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自由滑，穆煥拋跳黎昕的勾手四周跳，落地的時候黎昕摔在了地上。

    爬起來的黎昕很快跟上了他的動作，但是在4T的接跳中，黎昕再一次落冰失誤，同步分被扣的稀里嘩啦。

    觀眾有點失望，掌聲變得稀稀拉拉，分數出來，仗著短節目拿下的高分，他們勉強守住了第二名。

    呂斯和王青山組合在自由滑發揮穩定，沒有輕易嘗試高難度跳躍，將同步分和藝術分吃的滿滿的，就差1分，險些超過穆煥和黎昕的分數。

    軒轅華韻和劉靜作為老牌組合，她們的高技巧動作已經穩定，輕易不會出現失誤，最終以符合世界級選手身份的212.30分，輕松捍衛比賽冠軍。

    古蘭十和苗甜甜沒能如愿拿下比賽第三名，倒也看不出有多么不甘心，想必是提前得到過承諾，明天的商演肯定會上場。

    因而一藏比賽下來，最難過最自責的就只有黎昕。

    穆煥比完賽換了衣服出來就沒看見黎昕，打電話過去沒有接，只是發了一個文字消息過來，說是要整理一下情緒，讓他先回去。

    穆煥放下手機，守在了更衣室的門口。

    雙人滑是兩個人的事，繼續高難度的動作也是他同意的，沒道理出現了失誤就只怪一個人。

    閉眼回憶，自己在拋跳黎昕的時候是不是力量用的還不夠，如果力量再大一點，準確度更高一點，黎昕完成拋跳的勾手四周就會更加輕松。

    穆煥在閉眼回憶，沒有注意有兩個工作人員從自己面前走過，其中一個正是那天接機時候的女性Beta。

    對方先看見了他，臉色頓時變得難看，似乎受到了天大的委屈，跺著腳，氣鼓鼓地走到了走廊盡頭的洗手間。

    人才一走進去，就哭了。

    黎昕在小隔間里沮喪地撓頭，把今天自己失誤的地方翻來覆去的回憶，即便這個過程總是伴隨著某種懊悔的疼痛，他還是選擇獨自一個人，把傷口掰開，努力的尋找病灶。

    是自己能力不夠嗎？

    當然不僅僅是這個問題，明明平時訓練也能夠跳下來的動作，為什么比賽的時候就跳不出來？

    還是不夠冷靜，被賽場的氣氛影響了發揮。

    太想要成功，太想要證明自己，于是心態發生變化，導致在一些不必要的事情上分散了注意力，體能先是沒有控制好，又沒有在起跳前做好更完善的準備，所以才

    我有什么錯，我又沒有說他信息素有問題，他憑什么舉報我！隔間門外傳來哭訴的聲音，打斷了黎昕的思路。

    黎昕對這樣的八卦沒興趣，又將注意力收回來，想到今天下午穆煥說的話，為什么臨到比賽了突然提出降低難度的話，難道是他已經看出來自己過于勉強？

    我喜歡他那么久了，從他滑A單的時候就關注他，他信息素的消息出來的時候，我一晚上沒睡覺幫他在帖子里罵人，他憑什么這么對我！

    A單？信息素有問題？黎昕的思緒再次散亂，也無法再集中起來，毫無疑問對方哭訴的人是穆煥。

    也是這個時候，黎昕才聽出對方的身份。

    是那個工作人員。

    那天的事，在黎昕看來其實穆煥做的是有點過了，一句話的事情，有必要投訴嗎？

    我怎么可能嫌棄他的信息素，我是Beta又聞不到信息素，我根本不在乎！也不可能拿這件事取笑他。但他也太過分，我不過就說他搭檔的信息素也不好，他就舉報我，害的我被領導那樣批評，我再也不要喜歡他了！

