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后太子火葬場了 第76節
徐遂揉了揉眉心,就著朱貴妃的手飲了一口茶水后,溫聲說:“你先準備著,朕讓人去測算日子,回頭將日子交給你,你按著來辦就行了?!彼畠罕姸?,除去武陵公主和潯陽公主是單獨冊封的,其他的幾個公主都是混著一塊冊封,免得麻煩。 外面雨聲陣陣,暗沉的天色不由得讓人昏昏欲睡了起來,倆人又商量了幾句話后,徐遂逐漸的闔上了眼。他在清思殿閉目小憩,不知過了多久,一名內侍從外面冒著雨趕來,收了傘后先在外面理了理衣襟,方才入內,附在徐遂身側耳語了幾句。 他過來清思殿的本意就是為了談七公主出降的事,眼見著事情已經商議完了,紫宸殿里又有人在等著,便坐起了身,安撫了朱貴妃幾句后,趿著革靴往外走了。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朱貴妃緩緩在葦席上坐了下來,招手喚來侍女后,輕聲說:“去七娘那邊瞧兩眼,再有就是,二娘那個什么濟慈堂弄到什么地步了?” 宮女先回了她后面一句話,隨后應下聲后去了大角觀。 數日后,皇帝下詔冊封七皇女為宜春公主、八皇女為滎陽公主、九皇女為蘭陵公主,朝臣和內命婦皆進宮觀禮,又從近臣中選了幾人作為冊封使者。 隨后不僅以極快的速度定下了滎陽公主和蘭陵公主的親事,更是定下了宜春公主的婚期,就在下一月。 因公主出降的時間太過于緊迫,宮中上上下下都忙得腳不沾地,無論是宮妃還是六尚局的女官,又或是內侍省的人,各個都不敢懈怠。 本來時間太過于緊迫,公主府邸根本來不及建好,一個月的時間,別說建那么大個府邸,就是打地基的時間都不夠。工部和將作監都已經擬好了奏章,準備勸說圣人直接在長安找個空置的大府邸,修葺一番一樣能用。 但徐遂卻沒給他們這個機會,反倒是讓宜春公主以潯陽公主為表率,無需住在自己的公主府中,住在駙馬家中更方便侍奉姑舅。既然無需住,連公主府都用不著修了。 他這一舉動最直接的原因就三個字:沒錢了。 錢一大半送去了河西和涿郡,還有一部分拿去治理河東郡的水患,以至于宜春公主的嫁妝連武陵公主的一半都不到,食實封千戶?;实墼谛睦锏故堑胗浿晕怂?,卻不好意思說是自己沒錢,只告訴宜春如今戰事吃緊,她的昏儀不宜太過鋪張。 分明都是帝女,還是同一人養大的,出降的規格卻差了這么多,宜春公主心里到底有些不舒服。也不知是在觀里學乖了還是別的緣故,她倒是學乖了,半點都沒有同皇帝鬧不說,還低眉順目的乖巧應是,惹得徐遂心里更是一陣憐惜。 雖縮減了嫁妝、實封和公主府,但公主出降儀皇帝卻半點沒含糊,嚴格按照禮法要求白家走了六禮,親迎那日更是讓長安城一眾官員及家眷都可前往觀禮。 他想著錢上面委屈了,排場上就不需要委屈,反正也不再多花錢。 ----- 宜春公主出降那日,顧令顏也跟著去宮中觀了回禮,雖已經到了初秋時節,可大白日的和那么多人擠著,還是出了一層薄汗。 “也沒什么好瞧的,早知道我就不出來了?!敝煨尥⌒÷暤谋г沽司?,“這么熱,唉?!?/br> 崔芹斜過去掃了她一眼,以眼神示意不遠處給宜春公主送嫁的宮妃們:“慎言!” 