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01)
爆炸的火光聲,父母的哭喊聲。 以及冰冷的醫院白墻, 和失去雙腿的二叔。 就像一個詛咒一般,生在這樣的豪門家庭,處心積慮的陷害無處不在。 萬幸的是,唐云除了身上一大片血跡,四肢都全須全尾的存在。 救護車在唐云被就出來的一瞬間就到了。 唐明奚被他護在懷中,竟然奇跡般的只受了一點輕傷,只是他情緒起伏過大,在上救護車前就因為體力消耗殆盡昏倒在地上。 等再一次醒來的時候,唐明奚看到的是頭頂的天花板,還有在他身邊一直坐著的葉珩。 對方的精神狀態顯然很不好,眼眶一片紅色,陰沉的像是要殺人。 唐明奚從床上坐起,一下驚醒了葉珩。 對方下一秒就抱住了他,唐明奚大概永遠不知道,已經失去過他一次的人,在聽到他出事的消息時,那種萬念俱灰的心情。 唐明奚的眼眶瞬間紅了,埋在葉珩懷里哽咽了一聲。 他抓著葉珩的手臂:我哥呢?我哥怎么樣? 葉珩嗓音沙?。涸趽尵仁?,還沒有脫離生命危險。 唐明奚如遭雷擊,大腦有短暫的一刻是空白的。 那么怕痛的一個人,也不管不顧的拔了埋在手背中的針。 被葉珩扶著帶到了搶救室門口等。 唐明奚看著搶救室亮起紅燈,心臟跳得想要飛出來。 他徒勞無力的坐在椅子上,崩潰地后悔著。 為什么要讓他哥來接他。 為什么不自己去吃飯。 葉珩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低聲道:不是你的錯。越野車是有備而來。 話音剛落,何文方便急匆匆趕來,葉總。越野車的車牌是套牌,監控顯示越野車消失在了港灣大道,我們在汽車報廢回收中心找到了。兩輛車都已經被人特殊處理過,車上找不到證據。 肇事卡車司機在撞人之后已經自殺,警方檢測出他體內含有大量的酒精,完全可以被判定是酒駕。 調查過卡車司機的身份了嗎。 姓名劉戴國,長洲市農貿區三屯村人,十年前因搶劫強jian入獄,去年出獄之后托朋友介紹找了一份長途貨運的工作,工作兩個月后因偷竊被公司開除,警察判定他可能存在報復社會的心理,所以今天偷了公司的卡車在鬧市區橫沖直撞,二公子與唐總才會不幸受傷。 何文方說完便沉默下來。 唐明奚開口:陳叔呢。 已經通知了陳貴生的家人,遺體目前已經放在太平間里。 又是一陣沉默。 唐明奚從未有過這么強勢的語氣:查。絕不可能是偶然的車禍!我哥不能白受傷,陳叔不能白死,這是人命,不是什么路邊野貓野狗! 何文方點了點頭,醫院走廊又響起一陣凌亂的腳步聲。 唐諾出現在搶救室走廊里,臉色慘白,慌得六神無主,像是剛接到消息奔跑過來的,胸口的呼吸起伏還未平復,便急切地開口:大哥怎么樣? 下一秒,唐諾就對上唐明奚冰冷的眼神。 唐明奚雖然給外人的感覺一直是一朵高嶺之花,冷淡難搞,脾氣還驕縱,但接近他之后,就會發現他是外冷內熱的典型。 這樣死寂和冷漠的眼神,從來沒有出現在他的臉上。 唐明奚站起身,腳步平緩的走到唐諾面前,然后沒有任何預兆,他揚起手就狠狠地給了唐諾一巴掌。 稱得上是凌厲和兇狠。 啪!的一聲,整個走廊都回響著這個巴掌的聲音。 唐諾被猛地摑到了一邊,口腔內壁瞬間破裂,嘴角流出一絲血跡。 整個人因為毫無防備,跌坐在地上。 跟著唐諾進來的一眾君柏高層嚇得停住了腳步。 唐諾難以置信的抬頭:二哥? 唐明奚居高臨下的看著他,一言不發。 驟然間,像是回到了二十年前,他第一次到唐家老宅的那一天。 唐明奚也是這樣,高高在上的看著他。 他怯生生地看著他,還沒鼓起勇氣喊一聲二哥,就被唐明奚從樓梯上直接推了下來。 唐家所有的長輩都在。 五歲的唐諾已經知道了什么是羞恥心,被當眾羞辱,他的臉上的血色盡失。 二十年。 無論他多么努力,好像什么都沒有被他改變。 唐明奚依舊高高在上。 他依舊是見不得人的塵埃。 唐諾擠出一個疑惑的表情:二哥,你這是什么意思? 唐明奚無比平靜:越野車是不是你安排的。 唐諾臉色一變:二哥覺得今天的車禍是我安排的嗎? 唐明奚神情不變,冷漠地盯著他。 唐諾心中驟然冒出一股火氣:二哥,你看不慣我可以直說,何必用這種事來誣陷我! 他眼中帶淚,你說話也要有證據,當著這么多人面質問我,你心里真的有把我當成家人過嗎? 是嗎。既然不是你就好。 唐明奚森然:唐諾,你最好不要被我抓到證據,否則我會讓你付出比我哥慘上一百倍的代價。 唐諾抿著唇:二哥你認為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他頓了下,似是對唐明奚話中的親疏關系不滿,咬牙道:大哥也是我親哥,我從來沒想過要害他。 