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煥垂眸沉思。

    穆煥和于一曼的關系就連自己這個在國家隊十多年的老家伙都不知道，看來還得想個辦法才能查出來。

    思考間，穆煥跟著排隊，領取物品。

    每個人都領到了一個口袋，裝上集訓期間的違禁物品，最后寫上自己的名字，再交上去。

    有人在身邊嘀咕：跟監獄似的。

    也有人說：聽說集訓隊超級可怕，有沒有人說說??？

    還行吧，就是比平時訓練累一點，也不能隨時外出，上不了網而已。王清華凱凱接道。

    隨后提高音量，老好人的模樣說：有什么問題盡管來問我，我都會告訴大家。

    過高的聲音打斷了穆煥的思緒，看了過去。

    王清華算是集訓隊的釘子戶，六年時間，年年都來，比國家隊很多現役隊員的年齡都大。

    他年紀大，成績不夠好，但也不算差，Y省省隊這幾年Alpha就出了一個武梓萌，因而兩個名額年年都被王清華拿走一個。

    不過來了有什么用，國家隊選不進來，還占了年輕運動員的名額，還不如自覺一點給年輕人讓讓道。

    這一而再的，難免不被人戳著脊梁骨議論。

    穆煥懶得理會王清華收買人心的把戲，收回目光將手機丟進了塑料口袋里。

    殷歌卻在一旁低聲說道：王哥在群里說你。

    穆煥丟手機的動作一頓。

    殷歌以為穆煥在意，便又繼續說道：本來大家都不知道你情況，也不知道你是國家隊員從集訓隊復出，本來就占不了名額，但他那樣一說咬著嘴唇：太過分了。

    第19章 穆煥，你先來

    殷歌的立場奇怪，穆煥看他一眼，殷歌似從他這一眼品出了什么，急忙閉上了嘴。

    待得交了塑料口袋，穆煥眼看著助教將寫上自己的名字的口袋，放進腳邊的紙箱子里，隨后抬頭看向溫淳。

    溫淳平日里樂呵呵的，一旦進入教練狀態就跟個鬼畜似的，繃著張臉站在一旁，看人的時候眼神兇狠，像是要把人剝皮拆骨。

    不少年少的隊員大氣都不敢出。

    待得全員上繳完畢，溫淳轉身往冰場的方向走，助教就在后面大喊跟上。

    穆煥便看見王清華走到助教身邊，乖巧地喊道：趙哥，好久不見，你還記得我嗎？

    這助教的資歷很老，穆煥進國家隊的時候他就在，后來當了十多年助教，終于熬上了教練的位置。倒是和溫淳不一樣，平時沒脾氣，教練的時候也沒脾氣，拿著教練的工資，繼續干著助教的工作。