因著姑母是朱貴妃、表兄是太子的緣故,朱修彤是在宮里隨意慣了的,此刻經她一點醒,才恍覺自己不該在宮里說這些話。 待宜春公主在黃昏時出宮以后,眾人開始在筵席上高談闊論起來,顧令顏嫌人多了吵嚷,便出去走動了一會,等到回來的時候,筵席已經要散去了。 “等過幾日中秋,你要不要出去賞燈?”李韶看著趴在自己腿上小憩的女兒,輕聲問著。 顧令顏這會正是昏昏欲睡懶得動彈的時候,便搖了搖頭說:“不了,我在家里陪阿娘吧?!彼У醚劬Χ急牪婚_了,說話也是含含糊糊從嗓子眼里蹦出來的。 李韶聽著她貼心的話語,眸色愈發的柔和,輕撫了撫她的鬢發,唇角忍不住微微勾了起來。 雖已經提前說了不愿出去,李韶當時也沒反對什么,然而等到了中秋那日,她還是被李韶和杜夫人給趕了出去。 “在家里陪著我們這些老家伙像什么話,你出去玩一回,等稍晚些了再回來賞月?!倍欧蛉舜笫忠粨],派了心腹仆婦送兩個孫女出去。她發了話沒人敢不從,就是顧審也跟著催了幾句。 因先前想著就在家中賞燈賞月,已經婉拒過了不少人的邀約,顧令顏和顧容華倆個孤零零騎著馬出去,面面相覷的看了一會后,顧令顏問道:“你想好去哪了沒?” “還沒呢,阿姊你想去哪兒?”顧容華掰著手指頭想了想,硬是想不出來能去哪,“先進了西市再說吧?!?/br> 顧令顏莞爾:“好啊,待會我買一盞燈送你?!睗£柡退哪侨汉糜言谒佔永镉喠撕脦追?,她緊趕慢趕的畫了幾幅出來,還剩下一幅交了押金還沒畫完的。 這么一折算下來,能趕得上她鋪子里大半年的收入,她一下子就變得十分富裕。 西市離永昌坊不遠,倆人閑談間沒多大會就到了。在西市門口正巧碰上了一群小娘子,一行人邀她結伴而行,都是熟識的人,倆人便應承了下來。 一群人熱熱鬧鬧的進了西市,有人纏著她問:“阿顏,聽說你去年贏了繁云樓的一個花燈?” “大家都知道的事兒,這還能有假?”另一個少女斜了那人一眼,十分夸張的將顧令顏狠夸了一通,最后捂住自己的心口,幽幽的嘆了口氣。 “她贏來花燈的那幅畫就掛在繁云樓里呢,你又不是沒看到過。要是記不清了,待會過去再看一遍不就得了?!?/br> 聽著眾人這樣夸贊,顧令顏略有些靦腆的笑了笑,輕聲說:“算不得什么呢,可能是我當時是第一個畫完的,掌柜才送我?!比ツ曛星锏姆痹茦侨藵M為患,只是大部分人都是抱著玩樂的心態,但她是真想要一個兔子燈,所以比旁人更加全神貫注些。 到處都掛著琳瑯滿目的花燈,不同的形狀里點著或明或暗的火燭,整個西市在這道道燭光的映襯下,宛若白晝一般亮堂。 在商販的叫賣聲中,一行人還是進了繁云樓。 今年的彩頭已經拿了出來,比試的要求是作詩,一眾人在下面提筆揮毫潑墨,樓上和四周站滿了圍觀的人群。 一個梳著百合髻的少女問:“阿顏,你能不能再贏一個花燈給我們瞧瞧呀?去年你的那個我都沒見著?!?/br> 顧令顏忍不住失笑,搖了搖頭說:“我不擅作詩,就連去年的花燈,也指不定是運氣好,今年實在是沒法子了?!?/br> 幾個小姑娘都想要花燈,又自覺自己作詩的水平太過于普通,推推搡搡了許久,終是決定讓崔芹下去試一試。反正拿來做彩頭的花燈不止一盞,指不定就被店家看中了呢? 顧令顏沒跟著她們一道下去,站在樓上看了一會,見崔芹已經找了個位置寫了不少,卻還沒拿去找店家,想來寫的是首長詩,估摸著還要等一會才行。 