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昕徐徐停下，與他對視：你覺得我為什么記得，如果不是你三番兩次逼我，我會把這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翻出來嗎？做人能不能有點自覺？

    穆煥被堵的啞口無言，沒想到自己還有這么牙尖嘴利的時候。

    不過眼見黎昕繞過他又要走，穆煥說道：強水滑法，要不要學？

    本來幾步蹬冰就要離開的黎昕轉過了身來。

    穆煥重復：學嗎？

    黎昕猶豫了。

    穆煥上前，將水桶拿過，黎昕手上一松一緊，便給了他。

    他將那水桶放在地上一推，嘩嘩的聲音，水桶撞在護欄上，停了下來。

    再度直起身子的穆煥對黎昕伸出了手：特別難，你可要學好了。

    黎昕聞言，面色一肅，終于還是搭上了穆煥的手：來吧。

    手心里的手指冰冷，男人不知道在冰上待了多久，填補一個又一個的冰縫。

    穆煥將這只手抓緊，尋了個方向，滑了出去。

    黎昕在他身后跟著，初初還需要一點力量帶著，后來速度便達到了一致。

    速度逐漸加快。

    身后的人也輕松跟上。

    步幅一致。

    擺臂一致。

    就連呼吸的節奏也一模一樣。

    兩人繞著小小的冰場一圈又一圈，一時間只能聽見冰刀切在冰面上的唰唰聲。

    滑到什么時候？

    耳邊響起黎昕的聲音，穆煥一把摟上他的腰。

    黎昕炸毛，喂！

    穆煥只是看著前方，默默地盤算距離，低聲說道：準備。

    呃??？

    放松，你步伐亂了，再來一次。

    黎昕：

    又一個輪回。

    再度回歸到之前的位置。

    穆煥摟在黎昕腰上的手用力：準備。

    好。黎昕專心致志，不再分神。

    明明是兩個人，不知道什么時候，腳下的冰刀卻仿佛只有一個人存在。

    刀與刀并肩而行，在冰上留下一道略粗的冰痕。

    風吹起額前的發絲，所視所聞一般無二。

    視野的流轉，變化的景致，與融為一體的呼吸起伏。

    直至某一刻。

    一聲輕喃：倒。

    于是思維的速度也變得一致。

    黎昕用著穆煥期待的速度和角度，越他配合。

    搭在腰上的手在這一刻用了些許的力量，于是黎昕便冰刀交錯，順著那力量將身體放倒。

    刀刃在冰上切出玄妙的弧形。

    身體與冰面的角度逐漸變小。

    60

    50

    40

    30

    視野傾斜，仿佛已經躺倒在冰上。

    然而失控的感覺也隨之出現。

    黎昕伸出手就要去扶冰，但是另外一只手卻更快地點在了冰上。

    他只覺得摟在腰上的手臂猛地一緊，又將自己從那失控的邊緣拉扯了回來。

    于是自己就猶如被握在手上的毛筆，在末尾處寫出一個瀟灑飄逸的一筆。

    輕輕一點。

    于是身體的控制權回歸。

    速度減緩。

    直至身體輕松直了起來。

    黎昕回頭去看，冰面獨留下一道圓弧形的冰痕，透出絲絲縷縷的曖昧糾纏。

    刀齒在冰上一點，黎昕將身體擰轉，從穆煥的手臂里掙脫了出來。

    他滑出一步，這才轉身說道：水滑法我本來就會。

    穆煥點頭：嗯看出來了。

    黎昕又說：你剛剛滑的雙人？

    穆煥再次點頭：帶著你只能滑雙人。

    黎昕說：我說的不是這種滑法，是你節目里的那個。

    穆煥點頭：我知道，可以教你。

    黎昕：

    看著一副無賴模樣的穆煥，黎昕險些立了眉毛。

    這什么人??！

    穆煥看出黎昕表情，忍笑著轉身滑遠，黎昕在身后喂了一聲，穆煥便開始下勾收線，很是惋惜地說：我今天的訓練還沒完成，教不了你了。

    黎昕：

    不過。穆煥在冰上旋了一小圈說，如果你幫我個忙，我就教你。

    黎昕氣不過：欸，你這人怎么這樣？

    穆煥笑：這可是我的殺手锏，個人絕技，我直接說教你，你敢學嗎？

    本就對穆煥避退三舍的黎昕頓時陷入深思。

    穆煥便再拋出一餌，說：不過你要是幫我個忙，我就教你。你看我一個人訓練也挺寂寞的，最關鍵是自己練錯了也不知道，我需要一雙眼睛。

