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魚飛升 第100節
吃不飽、睡不好,天天挨打,實在苦不堪言。 “每天管飯,還有豬rou,哪有這么好的事?” 孟河澤、紀辰陪同宋潛機前去邊界交涉時,送雞隊四人負責這次招工登記。 紀星出府看情況,其他三人坐在房里,愁眉不展。 周小蕓:“萬一招不來人,怎么辦?總不能強迫人家打工吧!” 外門弟子從前在華微宗打工,最討厭的事,莫過于被執事強行安排某些臟活累活。 徐看山一拍大腿:“那咱們努力干唄,把毒瘴林的獵隊都叫回來,修士力氣大,干活快?!?/br> 丘大成道:“有手有腳,沒什么不能干的!” 紀星忽然闖進門:“不好了不好了!你們還坐著干嘛?” 徐看山大驚:“華微宗派長老通緝我們?這么快就打進千渠了?” “呸呸呸!”紀星氣道,“是來報名的人,將整條街堵死了,咱們只要一千,外面快有五千了!快跟我出去!” 第73章 順應天時 仙官府門前, 開闊廣場與街道被人群擠滿,一眼望去,水泄不通, 只見黑壓壓的人頭攢動。 人們扎著頭巾,懷里揣著硬邦邦的干糧,身后背著鐵鍬、背簍等物。 他們從各地各村來到天城, 正竊竊私語地互通消息: “這次挖河道, 真能每天發豬rou?” “我聽說隔壁洪??? 也只有過年才能吃上豬rou。說親事娶媳婦, 才舍得拿兩條風干火腿?!?/br> 如今若要形容一個地方豐饒、日子富裕,窮盡想象也只能想出“天天吃豬rou”這種美夢。 消息靈通的人繼續道: “那火腿, 看著硬邦邦,其實切下薄薄一片,瘦里帶肥,吃在嘴里油滋滋, 又咸又香,吃一口,饞一天啊。還有,兩口子結婚擺席面,飯菜不用水煮,都用豬油炒,油香味一晚上不散?!?/br> 吞咽口水的聲音接連響起。 “你說那豬油炒菜, 得是啥滋味?” “不曉得, 咱又沒吃過,都是聽說嘛?!?/br> 有人嘟囔:“娘呦, 洪福人命真好, 上輩子積下多少德!” 口水聲還沒消停, 這說法便被人反駁: “我是邊境花巖村的,聽我一句。今年洪福日子也不好過,黑河兩岸遭了澇災,淹死不少人。田也毀了,屋也垮了,豬崽還沒長大,全活活沖死了?!?/br> “死人漂在河里,等撈上來,都泡腫了?;钊嗽撌盏亩?,還是一分不少?!?/br> 羨慕嫉妒的聲音頓時低下去,變成同情哀嘆: “老天爺,咋一年比一年苦?!?/br> “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經過苦難的人,更容易對別人的苦難感同身受。 “都別哭喪,等咱們挖好河道,新仙官一施法,把水分過來。以后洪福不澇,咱們也不旱?!?/br> “對,千渠現在有了宋仙官!告示上說,每村都能有條渠,那我們村再不用跑十里地挑水了?!?/br> 山路崎嶇難行,水車沉重,路上水灑一半,稍有倦怠,車翻人傷,水連一半也不剩。 普通村民對天城和仙官懷有敬畏,不敢大聲叫嚷。因而雖人群密集,卻并不吵鬧。 周小蕓剛出府門,當即被這場面震了震。難怪他們在府中,沒聽到任何動靜,還以為沒人來。 “你家住哪個鄉,哪個村,真是自愿來修渠嗎?”她問排在最前面的人。 那莊稼漢緊張地搓手,反問她:“修渠真能發豬rou?” 身邊人低喝:“怎么跟仙師說話呢!就算不發,咱們也都愿意來的!” 紀星試圖勸退一部分人,指了指天:“夏天到了,日頭一天比一天大,干活又曬又累,老人和孩子們先回去吧?!?/br> 隊伍中沒有人動。 那些五六十的男人,看著面相滄桑顯老,但平日一樣下地干活,不覺得自己是老人。 那些十五六的少年,看上去尚且稚嫩,但有的已經成了家,也不覺得自己是孩子。 每個人都認為自己是“壯勞力”,干活正當年。 