    至于再后來怎么樣，穆煥就不清楚了。

    這位趙助教被王清華熱情地打招呼，便也熱情地回應，雙方一路寒暄到大鐵門處，王清華這才告辭離開。

    鐵門只在右側開了一個小門，67人的集訓隊被拉的極長，穆煥不過讓了幾個隊員先過，就落在了隊伍后面。

    這時就聽見前面不遠，王清華說：不用怕，國家隊教練也是人，他們也不過就是拿工資教我們，沒有看起來那么兇，就算真的吼了誰，聽著就是，反正是不可能上手打的。

    真的嗎？我特別害怕。

    感覺還是很兇。

    我腳都有些軟了。

    王清華拍著胸口：相信我，我可是來了很多屆，這里我熟。

    穆煥見那群年輕運動員一臉崇拜地看著王清華，垂眸。

    下午的陽光烈，長蛇般的隊伍為了躲避陽光，走的歪歪扭扭，平日里都走熟的路，今日里不知道為什么那么長。

    好在終于到了滑冰館，一群新人又被這巍峨雄偉的建筑物所震撼，停下腳步紛紛贊嘆。

    穆煥不再拖拉，從一旁超越，兩步并做一梯，一路超越不知道多少人，搶先上了最高階。

    王清華落在后面，與圍在身邊的人說：看見了嗎？就是他，被國家隊開除了，說什么復出，就跑咱們集訓隊來了。

    國家隊的名額緊張，就算往年集訓隊里都難招走一個，今年他一來，就更不好說了。

    小隊員被點撥，紛紛點頭。

    對啊，本來名額就少，這下可能更難了吧。

    梓萌姐今年有機會，再來一個穆煥，國家隊什么時候一口氣招過三個人。

    還有殷歌呢？你們忘記了？就因為信息素好聞嘖，真是命好。

    除了梓萌姐，我誰都不服！

    但也有不在王清華這邊的人，看見穆煥的身影，便說：穆煥這次復出會不會算在集訓隊的名額里？

    他只要能力夠，回歸國家隊也不關我們的事，是不是梓萌。

    武梓萌今天的發型依舊帥酷張揚，只是沒了她在省隊一直戴著的耳釘，一步步走上樓梯的姿態高傲，酷著一張臉并不說話。

    便有人說道：穆煥青少組可是拿過好些全國冠軍，梓萌之前，就是他在獨霸A單冠軍，可別小看了他。

    這時候武梓萌才說：上次看他，滑的不好，如今已經過了一個多月，你們是該看看什么叫做天才運動員的實力了。

    身邊一群瞬間沉默。

    對啊，穆煥原先是什么人？就算是現在，餓死的駱駝也比馬大。不能小覷，不能小覷

    穆煥自然是不知道自己這一路走過來，就成為了話題議論的中心。他只是不喜歡慢悠悠地上樓梯，便用了平日里習慣的速度，超到了前面。

    殷歌就走在最前面，緊跟在溫淳身后，遠離隊友，遠離同伴，看著倒是怪孤單的。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殷歌內定成為國家隊員的事兒早就傳開了，偏偏他個人能力相當一般，還不招人嫉妒。

    說到底他和穆煥，和武梓萌都不一樣，他沒有驕傲囂張的底氣。

    因而看見穆煥追上去，殷歌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滿臉驚喜，欲言又止的，臉都紅了。

    穆煥上了前，與他維持一個足夠的距離，并不交流，只是依稀的，穆煥聞到了淡淡的柚子香味。

    ？

    信息素被敏感的鼻腔捕捉，穆煥正詫異地轉頭看去，走在最前面的溫淳一掀門簾，一股冷風迎面割來，于是所有的氣味都被冰冷掠奪，蕩然無存。

    穆煥頭腦一醒，信息素也消失無蹤。

    踏過門簾，便一步進了冰場，當穆煥看見早已經等候在里面的人時，注意力徹底轉移。

    于教和熊總早已經到了。

    兩人并肩坐在第一排的座椅上，聽見動靜同時回頭看過來，看那姿態神情，完全看不出別人口里的間隙。

    出了通道口，穆煥沿著座位往下走，在某一時刻，兩人的目光都匯聚在他的身上，尖銳的具有攻擊性。

    穆煥不避不回地對視，倒是一向強勢的于一曼在對視一秒后，嘴角突然一勾，隨后目光變得柔軟，隱含鼓勵的最后看他一眼，便率先將目光移開。

    這樣一來，熊總對他強烈的意見，便如同排山倒海般的，呈現了出來。

    也對。

    作為總教練，連一個隊員的去留都管不了，熊總是該生氣的。

    熊總是名Beta，并不負責教練工作，是由體育總局安排過來負責花滑隊的行政管理工作。不當教練并不代表他威儀不夠，熊總在花滑隊這些年早已經樹立了說一不二的威信，他說不要一個運動員，還沒有哪個教練能把人留下。

    恐怕他穆煥是第一個。

    這樣一想，于教練在背后為他付出了多少努力，清清楚楚。

    穆煥斂眸，收斂氣勢，避開了熊總的目光，不能讓于教難做。

    這么一路下了樓梯，穆煥和其他人一樣，尋了一處座位坐下。

    待得全員到齊，三名教練加兩個助教便起身站在最前方。

    國家集訓隊算是國家隊休整期難得的大事，但今年也委實鄭重太多，教練們氣場互相牽制，在集訓隊員的頭頂上碾來碾去，別說普通的小隊員，就是王清華這樣的老油條，也縮著脖子做人。

    熊總醒了醒嗓子，讓本就安靜的滑冰場變得針落可聞，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再開口，熊總就介紹了一下自己，說自己姓熊，熊安朝，是國家隊主教練，也是這次集訓隊的主教練，同時也都是集訓隊的總教練。

    他說，他往年并不會過度干涉國家隊員的選拔，但今年他有出現在這里的理由，因為距離華國冬奧會還有三年，他需要從各個渠道挑選優秀的運動員，所以這次的集訓隊有比往屆更多的國家隊名額，但前提就是隊員的實力也要夠。