    我帶你訓練？黎昕恍然大悟，正覺得不妥。

    穆煥睨著他笑，眼神好像看不起他，說：你？你可不行，你就幫我錄視頻吧。

    黎昕表情變了又變，帶著點兒生氣：我好歹也是助教，比你多滑了三年，是你師兄，怎么就不可以了。

    穆煥不再爭辯，掐著黎昕的命脈，干脆直接地說：幫我錄視頻，我教你我的強水滑法，換不換？

    黎昕遲疑：就這樣？

    穆煥轉身，忍著笑滑遠了。

    再轉一圈繞回來，發現黎昕還站在原地愣愣地思考。

    傻得呼的。

    去啊。穆煥催促著，將手機對給黎昕，黎昕蹙著眉，到底還是打開了攝像功能，幫穆煥錄制了起來。

    轉眼一個小時過去，穆煥被黎昕叫住，電話。

    穆煥滑到近前，拿過手機一看，是祁文府打過來的，電話一接通，就是祁文府鬼哭神嚎的嚷嚷聲，大哥，你快救救我吧，你的那個白月光朱砂痣快要把我的宿舍變成游泳池了。

    穆煥蹙眉：韓燦？

    不是他還能有誰，你快把人給我接走，我要瘋了！

    走了。

    這邊，黎昕無聲說著，一手拎著水桶，一手拎著系在一起的冰刀鞋，留給穆煥一個瀟灑的背影，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穆煥嘆亂一口氣，無奈說道：好吧，我現在過去。

    第13章 好友榮曉

    穆煥趕到學校的時候天早就黑盡，時針指到了8，大學的圖書館和自習室依舊燈火通明。

    即便是學渣聚集的體育院校，也是有學霸的。

    運動新聞學院，運動人體學院，運動醫學與康復學院等等，也都是正經985考進來的大學生。

    實際上真正的學渣基本都聚集在奧領匹克運動學院。

    穆煥和祁文府住的宿舍就是奧領匹克運動學院的地盤兒，ABO各三棟，總共九棟樓，同時也是京城體育大學最大的宿舍樓群。

    這里平日里來來往往的學生很多，看似分不清誰是誰，但如果不是該樓棟的學生，宿管阿姨是個頂個兒的火眼金睛，鮮少有漏網之魚。

    所以穆煥最后在宿舍樓下看見人群的時候，就知道韓燦根本沒上樓，何提水漫金山。

    他遠遠地看了一眼，就看見了被人群圍在中間哭的韓燦。

    這個家伙，似乎習慣了，也很喜歡以博取大眾的同情去達成自己的目的。

    向來習慣了在人前要強，人后努力的穆煥，委實無法理解韓燦的心態。

    也對這種在大庭廣眾下示弱的行為看不起。

    穆煥左右看過一眼，拿出手機播出電話，隔了老遠，就拐進了一條岔路。

    前行漸遠，逐漸看不見人影，枯拜的樹葉也多了起來，遠處破舊的建筑物在月下露出黑影，路燈也壞了兩個，穆煥環目四顧，倒是個殺人越貨的好地方。

    頗是滿意。

    不多時，祁文府就將紅腫著眼睛的韓燦帶了過來。

    韓燦倒是乖，遠遠看見穆煥，就邁著小內八，吧唧吧唧地跑了過來，等到了面前，便糯糯地喊了一聲穆煥。

    祁文府遠遠停下，抬頭看天。

    穆煥問：你找我？

    嗯。韓燦點頭，你是不是把我電話拉黑了？今天去訓練隊找你你不在，在學校也沒找到你，不過現在好了，看見你我就開心了，我會不會影響你訓練啦，對不起啊。

    穆煥的衣袖被一下一下地扯著，韓燦仰頭看著他，眼睛里裝著滿滿的星光。

    穆煥蹙眉：我拉黑你，是因為我們已經分手了，懂嗎？

    韓燦甜甜一笑：戀愛是兩個人的事，穆煥單方面決定的不算。穆煥可以繼續生我的氣，我也可以繼續粘著穆煥，等你不氣了，我們就復合。

    穆煥猶如雷擊，竟然無法反駁。

    又被韓燦拉著說了一會兒，穆煥的三觀被刷新的徹底，第一次知道一旦Omega徹徹底底動用屬于他們的武器后，會有多么難纏。

    韓燦是根本聽不進別人說話的類型。

    雖然不想，但穆煥還是被逼的不得不說：過去了，結束了，無法再喜歡了，你懂嗎？就讓我們干脆一點的結束吧。

    聽見這樣的話，韓燦卻只是笑得更溫柔，問穆煥：真的嗎？我知道穆煥的一切，離開了我，你確定還要去找Beta嗎？

    穆煥聽出了韓燦話中隱約的深意，卻又理不清楚這里面究竟藏了什么樣的刀光劍影，只能選擇搖頭：和Beta無關，或者說和你和任何人都沒有關系。我現在回隊了，我需要專心訓練，再說我的目標是雙人滑，我肯定會有一個搭檔，我和你談不了感情，也不能談。

