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之人
會稽? 慕漢飛看了一眼皺著眉頭的傅夜朝,道:“這不會是狡兔三窟吧?” 雖只搜到一張,但卻不能不考慮多張船票,混淆地點。 傅夜朝收起船票,搖搖頭,道:“應該不是?!?/br> 此時的狡兔三窟反而增加風險,他們有很多顧忌,如女孩到底會不會投湖,半路到底會不會突然被查出來? 而且,他們現在正在“養傷”,今天是最后一波,幕后之人應是放松警惕而不會選擇再增加多余的風險。 傅夜朝看向臉色發青白的人,問道:“是誰派你來的?你們口中的大人到底是誰?你們是如何認識我和淑清的?” 槐微偏遠,應是不認識他和慕漢飛,否則在yin|祭時那位青年就應該認出來淑清來。 但卻沒有。 再說綁架那兩人,連縣丞都不知道他們在查槐微空棺的事,那這兩個小嘍啰是怎么知道他和淑清在查槐微空棺的事情,他們又是怎么有這個底氣認為那位大人會把這件事頂下來? 正在此時,一陣摻雜著殺意的風從后襲來。慕漢飛拔出安懷,腳步一動,轉了身來到那人身后,把來襲的刀打落在一旁。 傅夜朝瞬間甩出折扇,擋在那人面前,警惕得望向四周。 忽然,一陣鳥啼,隨即一股帶著血腥味的風朝他們撲來。 慕漢飛握緊安懷,身體發僵,判斷出位置,安懷劍光一閃,襲來之物在半空崩出血液,往四周泚濺,隨即一聲悶響,兩半的鳥尸掉落在地。 血液撲濺之時,傅夜朝拿折扇一擋,遮住飛濺過來的血。 血落白扇,那雪白的紙面瞬間變黑。 傅夜朝瞳孔一縮,暗罵道:不好! 他把折扇一扔,面前那人被血落了一頭,一股烏味傳來。那人的臉扭曲了幾下,被卸掉的口漏出血液,哪怕他的身子被針定住可rou眼可見的抖了幾下,隨即便不再動。 慕漢飛瞬間收了安懷,把目光集中在那人身上,眉頭輕輕蹙起。 就在兩人精力全在死尸上時,一道黑影入過空的大雁,默不作聲從兩人后處飛走。 傅夜朝下意識想去查探那人的心脈,但手還未觸,就被慕漢飛攔下。 慕漢飛看了一眼已經死透的人,道:“這是云北特有的毒藥。這樣藥分成兩份,一份喂給人,另一份以鳥為載體,毒藥滲入血脈。如此,只要喝過藥的人身上滴上這么一滴血,就毒發而死?!?/br> 傅夜朝的心一顫,道:“不好!” 慕漢飛也想到什么,兩人立馬往回趕。還未到房門,就聞到一股焦味與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慕漢飛把門踹開,原本那被綁著的三個人全都猶如碼頭那人一同的死狀,而傅夜朝派來畫腰牌的人也被割了喉。 傅夜朝連忙邁進去,去探了一下氣息,結果全部死亡。 傅夜朝抿了一下手下的血,無聲吐出了一口氣,轉身看向慕漢飛道:“剛剛咽氣?!?/br> 慕漢飛攥緊了拳,咬牙道:“暮生,我們恐怕再回那人家一趟?!?/br> 傅夜朝站起身來,摟住慕漢飛的腰,腳步輕點離開了這個房間。 這時,一個黑衣人用著與慕漢飛扶安懷同樣的姿勢從暗角走了出來。 剛剛兩人全部精力都在眼前的尸體上,并未注意到這棟房子暗角處還站著一個人。 那黑衣人靜靜看了兩人背影一眼,帶背影消失,握緊了劍柄,甩了一下衣袖,轉身也離開這棟房子。 ·鞏府 鞏瞋感覺自己的脖子有絲疼,他伸手一轉,卻感覺自己的掌心更疼,還有股濕濕的感覺。 他像是意識到什么,閉著的眼前一道銀光閃過,他身子一抖,立馬從意識模糊中清醒。 黑衣人見他醒了,用劍挑起他的下頜,道:“鞏大人真是心寬體肥,刀子架在脖子上都能睡得安詳?!闭f著他諷刺一笑,“也是,如此雪天,還是棉被里暖和?!?/br> 那劍在這昏暗的環境下微微閃著銀光,鞏瞋的血并未從劍身上污著,而是如荷葉上的水珠一般緩緩流向劍柄。 可以看出,這是一把輕易削去頭顱的上好寶劍。 鞏瞋滿頭大汗,他瞧了一眼睡在兩旁的小妾,打著顫,用受傷的手輕輕挑開那人的劍,堆起笑容,討好道:“大人怎么這個時間來,若是白天,臣一定給大人接風洗塵?!?/br> 黑衣人諷刺地收了劍,拿出手帕擦著沾血的劍,擦完后把手帕扔在鞏瞋的臉上,隨即坐在一旁的桌凳上。 