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后太子火葬場了 第112節
天邊已經翻起了魚肚白,但崇政殿中卻仍舊是亮著燈。 萬興不時的撇頭看一眼殿門,心中有些焦急。都這個時辰了,殿下怎么還沒有要休息的意思,就算奏章多,也不是這么個處理法子啊。 正好廚房端著藥膳過來了,他將食盒接過,輕手輕腳的走了進去。 “放那吧?!毙礻搪牭缴砗蟮膭屿o,沒曾抬頭,只淡聲對來人說了句話。 聲音沙啞朦朧,但精神氣卻很好。 萬興悄然抬眸看了一眼,發現太子并未在批閱奏章,桌案上堆著許多竹骨和布帛,還有一根岫玉桿子。瞧上去,隱約能看出來是花燈的形狀,似乎還有兩個兔子耳朵。 而此刻金尊玉貴的太子殿下,正挽著袖子,低頭一點一點的黏補,將原本碎裂的竹骨全部拼接回去。動作十分小心謹慎,生怕出了半點差池。 已經到了最后一步,他正全神貫注的往燈骨上黏布帛,一刻都不敢疏忽。 “其實她是喜歡這種樣式花燈的?!毙礻坛读讼麓浇?,輕聲道,“后來變得不喜歡,也是因為我的緣故?!?/br> 第125章 恨不能連夜逃離長安城…… 在無數人或期待、或忐忑的心情中, 太子終于登極為帝,并于圜丘祭祀昭告天地。 皇帝退位為太上皇,新帝則冊封生母朱貴妃為太上皇后。太上皇退位后便攜妃嬪和子女們移居西內苑, 但朱貴妃卻并未前往,還是住在大明宮中,連宮室都懶得挪動。 在皇帝挪居前, 她終于想起來要去探望一番。 已經隔了段時日沒來紫宸殿,里面的陳設從未變過, 她卻莫名的覺得有些陌生。太上皇正披著件外衫, 靠坐在榻上飲著湯藥, 見她進來, 便扯了下唇角:“你來了?” “是啊, 我來了?!敝熨F妃在榻邊坐下,看著侍從喂皇帝喝藥, 并未有要搭把手的意思,反倒是輕嘆道, “圣人折騰什么呢,大明宮也很寬敞, 除了那些個妃嬪們可能要稍微擠一擠, 其余完全是夠住的?!?/br> 徐遂將湯藥推開,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這不是為了給你們騰地方?” 若說先前還不明白, 那他現在可太清楚,清楚朱貴妃對他的嫌棄。 “少君, 當年的事……” 朱貴妃打斷他,眼中含著一點笑意:“圣人,當年的事就不必再提了,都是過去的事了, 妾都打算忘記的事,何必呢?!?/br> 徐遂苦笑了一下,輕聲道:“我也想問一聲何必呢,宮里這些年,也只有你一個人在妃位,我答應你的事是做到了的。但這么多年過去了,我才知道,你從來就沒有原諒過我?!?/br> 活了這么多年,他也是現在才知道,哪怕是他在心里視作妻子的朱貴妃,也不是真心待他的。 一切不過是他的自以為是。 “圣人答應我的事?”朱貴妃輕笑了一聲,撫了撫自己指尖的蔻丹,眸色淺淡,“我從未向圣人求過什么,那是圣人自個跑來跟我說的話,什么時候就成了我要的?” 徐遂霎時間愣住,隨后又猛然間想起,朱貴妃確實沒有向他要過什么東西。 她向來都是溫溫柔柔的,不說一句多余的話,也不向他討要東西。然而總是不聲不響之間,就讓他不自覺的主動說出來。 “少君?!毙焖靻玖怂宦?,低聲道,“我以為你我二人之間,始終是心意相通的。卻沒想到,你竟是一聲不吭的怨恨了我這么多年?!?/br> 朱貴妃瞥了他一眼,嘴角扯起一抹諷刺的笑:“所以我該跟圣人說一聲,我準備開始怨恨圣人了?” 徐遂住了口,怔怔地看著她,半晌說不出話來,下意識的蜷了一下手指,神色茫然無措。 “不愧是圣人,普天之下您的地位是獨一份的,這腦子里的想法,也當真是獨一份的?!敝熨F妃將鬢發撩到耳后去,側面的合浦珠耳墜子一晃一晃,臉上也笑吟吟的,“也虧得圣人先前做了皇帝,若是別人以妻為妾,按我大齊律法可是要坐兩年大牢呢?!?/br> 自古以來干政的后族,多為太后的家族,與之相比,皇后家族所能接觸到的權力都小得多了。除非他立下的太子是從石頭縫里蹦出來的,不然總是要有生母。 即便跟他過了二十多年,她都沒能弄明白這人腦子怎么長的。 