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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芳亭內,花前月下,祝彩衣與小師妹對坐而酌,整顆心都在歡騰雀躍。 誰知酒醉之后,大夢方醒,玉臺之上,千夫所指。 她看見一向最信任、最心愛的小師妹聲淚俱下地當眾控訴她盜寶殺人。 人們從她身上搜到被盜的寶物。 人證物證俱在,祝彩衣百口莫辯。 她望向小師妹完美無瑕的側臉,感覺有什么東西在自己面前轟然坍塌。 陪伴她多年的佩劍不在身旁,她面臨茫茫人海,卻覺天地間只余她孤身一人。 這時,長老打斷了她的思緒:“祝彩衣,你若愿意承認,吾等還當你有悔改之心,可以從輕發落。如若不然……” 他驟然發力,一掌拍在御座左邊扶手上,御座上每一處均是以世間最堅硬的金剛石所鑄,卻在他掌下斷裂,化為齏粉。 “就不要怪吾等絕情!”聲音震懾云霄。 人群中一陣驚呼。 祝彩衣思忖片刻,終于下定決心,她盈盈下拜,不卑不亢:“弟子愿前往九連洞虛采摘無極冰蓮,自證清白!” 話音一落,驚呼聲比方才更甚,臺上人人倒吸一口冷氣。 無極冰蓮,世間至純至善之花,承天地玄寒之氣,孕育萬年,花開千載而不凋,葉生百年而不落。 它的花與葉最是珍貴無匹,沾不得半點血氣與污濁,否則就會在頃刻間如雪般消融。 只有品性純良、未沾殺戮之人才能將其摘下。 千百年來,修仙之人,若有蒙不白之冤又無力申辯者,只要能摘下一片無極冰蓮的花或葉,帶回宗門,就可自證清白,免去一切責罰。 只是無極冰蓮生長之地——九連洞虛,實乃十死無生之地。 從古至今,凡進去的修士尚無一人能活著回來。 師尊的面容有些許松動,到底開了口:“九連洞虛十死無生,你若無把握,勿要逞強?!?/br> 祝彩衣凄然而笑,眸中熱淚翻滾:“弟子確無把握,可弟子想要列位同門知曉,想要師尊知曉,您的弟子是清白的?!?/br> 師尊微微頷首:“好,你去吧!若能活著回來,我便將太微劍還你,仍認你是我的徒弟?!?/br> 他揚聲對下首道:“來人,開啟九連洞虛,讓她進去!” 九連洞虛甫一開啟,祝彩衣就沒有絲毫猶豫地踏了進去。 師尊長袖一揮,半空中畫出一塊光滑平整的鏡面,顯出九連洞虛內的場景。 玄門秘境,九連洞虛,顧名思義共有九道難關:刀山、火海、弱水、流沙、狂風、毒蟲、瘴氣、雷霆、寒冰……每一道都千難萬險。 試煉者不得使用法術,完整地走過每一道關,才能在第九道關的盡頭見到無極冰蓮。 祝彩衣站在入口處,身上鎖鏈已被除去,不再束手束腳。 她赤腳走在大地上,寸寸刀刃切割她一雙玉足,火舌舔舐細嫩肌膚。 弱水淹溺身軀,流沙吞身埋骨。 狂風撕扯四肢,蟲蟻噬咬血rou,瘴氣毒穿臟腑,雷霆重重擊打…… 當祝彩衣終于來到最后一關時,她已經遍體鱗傷,不成人形,連站都站不起來,只能在地面爬動。 寒冰之地,狂風裹挾著鵝毛大雪,大片大片雪絮漫空飛揚,琉璃世界銀裝素裹。 祝彩衣極目遠眺。 視野盡頭,一朵冰藍色雪蓮盛開在白皚皚的山坡,青翠圓葉垂散,蓮瓣粲然綻放,露出淡紫色的蕊。 洞虛之外,一片嘩然。 有人低聲咕噥:“難不成祝師姐真是冤枉的?” 有人附和:“這九連洞虛近百年無人敢入,祝師姐一進去就成功闖到最后一關。天意如此,說不定盜寶之事真另有蹊蹺,看來還得再好好查一查才是?!?/br> 有人立刻反駁:“光過了九道關有什么用?冰蓮還未采到手,現在說這些為時尚早,反正我認為小師妹不會說謊?!?/br> 云碧月靜靜聽他們七嘴八舌地議論,一眼不眨地凝望洞虛中景象,唇邊笑意絲毫不減。 祝彩衣一點點挪動身子,積雪覆蓋她頭頂,眉毛、眼睫都結上一層雪白冰晶,模糊了視線。 她摸索著前行,離山坡越來越近,終是抵達冰蓮面前。 她伸手觸碰一片蓮葉,蓮葉徐徐落下,躺在她手心里。 然后,如雪般消融。 祝彩衣瞠大了雙眼,滿目不可置信。 洞虛外。 “啊——” 看到這番情景,師尊長長嘆息了一聲,聲音載著濃重的沉痛與失望沉寂于遙遙天際。 方才反駁那兩人的青年一挑眉:“我說什么來著?” 那兩人再不吭聲。 祝彩衣雙眸赤紅,她不愿相信地再去摘冰蓮花瓣,花瓣悄然落下,再度融化在她手心。 為何?為何會這樣? 她從未心存邪念,也從未害過任何人,好不容易度過九道關,走到這里,為何連天都不肯證她清白???! 祝彩衣又哭又笑,深陷絕望。 眼前場景迅速倒退,轉瞬之間,已返回洞虛之外。她氣海翻涌,一口鮮血噴涌而出,當場昏厥在地。 三個月后,待到祝彩衣傷勢完好,闕陽宗下令,廢去她一身修為,逐出師門。 山腳下,祝彩衣凝視著假惺惺來送行的小師妹,將久久壓在心底的疑惑問出口:“為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