鞏瞋敢怒不敢言,依舊是那討好的笑,他掀開沾了血的棉被,邁過一旁的小妾,下了床,用手帕包著手防止血污此人之眼,恭敬地倒了一杯熱茶遞給黑衣人。 鞏瞋道:“大人深夜前來可是主子有什么吩咐?!闭f完,他想起女童之事,再次恭敬道:“大人可是為女童之事前來。今日是最后一位女童,請大人幫臣轉告主子,這最后一位女童一定會安然送達?!?/br> 黑衣人聽到此言,更是笑出聲,他道:“鞏大人,你以為我什么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你當真以為女童失蹤案無人知曉嗎?” 他冷哼了一聲,道:“愚蠢!” 黑衣人如此一說,鞏瞋便知出了事。 他撲通一下跪在黑衣人的面前,揪著他的衣服,哭喊道:“大人,大人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啊,你可一定要救救我??!” 如果說黑衣人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只是虛驚一場,而如今就是必死無疑。 女童失蹤案看似無關大局,可若是讓人順藤摸瓜到霄國,到時不用等著沈寒即位羽翼豐滿收拾他,現在他就死無全尸。 黑衣人把茶杯放在桌子上,把腿從鞏瞋的懷中抽出來,面色閃過不虞。他用充滿血跡的鞋底踩著鞏瞋的頭發,慢慢碾著。 隨著黑衣人的力道慢慢加重,鞏瞋的心也越來越低。原本發胖的身子,在他的顫抖下反而顯得有些消瘦。 黑衣人欣賞完他這番恐怖勁,狠狠把鞏瞋踹倒在地,這才端起那杯茶,輕輕啜了一口。 喝完,黑衣人著握著茶杯在手中轉了一圈,道:“我若不救你,你以為你現在還能跪在地上求我嗎?” 原本嚇得魂飛魄散的鞏瞋這下來了精神。他原本留著污血的額頭皺成多道,他笑著跪跑過去,抱著黑衣人的大腿,道:“多謝大人的救命之恩,多謝大人的救命之恩!” 黑衣人唰地一下再次把劍拔出,抵著他的心口。 鞏瞋的笑頓時僵在臉上,一股冷意從心口傳遍全身。 只聽那黑衣人低聲道:“有關女童失蹤案的人我已經幫你除掉,那最后一位女童可怎么辦呢?槐微那地,這可是最后一位陰土命格的女童了?!?/br> 鞏瞋的腦子瘋狂地轉,忽然他想到什么,露出嘿嘿的笑。 他道:“大人放下,臣這啊,還有一位陰土命格的女子。小女鞏姣鐘就是陰土命格,她這賤婢之母是槐微人,如此她也算是半個槐微人?!?/br> 黑衣人握緊劍柄,慢慢往鞏瞋的心口刺了刺,他漫不經心道:“鞏大人這是想越過我往主子身邊安你的人?” 鞏瞋心口處的皮膚被刺破,血液慢慢浸染鞏瞋潔白的里衣。 鞏瞋的手與脖子本就被此劍割破,因此兩處血汗交織。如此他的心口再次被刺破,身上的里衣是徹底被這血汗給毀掉。 鞏瞋的心臟一抽一抽的疼,他原本討好笑著的臉此刻在疼痛作用下扭曲異常。 鞏瞋冷汗直冒,哆哆嗦嗦道:“奴才不敢。她現在被奴才關在鄉下的莊園,自小到大她也未見過奴才,奴才不僅不敢,也并無機會去調教她讓她作為奴才的暗扣??!” 他見黑衣人臉色未變,焦急道:“大人不信可以親自去鄉下查看,奴才所言句句屬實!” 聽鞏瞋這般說,黑衣人這才收回劍,劍一拔出鞏瞋的心口,他發出了一聲悶哼。 黑衣人慢條斯理把茶水潑在劍上,鞏瞋不可避免地被潑一頭,他額頭上的污血開始往下流,流到他的眼中,燒得他眼疼。 但鞏瞋不敢說話,也不敢伸手去抹,只好把頭低得更低,以希血從眼中流出來。 黑衣人再從懷中拿出一幅手帕,慢慢擦著劍,劍一擦完,把手帕扔給鞏瞋道:“鞏大人辛苦了,可我也無什么可送以表慰勞。既如此,這塊手帕便賞給鞏大人吧?!?/br> 聽黑衣人這么說,鞏瞋這才敢撿起扔在地上被用過的手帕,抖著手,把額頭上和眼旁的污血擦干凈,邊擦邊謝道:“多謝大人賞賜?!?/br> 黑衣人收了劍,站起身道:“鞏小姐我會派人來接?!痹捳f到一半,他轉頭看了一眼肌膚勝雪的鞏大人,冷嘲道:“你的人我不放心,我要親自去收拾你的爛攤子?!?