    他話沒說完，隊員再忍不住，交頭接耳。

    國家隊擴招？

    啊啊啊啊??？

    我也有機會啦！

    加油一起加油！

    在好消息面前，別說熊總，就是熊他媽都不怕啦！

    待得熊總說完，輪到于一曼開口。

    于一曼說：我呢，第一次擔任集訓隊的教練，理由只有一個，雙人滑要擴招，我要招募更多的雙人滑隊員進行殘酷的隊內競爭，以應對奧運會，有本事，有自信的盡管來找我。

    啊啊?。。?？？

    話音落下，喧嘩聲更大。

    于教要擴招啦啦啦??？

    她可是華國第一雙人滑教練啊啊?。?！

    咿~我好像去滑雙人嗯吶~~

    媽耶，突然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好慶幸今年我來了集訓隊，嘿嘿嘿嘿

    王清華的脊背在不知不覺間挺直，隨后又看了穆煥和武梓萌的方向一眼。

    擴招的話，他說不定就有機會繼這兩個人之后，也成為國家隊員，國家隊員??！

    熊總和于一曼輪流上陣，打了一輪雞血，刺激的集訓隊員嗷嗷大叫，滿臉漲紅。

    只有穆煥保持著絕的冷靜，并且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唔有這么回事嗎？

    國家隊里現如今的好苗子那么多，都是上過賽場扛過槍身經百戰的大神級人物，國家隊的教練要把奧運會奪冠的希望放在他們這群集訓隊員身上，怕是不知道撲街的姿勢怎么擺。

    這場面話還真是說的一套套的。

    不過這樣一來，倒也算是給其他人解釋了如今這兩尊大神出現在這里的原因。

    等這兩位說過話，最后輪到溫淳的時候，畫風終于恢復正常。

    溫淳說：咳，我姓溫，溫淳，在國家隊擔任單人滑總教練，同時也是O單的主教練，主要負責你們集訓隊員的日常訓練。

    廢話我不多說，第一天摸底測驗，把你們吃奶的力氣都拿出來，滑一個短節目。

    接下來我叫到名字的上冰，沒輪到的就自己找地方熱身。

    言簡意賅，酷的個性，待得說完，環目四顧，最后視線落在穆煥身上，下巴一揚，說：穆煥，你先來。

    第20章 練習曲25：《風崗》

    冷不丁被溫淳點名，穆煥雖然意外，卻并不慌亂，在眾人的矚目中，淡然說道：溫教，我還沒熱身。

    溫淳維持這冷酷的模樣點頭：十分鐘后，你第一個開始。

    好。

    穆煥彎腰去穿鞋，緊貼他殷歌湊過來：加油。

    穆煥嗯了一聲。

    再起身，穆煥就看見于一曼正用溫柔隱含期待的目光看他，但在下一秒，于一曼又收了表情，仰著下巴，將頭偏到了一邊。

    穆煥：

    怎么有種莫名的傲嬌感？

    想著這兩個月于一曼明里暗里為他做的安排，穆煥心里軟軟的，也頗有幾分嫉妒穆煥，就原主那不爭氣的表現，竟然會有一個這么愛護他的教練。

    不管您這么照顧穆煥是為什么，這份恩情既然是我受了，便一定會給您最滿意的報答。

    待得上了冰，穆煥在冰上隨意滑行，活動身體。

    這種凍了一夜光滑平整的冰面，花滑隊員都最是喜歡，隨意在冰上留下自己的痕跡，會生出一種對整個冰面的獨屬感。

    待得身體開始發熱，穆煥稍作準備，便猛地躍起，跳出了一個最簡單的后外點冰四周跳。

    大約是身體沒有拉開，腳腕還有些微微地軟，落地的瞬間冰刀角度不對，往外側滑。

    唰！

    摔倒在地。

    哈哈觀眾席上有笑聲傳來。

    穆煥并不在乎，起身繼續，利用有限的時間將身體努力地拉開，即便中途再次出現摔倒的情況，那些笑聲也每次都沒有落下，穆煥卻絲毫沒有窘迫的意思。

    又不是正式表演的時候，誰訓練的時候沒有摔過跤，如果摔倒被別人笑一次，他就畏畏縮縮不敢再滑，那當你站在國際比賽的賽場上，被幾萬人圍觀的時候，是不是就得羞愧致死了。

    穆煥不敢說現在的自己就是集訓隊里最強的那一個，但他可以保證，自己一定是抗壓最好，經驗最豐富的那一個人。

    他現在做的，是要珍惜溫淳給他的機會，讓他可以提前十分鐘上冰熱身，做最充足的準備，為這次的國家集訓項目開上一個好頭。

    就這樣，穆煥時而摔倒，經常扶冰，用自己成功率不高的動作熱著身，時間不知不覺過去。

    趙助教在護欄外面大喊：穆煥，過來放音樂。

    國家集訓隊的第一次摸底測驗終于到了。

    待得穆煥到了護欄邊上，視線冷冷掃到一處，看的那幾個嘲笑他的家伙縮著脖子低了頭。

    穆煥這才將視線收回，報上自己要滑的曲目編號。

    趙助教比著OK的手勢，低頭在筆記本電腦上找音樂，列表上有60多首曲子，都是昨天晚上得了通知后匆匆發給教練，有的是原曲，有的剪切過，但大部分都是練習曲。

    穆煥見趙助教還在找，便又回到了冰面正中間。

    他轉身站定，擺好姿勢。

    觀眾席安靜了下來，不知道什么時候，于教和熊總也都走到了溫淳身邊，三人站姿各異地靠著護欄，像三大金剛似的望著他。

    這時趙助教抬頭對他比了個手勢，穆煥深呼吸，迅速調整自己的狀態，抬頭挺胸，手臂環抱，雙腿在冰上小小交叉，最后點了一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