風吹,白菊搖。 那人正蹲在地上撿蚯蚓,從小徑撿起,放回田間。 衛平看得愕然。 宋潛機抬眼,清澈陽光流瀉在濃密卷翹的睫毛上: “你是修士,為什么想來宋院做管家?” “他身世凄慘,如今無處可去?!泵虾訚蓳尨?。 “小孟,我在問他?!?/br> 孟河澤自知失言:“是,師兄?!?/br> “我,我家破人亡,師父死,師門散,道侶跟人跑了,人生無大志?!毙l平回神,講過一百遍的故事脫口而出。 宋潛機搖頭:“不妥?!?/br> 孟河澤心想,門外那些排隊的,誰知道什么來路,衛平起碼是自己帶進來的。他向衛平使眼色: “宋師兄,先給他一次機會吧。小衛,去廚房?!?/br> 去廚房干什么?宋潛機不解。孟河澤纏著他說話:“宋師兄,我這次去華微宗,遇到了好多新來的外門弟子……” 衛平趁機向廚房走去??椿?、看菜地、看水缸,也看常人看不到的東西。 宋院陣法不算最精密,像初學者手筆。 但陣基、陣材用得極扎實,不惜血本地堆砌珍貴材料,使此陣威力甚大,一擊可殺元嬰期。 “書試魁首紀辰,學符不成,學陣居然是天才,即使他不在宋潛機身邊,他的陣法也一定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