私事上一塌糊涂不說,還以為自己懵想出什么絕妙的主意,自信至極。 榻邊的侍從規規矩矩端著藥碗,低著頭不敢看兩位貴人之間的較量,到底是在御前待了許久的人,端著藥碗的手極其穩當,褐色藥汁一點晃動的痕跡都沒有。 朱貴妃坐了會子覺得無趣,站起身理了理方勝紋柳青色的裙擺,將鬢邊金簪扶正,隨后便要往外走去。 一陣清風順著敞開的窗戶進來,殿中珠簾晃動,放出清脆聲響。眼見著她要走,徐遂出聲將人給喚?。骸吧倬?,你當初心里怨我,你該告訴我的。倘若你告訴了我,那我便不會以為……”以為她真的不在意這些。 倘若他早些知道這些,倆人說不定就不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朱貴妃背對著他轉過頭,唇角帶笑,那笑意卻不達眼底:“我不說,圣人就不知道了?不過是不愿意想罷了?!?/br> 他自己都不是個無私大度的人,竟然會以為別人是。 “圣人就在東內苑好好待著吧,那日子也挺舒服的?!绷滔伦詈笠痪湓捄?,朱貴妃徑直出了內殿,只留下身上淡淡的零陵香氣息。 良久,徐遂瞥了眼還端著藥碗的侍從,淡聲道:“去換一碗過來吧?!?/br> 那侍從如釋重負,行了一禮后匆忙退了下去,整個內殿一時間靜得只剩下他的呼吸聲。 墻角的素青落地大花瓶里頭放著幾支半開未開的梅花,隱隱飄散出來幾縷幽香,將原本縈繞在屋子里的藥味給沖散殆盡。 這是朱貴妃以前最愛在屋中擺放的東西之一。 她愛擺弄四時花卉,至今清思殿里都養著各種花樹,一年四季都是一番花團錦簇,從來不顯得冷清過。 無論是在秦王府、東宮,還是廣平,她總是會采摘未開的應季鮮花,擺在倆人的房中靜待開放。 未開時摘下來的花,既無蟲蟻,又能留住香氣。 后來住進了宮中后,她再未在他屋中布置過這些,不過他倒是將這習慣給留存了下來。 徐遂閉著眼撫了撫略燙的額頭,輕嘆了一聲:“少君……” 以前只覺得兩人之間似乎漸行漸遠,不復過往的親密,如今得到了證實,也知道了緣由,他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等朱貴妃去了趟太液池散步游船,再慢悠悠的踱回清思殿時,徐晏已經在里頭等著了,跟在她身邊的侍從們急忙俯身行禮,口中呼著陛下萬福。 “母親?!毙礻躺锨肮讼律碜?,輕聲道,“剛才可是去紫宸殿了?” 朱貴妃點點頭,拿帕子掩唇打了個呵欠:“是啊,他都要搬去東內苑了,相識這么多年,我總得過去送他最后一程?!?/br> 一旁的宮侍們齊刷刷低著頭,佯裝沒聽到朱貴妃剛才的話。 最后一程,說得好像太上皇快…… “你等多久了?”朱貴妃一邊問他,一邊向里面緩緩走著。 徐晏走在她身側,也是不疾不徐地邁著步子,溫聲道:“沒多大會?!?/br> 朱貴妃輕唔了一聲,沒再回應,進殿后便斜靠在榻上吃茶,神色間隱約透露出幾分疲意。 徐晏自個將茶釜中的茶水倒了些許在盞中,動作如行云流水,雅致非常。茶香裊裊,冒著滾滾煙霧,仿若博山爐中飄散而出的熏香,讓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你這才將將登極,不知道有多忙,你同顏顏的婚事,怎的不提前些?”朱貴妃閉目歇了一會,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茶盞,輕聲問他。 新帝登極,不但各地事務繁多,且自個還得將上上下下的事情全都捋一遍,以防自己都不清楚,被人欺上瞞下。 徐晏這幾日都忙得腳不點地,也就今日才得了空過來清思殿。 他朗朗笑了一聲:“這不是有母親么,下月就要納采了,我過來正好想麻煩母親替我看顧看顧流程?!?/br> 朱貴妃瞪了他一眼,揉揉眉心抱怨:“你前段時日就定下來多好,何必拖到現在,自個都抽不開身來打理?!?/br> 徐晏飲了口茶水,溫聲道:“太子妃和皇后的納采規格不同,兒想著橫豎也沒幾天了,干脆就拖到現在再辦?!?/br> 朱貴妃望了他半晌,無語道:“你倒是會為顏顏打算?!?