    因為搭檔的信息素

    因為我？

    隨著對方說出的話，黎昕眼神茫然地看了一眼自己心口的位置，又抬手按了上去。

    撲通，撲通。

    心臟快跳出來了。

    隔著皮骨，在手心里鮮活地跳著，按也按不下去，抓又抓不住，撲通撲通地拽著靈魂都跟著戰栗。

    這感覺好難受。

    叮咚！

    手機震動了一下。

    黎昕低頭看見穆煥來的消息，【回去我陪你一起復盤，別自己瞎想?！?/br>
    明明只是文字消息，也沒有任何代表語氣的標點符號，眼前卻還是浮現了男人耐心和包容的眉眼，那勾著的嘴角盈著淺淺的笑，笑容里帶著幾分調侃，但笑意傳到眼睛里卻很真誠，凝望過來，坦然的讓對方清楚看見那雙眼里的東西。

    沒有嫌棄。

    撲通撲通。

    心臟跳的更加厲害，往喉嚨處使勁地頂，呼吸都變得有些困難。

    再站立不穩的黎昕，將后背靠在了隔板上，手機按在心口，耳邊是女人的哭聲，但眼前全都是男人笑的好似鉤子般的眼，勾著漫天的星光往他的眼前送。

    回去的路上很安靜。

    比賽早就結束了，黎昕一直等著那名工作人員哭完才離開，穆煥也一直守在更衣室的門口直到他出現。

    穆煥說：走吧。

    黎昕嗯。

    穆煥說：回去我們復盤。

    黎昕嗯。

    穆煥說：我想過今天的失誤也有我的問題。

    黎昕嗯。

    穆煥說：你是哭了嗎？

    黎昕錯愕，轉頭看見了穆煥的臉，于是那漫天的星光又噼里啪啦地落在自己的臉上，讓他頭暈目眩，無法呼吸。

    穆煥瞇著眼，緩緩壓上來，想要就著那點兒稀薄的路燈分辨出他眼底的水意，黎昕卻感覺有什么東西快要壓不住了，頸后的腺體突突地跳著，熱量從那里涌出，在身體里胡亂的竄。

    燒的他口干舌燥，眼冒金星。

    信息素即將分泌的預感拉扯著黎昕腦袋里的最后一根神經，在最后一刻他想也沒想的抬手就是一掌，推著穆煥的下巴，將他推了出去。

    穆煥往后踉蹌了兩步，滿臉莫名。

    沒哭。黎昕狠狠咬著舌尖，硬邦邦地開口，然后轉身快步走了出去。

    心動來的如此突然，但并不是沒有預感，只是鑒于對方那不靠譜的感情經歷，總會在浮出的同時就被狠狠地壓下去。

    直到此刻如此清晰明了的心跳，黎昕知道再也騙不了自己。

    晚上的復盤變得格外的難熬。

    穆煥確實有張很帥的臉，尤其近距離相處，那種強烈的存在感簡直讓人戰栗，就好像呼吸的時候都有無數個穆煥從鼻孔鉆進去，霸占他的肺腑，霸占他的大腦，霸占他的腺體。

    即便沒有信息素的襲擾，黎昕也有種自己的腺體里都是穆煥，在攪弄風云的錯覺。

    這個人是一旦你意識到自己喜歡他后，便會發現越發不能自已的類型。

    明明生著這么一張沒有安全感的臉，但氣息卻很平和，是與輕浮完全無關的穩重，認真觀看視頻，又認真思考的模樣，總是能更在給人足夠的安全感，于是再去看那張臉，也變得有魅力了起來。