徐看山和丘大成只好按身高、體重、年齡宣布三重標準。 篩過一茬后,離開的人暗自惋惜。剩下的兩千人,都聚著不愿意走,絞盡腦汁自薦: “仙長選我,我腿腳好,跑得快?!?/br> “仙長,我身板結實,一肩能挑四筐土?!?/br> 紀星與送雞隊四人商量:“不如我們分出小隊,搞輪休吧?!?/br> 周小蕓點頭:“輪作輪休,不耽誤工期?!?/br> 徐看山朗聲道:“不篩人了。以后每人按排好的工期上工,做工半月,休沐三日,正好可以回家看看,把發的糧食和rou帶給家里人?!?/br> 眾人忙不迭答應,但心里納悶。 到底啥是個休沐?為啥還能回家? …… 早在六十年前,洪福與千渠沒有明確的邊界線,兩郡邊境甚至有一處小集市。 居民在那里交換糧食和布匹,鹽巴和牲畜。更不存在“千渠逃民”一說,有千渠的姑娘嫁到洪福,也有千渠漢子娶回洪福女。 后來千渠大災,洪福司軍派人在邊界修建城墻、派守衛鎮壓暴動。 逃民的尸體被守衛高高掛在城頭,讓禿鷲蒼鷹分食。 那是一場噩夢。天氣陰冷,血流成河,灰蒙蒙的天空下,禿鷲嘶鳴盤旋。 如今已經沒人再敢偷渡。 這連綿六十里的土城墻,成為阻隔千渠災民的鋼鐵惡獸。 城前是荒蕪的死地,城后是觸不及的生機。 劉鴻山此時便站在城頭上。 他負手而立,身姿筆挺。夏日暖風迎面吹拂,吹動他發白的胡須,華麗的法袍。 日光干凈和煦,曬得他渾身舒暢。 墻外,千渠的千里赤地,沙塵茫茫。墻內,洪福綠意盎然,水澤泛泛。 劉鴻山感嘆道:“山中一日,世上千年。仙家一念之間,凡塵滄海桑田?!?/br> “好詩!”洪??に拒娺B聲贊嘆,“您簡直是文曲星下凡!” “你再接兩句?!眲Ⅷ櫳降乘谎?。 司軍抓耳撓腮,終道:“千渠不見千渠,洪福托您洪福?!?/br> “不錯!”劉鴻山滿意地微笑。 司禮見他心情好,趁機進言: “河西村鐵三牛獻上‘治水圖’一張,他自稱觀察三十年河流水量,走遍兩岸,繪制此圖,愿助您重修堤壩,整飭河道……” 劉鴻山笑容淡了:“不是發了賑災糧嗎?不夠吃?” “是是,夠吃,但不知明年——” 劉鴻山再次打斷:“澇災耽誤今年的神廟供奉嗎?” “這,這倒不耽誤?!彼径Y小聲說。 “那還讓本仙看什么?!” 司禮汗如雨下,諾諾稱是:“我這就把人趕走?!?/br> 不遠處響起掙扎求救聲,很快變成痛呼。聲音越來越遠,終于聽不到了。 劉鴻山不耐地皺眉。 凡人境界不高,不明白道理—— 玉輪月月盈虧,河流年年有汛,乃天道循環,自然規律,人當順應天時,哪里管得? 他自詡是位好仙官,有災賑災。但修整河道費時費力。 比起洪水滔天,當然還是修煉要緊。 與趙仁拼命想離開爛泥沼一般的千渠郡不同,洪??じ皇S饒,劉鴻山很滿意。雖然凡間靈氣不比山上濃郁。 但在華微宗內,金丹如云,連虛云真人的女兒都即將突破金丹。 他有些酸酸地想,那陳紅燭只是個驕縱的小姑娘,真不知門派給她堆了多少資源。一樣的東西給我,我早該結嬰了。 在他的家族中,老祖宗坐鎮分配資源,嫡系和天才后輩優先享用,他也不占優勢。 只有在洪???,他獨自吞吐一郡氣運,說一不二,不用面對更高階修士的壓迫和管束。 劉鴻山計劃在突破之后,再以元嬰修士身份離開洪???,重回門派。 元嬰修士大可獨占一峰,如此才算揚眉吐氣。 “對面有仙船,應是宋仙官的隊伍!”司軍驚道。 碧空下,七絕寶船飛速而來,由渺小的黑點變為一座龐然大物。 高度不斷下降,罡風卷起煙塵,壓迫感十足。 劉鴻山冷冷道:“司禮,派禮儀隊去接引?!?/br> 他想,若不是我前日閉關,遇到瓶頸難破,左右無事,本長老才沒有閑功夫站在這里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