    韓燦愣住了。

    好一會又笑了起來，喃喃：是這樣啊，穆煥盡管為了夢想去努力，我可以忍受的，也會一直陪著你，無論結果如何，我都會是你最忠實的粉絲。

    穆煥：

    這是聾嗎？

    實在說不下去，分開的時候，祁文府第一時間迎了上來，用目光詢問他結果。

    穆煥搖頭。

    祁文府嘆氣：也是想不到，你是個吃這套的人，說好除了命定的Omega，你只和Beta談戀愛，結果不過被韓燦纏了一年，你就被套住了。

    一年？

    對啊，一年而已，你就舉手投降，把你的秘密都告訴他了。

    穆煥詫異，秘密？

    祁文府嘆氣，不是秘密？不是秘密你拼著退役都不想讓別人知道，別告訴我現在有Omega不在乎，你就不把它當秘密了。

    穆煥越聽越奇怪，正想著該怎么去問，祁文府一把搭上他的肩膀，說：請我吃燒烤，不然我就曝光你的秘密！

    穆煥好奇，好。

    體育學院出門，對面就是一條小吃街，小龍蝦麻辣串燒烤小海鮮從街頭到街尾，夜里的生意都很好。

    穆煥短期沒有比賽的計劃，不需要禁口，想吃什么就點什么，要了瓶啤酒，聽著祁文府嘮嘮叨叨地說個沒完，倒是補上了不少穆煥的信息。

    期間，喝醉的祁文府說了一句：其實我一直覺得你不該把什么都告訴韓燦，說不上來，其實一直和Beta談戀愛也挺好的。

    穆煥將唇邊的酒瓶移開，蹙眉看著祁文府，這話好像不是第一次聽見。

    穆煥只找Beta？

    為什么??？

    穆煥拐彎抹角的再問，祁文府卻說：不過你都要回去滑雙人了，估計也就不在乎這些事。反正于教說什么都會替你安排好，你只要等著出成績就好。

    隨后轉口聊起了其他。

    穆煥的秘密很重要，但其他的信息也重要，穆煥左右套話，從祁文府的嘴里一點點，慢慢將自己的經歷環境喜好厭惡補全。

    晚上穆煥約了黎昕訓練，等人到了，卻見他帶了一個人過來。

    穆煥的目光落在那人身上，待看清長相，便笑了。

    來人名叫榮曉，是個Beta，也是黎昕的好友。

    a聞不到信息素的味道，便成了被打擊后，黎昕唯一可以允許當朋友的人。

    也幸虧榮曉的陪伴，幫助黎昕更快地走出了人生的低谷，陪伴他再次回到賽場上。

    雖說在黎昕成功后，與榮曉的聯系漸漸少了，但在黎昕心里，真正的好朋友，就只有榮曉一個。

    看如今兩人神態，應該是關系處的極佳那段時間，同進同出，焦不離孟。

    穆煥站起身，對榮曉笑道：你好，榮曉。

    a里面難得的大高個兒，比黎昕高了半個頭，穆煥看習慣了榮曉的仰頭視角，如今眼眸微垂地去看人，倒是十分新奇。

    榮曉被看的炸毛，下巴一點點地揚高，你，你干嗎？你認，認識我，我 ，我我不認識你，你呃

    自然認識，以后就麻煩你了。

    穆煥說著奇怪的話，目光落處卻是黎昕臉上，他知道今天黎昕把榮曉帶過了是為了避嫌。

    孤A寡O獨處一室，黎昕做得對。

    和他這種臭名遠揚的Alpha，哪怕是有不得不在一起的原因，也要多做一手準備。

    穆煥對榮曉的到來，也是十分的歡迎。

    如果問這世上，還有誰比黎昕本人更在乎名聲，估計就只有穆煥了吧。

    想起穆煥著招緋體質，日后還是要注意與黎昕的距離。

    黎昕自然也不會解釋帶榮曉過來的原因，見兩人說過話，就將手里的儀器舉起來，說：我找隊里申請了一臺攝像機，手機的畫面太差，用這個吧。

    穆煥驚喜，謝謝。

    隨后說道，今天不練練嗎？

    黎昕眼眸閃了下，沒有說話。

    穆煥便看向榮曉，說：你勸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