    眼眸很黑，里面有耀眼的星星在閃，鼻梁又直又挺如刀削斧鑿，聽說鼻梁挺的A，好像也嘿嘿嘿，嘴唇看起來尤其的好親，rou呼呼的豐厚感，是可以含著咬著玩一輩子的那種。

    睫毛也很長，昨天在冰上的時候，眼睛似乎被那睫毛刷了一下，瘙癢的感覺像是過電，如今還能夠清楚記得。

    至于這個身體所蘊含的能量，恐怕天下間再沒有人比他的體會更深了，可以輕易的將他舉起，拋出去，然后每次他都會乖乖地再滑回去，啊啊啊啊，這樣想起來，突然覺得好奇怪

    那個穆煥嘆了一口氣，你真的不用自責，新賽季的新節目總是需要更多的磨合，況且我們一切都是才開始。比起不停糾結今天的失誤，還是想一下明天的表演滑吧。

    黎昕的魂兒廢了好大的勁兒才從天外給拽回來，急忙垂下自己快要黏在對方身上的眼，說：表演滑我們沒時間排，再說都是去秀信息素的，要不你滑你以前的單人表演滑算了。

    我就是想要和你說這件事。穆煥說，我試著和大賽方交流，表演滑就算了，既不是他們期待的，也不是我們期待的，何必浪費那個精力。

    也，也好。黎昕有點失望，他以前只知道穆煥成績很好，卻始終也沒有關注過他，更不要說是他的表演滑，聽說挺秀的。

    穆煥將筆記本電腦合上，同時起了身：你今天還泡嗎？我去給你放水。

    黎昕帶著點兒期待地問他：干嗎老這么照顧我。

    穆煥理所當然：我是A啊。

    黎昕不滿：我還是你哥呢。

    誰叫我想的比你全面，想當我哥你倒是多想想怎么對我好。穆煥的嘴唇一勾，便是邪氣橫生，透著十足十勾人的壞。

    黎昕揣著懷里胡亂蹦跳的小兔子，落荒而逃。

    穆煥和黎昕不滑表演滑這事也就軒轅抗議了一下，其他沒一人挽留。

    表演滑是信息素的天下，他們就算去滑了也得不了好，說不定還會被轟下臺去。

    而且別說是他們這種信息素不行的人，就是自認為信息素好聞的選手，在水芙蓉香面前，又討得了什么好。

    周末的晚上，黎昕和穆煥以觀眾的身份去看了這場表演滑，當軒轅華韻和劉靜上場后，那真是一場美妙至極的表演。

    花滑水平超高的兩人，在追光燈的照射下，纏綿一舞，水芙蓉的香氣彌漫全場，于是仿佛自己也置身于亭臺水榭之中，看那山河瀑布，芙蓉婀娜，水光瀲滟，如人間仙境。

    穆煥和黎昕都看的如癡如醉，沉醉在這信息素的香氣里。

    古蘭十和苗甜甜兩人也難怪敢和軒轅叫板，兩人的信息素融合的味道類似于雪峰蓮花，味道清幽淡雅，又有一股冷冽的氣息，也有著幾分提神醒腦的功效。

    只是比起其他第一次嗅到香氣的觀眾，知道未來幾年情況的穆煥對眼前的表演無法十足的投入，也因此發現實力不夠的信息素表演絕對是一種硬傷，確實會影響沉浸體驗。

    也難怪這兩個人和他們身后的資本花費了那么大的力氣，卻始終無法取代軒轅，最終也不過淪落到二流的信息素。

    這個時候的黎昕還很單純，連續看完兩場表演，鼓掌之后感慨著說：真好聞啊，難怪大賽方會把我們的名額給她們。這兩個人以后就是只滑信息素，也能排在咱們華國花滑的前幾名吧。