此時,搶救室綠燈亮起,打破了空氣中僵硬的氣氛。 唐明奚跟唐諾幾乎是同時邁開腳步,主刀醫生扯下口罩:患者現在情況非常不好,如果二十四小時內沒有度過危險期,還是請家屬做好心理準備。 醫生的話如同一句炸雷,把唐明奚腦子炸的嗡嗡響。 他的視線落在唐云蒼白英俊的臉上,看著和自己眉眼處有幾分相似的親哥,終于崩潰地哭了出來。 柏來國際壹號大樓酒店。 唐諾揚起手狠狠地一巴掌打在面前的男人臉上。 男人被他扇偏了臉,轉過頭,露出一張兇狠的面相。 赫然是君柏董事會前高層兼安全主管宋煜。 三年前,宋煜因唐明奚跳海的事,被唐云解除了集團業務。 與此同時,他又欠下了一筆巨額高利貸,唐諾找到他時,宋煜正在地下賭場□□拳。 唐老板,現在不是找我麻煩內訌的好時機吧? 唐諾生的斯文,這一巴掌下去已經用了他所有的力氣。 但宋煜也只是偏了偏頭,嘴角連血絲都沒吐出一口。 我讓你殺了唐明奚,沒讓你動唐云!唐諾森然開口:你別忘了我們的合作內容,你要是再敢不聽我指揮,剩下的兩億現金你一個子都拿不到。 別生氣啊唐老板,我真沒想殺了唐總的,誰讓他們倆當時忽然出現在同一輛車上啊,這么好的時機錯過可就不再來了。 現在是唐明奚沒死。你以為失手一次之后還能找到第二次下手的機會嗎?!唐諾吼出聲:他現在已經對我有所懷疑了,你當葉珩是個死人嗎,唐明奚這一次出事他絕對不會輕易放過,等他查到我們倆頭上來,就等死吧! 怕什么。宋煜無所謂道:既然弄不死唐明奚,那就弄死唐總唄。唐老板,你考慮清楚了,你大哥現在命懸一線,他要是死了那遺囑就立刻生效了,要是我拿不到你答應我的兩個億,你就跟你大哥一起去死,明白嗎? 最后一句話,宋煜將小刀貼在唐諾臉上,笑嘻嘻地開口,眼中血色迸現。 唐諾的臉慘白一片,聽到宋煜道:現在計劃失敗了,你唯一的辦法就是把唐云從醫院里弄出來,然后聯系律師逼他修改遺囑,否則我們倆誰也拿不到一分錢。 不可能。唐諾閉上眼,喉嚨哽咽:他是我哥,我沒想害他。 宋煜臉色沉了下來:唐諾,你別給我當表子還立牌坊,我告訴你現在我們是把唐明奚跟葉珩得罪透了,你只有拿到唐家的繼承權才有能力與葉珩抗衡,否則等著我們倆的就是死路一條。 還是你以為,葉珩對你還有什么舊情難忘嗎? 聽到后半句,唐諾眉頭微蹙。 雖然不知道,他是葉珩情人這個謠言,到底是從哪里傳出來的。 但連宋煜這種人都知道,簡直離譜。 宋煜諄諄善誘:而且我們只是請唐總出來修改一下遺囑而已,沒打算殺了他。況且我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你手里捏著我的錢呢,沒拿到錢之前,我什么都聽你的。 唐諾似有些松動,但確實,宋煜提出的是最后一個可行辦法。 唐明奚對他已經起疑,又和他一樣都是重活一世的。 他的太多秘密都捏在唐明奚手中,如鯁在喉,讓唐諾寢食難安。 你想想。越野車報廢了查不到我們頭上來,劉戴國最多只能被警方判定為酒駕,答應給他女兒的兩百萬已經通過地下錢莊轉到了她賬戶里,葉珩就算是再神通廣大,也找不到轉賬證據。只要你大哥把遺囑一修改,等你繼承了唐家,你還怕什么?這不是你一直的愿望嗎,唐老板。 我一直的愿望嗎。 唐諾嘲諷的扯了一下嘴角。 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 似乎在別人眼中,他唐諾機關算盡,費盡心思想得到的就是唐家。 他真的想得到這一切嗎。 時間過了太久,唐諾甚至都已經忘記自己剛到唐家時,也曾一次又一次的往外逃走。 他討厭唐家,也討厭唐明奚。 討厭他們背地里說自己是野孩子、私生子。 討厭每個人看過來時,眼底透露出一絲鄙視的神情。 唐諾總是收拾好行李,從唐家出逃。 然后被管家攔在門口,沒有一次成功過。 記憶中,似乎也是有成功的逃出去一次。 那天晚上是唐明奚的生日,他趁著所有人都在客廳,背著自己的小書包跑了很遠很遠。 明明他跟唐明奚是同一天出生的。 可是沒有任何人記得他,也多虧沒有人記得他,這天晚上他才能跑那么遠。 老宅外面的山野那么廣闊,夜色那么迷人。 沒有奚落和嘲笑,沒有mama耳提面命,圍繞在他耳邊,要他出人頭地的魔咒。 只是他跑得太快,摔進了小河里,掙扎著爬起來卻崴了腳,渾身濕透了,瑟瑟發抖地忍著疼,不敢發出聲音。 他這才后知后覺的感到害怕。 害怕山里的野獸和蛇蟲。 害怕自己今晚就會死在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