/br> 徐晏握著茶盞的手頓了一下,將茶盞擱下后,身子向前傾了傾:“這件事,就勞煩母親幫著多看顧看顧了?!?/br> “知道了,你回去吧,我睡一會?!敝熨F妃揮了揮手,開始趕人。 待他出去后,方才嘆道:“以前只覺得我這兒子是個沒心的,表面上看著比誰都桀驁張揚,實際上卻是冷心冷肺。都以為他這輩子就這樣了,沒想到如今倒變成了個癡情的?!?/br> “這不是挺好?”女官扶著她向后殿走,輕笑道,“娘子從前就擔心陛下和三娘的事,總說倆人將來是夫妻,要過一輩子的人,陛下這樣不像話?,F如今陛下上了心,這可不是正好?” 朱貴妃被她幾句話給哄得眉開眼笑,轉身嗔怪地瞪了人一眼:“就你會說話,隨便兩語就將人夸得天花亂墜。他小時候做錯了事,你可沒少幫他說話?!?/br> 女官柔聲道:“小郎君哪有不打架的,偏就太上皇事多,次次要責罰?!彼^口不提徐晏打人時有多狠。 朱貴妃沒再說話,她自然也對徐遂不滿,只不過她是提都懶得再提這個人。輕輕拍了下女官的手后,信步入內更衣而眠。 ----- 太上皇并未如期搬往太極宮,只因當日晚上就發了高燒,情況及其兇險,無數太醫過去診治。施針、冷敷、膏藥,折騰了一晚上,才堪堪將溫度給降了下去。 然而等到第二日一早,卻又開始反復。 如此持續了數日,直到新帝開始納采問名之前,才稍稍好了些。 納采當日天還未亮,從丹鳳門到永昌坊顧府的大路上便開始清道,群臣咸集于橫街,等待進入含元殿。 待到蕭侍中宣讀完天子納后詔書后,新帝親命崔大將軍為正使、韋尚書令為副使,前往皇后家中行納采問名之禮。 等到崔大將軍和韋尚書令的車架出了宮門后,新帝先行離去,群臣卻未敢退場,而是一直在宮中等著二人回來復命。 納采問名的禮物一箱一箱的從宮中出去,無論是朝臣還是宮中眾人,皆是看直了眼。 皇帝納后和普通人自然不一樣,納采問名的禮物也格外豐厚,但新帝這架勢,早就不知超過制式多少倍了。 戶部尚書最清楚國庫開支,知道新帝只按制支取了納采問名的錢財,那這剩下的,莫非全都是新帝自個從私庫掏出來的? 宮中眾人不禁唏噓嘆惋,任憑新帝做太子時曾對顧三娘子多厭煩,如今自個喜歡上了人家,還不是跟在人身后做小伏低、甘愿俯首帖耳? 青梧院里圍了一群人,都是過來看堆放在院子里的禮物的。 顧令顏沒出去,躲在房里下棋。 “你自己的婚事,你竟是半點都不上心?!鳖櫲籼m戳了下她的額頭,皺著眉頭笑罵了一句,除此之外倒也沒多說,徑自落下了一顆黑子。 顧令顏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無奈道:“看也是那么多,不看也是那么多,有何分別么?” 顧若蘭沉默了片刻,又問她:“你老實告訴我,這門婚事,你喜歡不喜歡?”若是她喜歡這婚事,那自然是皆大歡喜的;可若是她不喜歡…… 一時間,顧若蘭也想不出什么解決的法子。 那是新帝,是天子,天下翻云覆雨盡在掌握中的人,他能給予人無上寵愛和榮光,也能輕而易舉的將人拉至深淵。 許是懶得思考棋局,顧令顏落子的速度極快,她輕聲說:“或許吧,只是喜歡也得嫁,不喜歡還是得嫁,還不如自個歡喜一些,以免徒增煩憂?!?/br> 顧若蘭點了點棋盤,溫聲說:“沒必要再下了,你輸了?!彼吹贸鰜?,顧令顏并未像她表現的那樣平靜,否則這一局棋,也不會輸得這樣一塌糊涂。 以她的棋藝,雖不說有多精進,可卻也偶爾贏過一兩次堪稱國手的顧審。就算是輸,怎能輸得這么慘? 顧若蘭今日并未回李家,而是帶著女兒在娘家住下了,倆人先將阿錦給哄睡了后,又繼續在臥房中鏖戰。 顧令顏今日輸得尤其慘烈,到了后來顧若蘭看不過去,開始悄悄讓她一兩子。 半夜東風敲打著窗牖,柳枝順著風搖曳而響,幾聲鳥雀低鳴。顧若蘭擔心窗外剛抽出來的嫩芽被風吹散,便起身打開窗牖,想借著月光瞧上一眼。 剛打開窗戶,便發現外面站著一個赑屃紋玄色圓領袍的男子,一手撐著窗沿,打算一躍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