    穆煥模棱兩可地嗯了一聲。

    直到第三組表演者上場，是呂斯和王青山。

    這兩人滑了一場仙氣飄飄的表演滑，但由始至終沒有信息素的味道。

    黎昕還特意大力聞了聞，他們沒有信息素嗎？

    穆煥點頭：他們也是走職業路線。

    黎昕眉梢一揚，有些意外：和我們一樣？信息素的問題？

    也不是多大的問題，王青山的信息素和武梓萌有點兒像，有點兒刺鼻的煙味，呂斯倒是香醇的咖啡味兒，兩人的信息素合不上，索性也就不合了，專心走職業。

    你這都知道？

    嗯。

    穆煥自然不會多說，他還知道未來王青山還會在網上辱罵于一曼，嘲諷她是一個把信息素放在花滑技巧前面的假教練，誤人子弟，不配當國家隊教練。

    這件事記得鬧得很大，但當時穆煥在備賽奧運會，還跑去E國集訓了半年，再回來的時候這件事已經塵埃落定，于一曼還在國家隊繼續當教練，王青山和呂斯還在滑專業打比賽，誰的生活都沒有因此而改變。

    但是沒過多久，拿下奧運冠軍不久的穆煥，卻來到了這個好似平行世界的世界，來到了這個身體里。

    總之，王青山和呂斯只能滑專業，也鐵了心地滑專業，而且他們以前，或者未來會和于一曼結下梁子。

    確實是有點遺憾啊。黎昕看完那兩人的表演，唏噓說道，他們的表演滑編排的都這么美了，如果能夠加上信息素就好了，一定會更好。

    這時，兩人身后有一個人大聲嚷嚷：什么玩意兒??？沒有信息素滑什么表演滑，當我買門票不要錢的嗎？那么貴的票就為了看他們滑來滑去的，我不會回家看狗搖尾巴？

    第34章 風箏

    話說的委實難聽，穆煥和黎昕都忍不住轉頭去看。

    冰場里正好熄燈，沒能看清楚說話的人臉，但黎昕卻在下一秒渾身一僵。

    他的手臂被穆煥搭上。

    那手輕輕放在他的手腕手，手指點在他的手背，輕輕的拍著安撫，像是在哄小孩兒一樣地說：別生氣，表演滑的門票是比賽的十倍。

    黎昕哪還記得剛剛那人在說什么，全部的感覺都只集中在一處，被那只手按著的手腕燙的厲害，竟如生生被剮了皮似的疼。

    短短時間，汗都出來了。

    可黎昕發現自己即便難受的這么厲害，也不想從這手底下掙脫出去。

    付出與期待不符，作為消費者他自然有抱怨的權利

    話語落下，冰場里燈光大作，黎昕看著男人突然放大在眼前的眉眼，濃墨重彩似的，妖異的魅人。

    男色誤人！

    黎昕努力地想要把自己的眼珠子移開，卻越是掙扎，越陷的深入，溺斃在了那么汪濃黑深潭里，無法超脫。

    黎昕？男人眉心微蹙，突然將搭在他手腕上的手移開，沒等他大叫不要，那手又移到眼前，屈指，一彈。

    定身咒被解除了。

    黎昕捂著自己的額頭，忍不住地笑。

    怎么辦，明知道這個家伙不是個合適的對象，卻還是控制不住自己，好想這般的繼續親近下去。

    冰上進行的是A單的表演滑，同樣是國家隊出來的師姐，英姿颯爽的表演了一個劍舞。

    觀眾的反應比預料的好和熱情，大概是心里知道單人滑沒有信息素，既沒有期待，也就說不上失望。

    之后O單選手輪流上場，反應平平。只有B單的前三名組了臨時組合，編了個熱鬧活潑的小節目，換來了很熱烈的掌聲。

    一輪之后，軒轅華韻和劉靜再次重軸出場，用妙曼的表演和迷醉的香氣為這次的表演滑畫下了一個完美的句號。

    期間黎昕也試著努力聞過水芙蓉香，但傳說中提神醒腦的香味并沒有喚醒他對穆煥的心動，反倒是哪里看哪里好，情難自禁，變得好似網上那些戀愛腦，就算是被渣也好想和他談一場戀愛

    今天晚上是在總統套房住的最后一個晚上，表演滑結束后，軒轅華韻就拎著一個塑料口袋，帶著不情愿的劉靜跑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