/br> 說完,揚長而去,唯留鞏瞋癱在地上,呼吸著新鮮的空氣。 傅夜朝和慕漢飛趕到那戶人家,剛到門口,就見傅夜朝安排送女子回家的人從里面出來。 那人一見傅夜朝立馬下跪行禮,道:“屬下參加大人、慕將軍?!?/br> 慕漢飛著急問道:“你們一路前來可遇到什么?” 那人能先一步趕在他們面前殺了那三人,便是知一切安排。如此,這位陰土命格的女子自然也逃不過他的毒手。 那人楞了一下,答道:“回稟將軍,并無發現可疑之人?!?/br>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出疑惑。 傅夜朝揮了揮手,吩咐道:“你先回去交接工作,完畢后就與人一同守在這戶人家附近,進到可疑之人立馬匯報?!?/br> 那人抱拳喊了一聲是,轉身離開了這里。 “咯咯咯——” 村莊里養得雞開始打鳴,三遍雞鳴過,里面傳來微微的說話聲。 傅夜朝拉住慕漢飛躲在一旁。 不一會兒,那一家三口便全部出來,女孩打了一桶水服侍她的爹娘洗漱。 慕漢飛輕輕扯了一下傅夜朝的衣袖,輕聲道:“暮生,我們走吧?!?/br> 傅夜朝點了點,與慕漢飛悄無聲息地離開這小小的茅屋。這一夜,整個村莊的人不知他們的保護神把惡鬼的爪牙給驅除出去,開始他們原先寧靜的生活。 路上,慕漢飛道:“他沒殺這個女童,有些可疑?!?/br> 傅夜朝贊同地點點頭?!暗拇_很可疑?!?/br> 此時天露出微微的曦光,發禿卻茂密的槐微林一片靜穆。 慕漢飛突然住了腳,轉身看向傅夜朝道:“暮生,你覺不覺得出手之人對我的路法十分熟悉?” 他現在忽然明白,當初出襲之人扔刀只是引起他們過度警惕,如此讓他動作迅敏無法反應這是鳥尸之毒,一劍出血。 而且,雖只有一招,卻透露著微微熟悉。 傅夜朝摩挲了一下手指,道:“我也覺得有些眼熟。而且,此番牽扯頗多?!?/br> 原先以為云北只有慕伯伯被牽扯進來,可如此,卻是不一定了。 還有會稽,此事,又與會稽何干。 慕漢飛道:“其實我們也能猜出,此事與鞏家脫不了關系?!?/br> 槐微林中帶著鞏府標記的狼群,不可能是偶然出現的;有能力能壓下他和暮生的,全朝大臣除了鞏國舅,恐怕也無別人。 但同時也說不通,他們那般信誓旦旦認為他和暮生不會如何,他們倘若不知鞏府,又哪來的自信? 說不通??! 傅夜朝低頭沉思道:“這又像一個餌,這個餌引我們去會稽?!?/br> 慕漢飛道:“我也認為這是個餌?可狼群........” 傅夜朝抬頭看向慕漢飛道:“淑清,你記得我說過鞏家愛狼所以京城附近無狼嗎?” 慕漢飛點點頭道:“記得?!?/br> 傅夜朝繼續道:“但鞏府大部分狼并未來自云京,而是來自會稽,會稽便是鞏家的老家?!?/br> 既是老家,必定是鞏府勢力除云京之外最根深蒂固的地方。而且此番女童失蹤也是與會稽有關。 傅夜朝道:“我們已經驚動鞏府,在云京我們要是想查到什么反而不容易,反到是會稽那邊,縱然他們知道我們去前去從而清除痕跡,可會稽畢竟不如云京,那里的蛛絲馬跡會更多??墒?......” 傅夜朝皺起了眉頭。 可是縱然他們已經被停官職,卻也不離京。鞏府那邊必然想到他們會去會稽,如此便會多加阻攔。沒有正當理由,他們必定被困在這偌大的云京。 慕漢飛道:“我家祖籍便是會稽。那邊有個風俗,便是女子成年前一兩年必須要回家祭祖以告先人。如今父親去世,綃綃也已十二,我們也該回去?!?/br> 而且, 慕漢飛握緊了手,道:“暮生,我們也該去祭拜一下唐將軍了?!?/br> 那年,他和征鴻匆匆從云北趕回,收斂了唐將軍的尸骨,騎快馬把他葬在了會稽。 傅夜朝想到那年的政黨之變,也忍不住攥緊了權。 一身傲骨,甘愿污濁,只為百姓之安。這么些年過去了,本來以為傷痛會減絲毫,如今想起卻還是肝膽俱裂。 傅夜朝松開了手,道:“如此,我便跟你一同啟奏陛下?!?/br> 也該,去祭拜一下唐將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