今年繁云樓的燈她顯然是拿不到的了,可又不想空著手回去,想了一會后,她側首說:“我出去外面瞧瞧,你跟容容她們說一聲?!?/br> 綠衣脆聲應下,急匆匆的跑下樓去告知了顧容華等人,讓她們不必擔憂,而后又提著裙擺去追顧令顏。 八月半的晚上有些陰冷,甫一出去,顧令顏便打了個寒顫,忍不住裹了下身上的披帛。 因是中秋,到處都是猜燈謎的、賣花燈的,京中的小攤販都是提早了一兩月就開始趕制,就等著今天一股腦的賺上一筆。 出了繁云樓沒幾步,就有一家猜燈謎的。 顧令顏轉了一圈,瞧中了一個老虎的,這虎形繪得惟妙惟肖,同她喜歡畫的幼虎不同,這盞花燈上的老虎十分威風凜凜,正低伏著身子朝前怒吼,似是在恐嚇敵手。 她一眼就喜歡上了,將老虎身上寫著的一句詩看過后,發現并不怎么難,不過片刻心里就已經有了答案,準備將花燈取下來去尋攤主。 這盞花燈是掛得最高的,她不由得掂起了腳去夠,卻發現還是差上一截。正要蹙著眉去尋攤主幫忙時,卻有一只骨節分明的大手從旁側伸出,輕而易舉的將花燈從架子上摘了下來。 第92章 “沒想到你這么討嫌啊?!?/br> 西市人來人往的聲音落在耳畔, 楊柳在晚風的吹拂下舒展著枝條。金風透著一股隱隱約約的涼意,但站在一堆火燭面前,還是會覺得面頰被熏得有些發燙的。 顧令顏立在那一排花燈前挑選了許久, 明艷的火光透過花燈外糊著的一層絹帛,照在她柔若凝脂的面龐上。 臉頰霎時映了一層暖色的光,將她本就細膩的肌膚映襯得愈發無暇, 仿佛最上好的羊脂美玉。 那只手從她頰側伸出來,衣袖不經意間擦到了她的耳朵, 這樣的觸碰下, 耳尖不可抑制的紅了一下。是那種不受控制的灼熱, 讓人忍不住避開了半步。 她忍不住轉回頭去, 想看看這人到底是想搶自己的花燈、還是想幫自己取下來。還沒完全的轉過去, 才將將看到那人凌厲的下巴時,她就煞白了臉色, 身子一下子涼了下來,匆忙向后退了些:“徐晏?” 看了看四周, 她以為自己花了眼,又問道:“你怎么在這?” “小心些?!彼隗@惶中越退越遠, 眼見著都快要撞上后面的花燈架子, 徐晏急忙拉住了她,輕聲說, “注意看路?!?/br> 那只手輕輕握在她的手腕處,guntangguntang的。 顧令顏抿緊了唇, 手腕似是被灼燒燙到了般,瞪了他一眼后將他的手拂開,后退一步道:“沒瞧見殿下在這,是我失禮了?!闭f著失禮, 她卻也只是敷衍著叉了叉手,看都懶得看他。 “既然你喜歡這花燈,我就不跟你爭了,讓給你算了?!鳖櫫铑伩戳丝匆呀浛樟藟K位置的架子,一陣煩躁感涌了上來,逛了這么久好不容易瞧中的一盞花燈,竟然被他給截了胡,想到這兒,她不由得又瞪了徐晏一眼。 離京數月,朝思暮想的人此刻就在自己面前,秾艷攝人的面容似乎毫無變化,他卻突然間生出了一點膽怯之意。 自從去年夏末后,她已經很少在他面前展露過自己的情緒了。 徐晏笑了一聲,面容平和無波,并未因她的瞪視而有絲毫的變化,反倒是將手里那個虎形花燈遞了出去,溫聲說:“我瞧你想要,又摘不到的樣子,便想著幫你摘下來?!?/br> 他的聲音很平和,分明只是在敘述事實,但顧令顏現在正是心煩意亂的時候,聽在她耳朵里,就像是在嘲笑她夠不著一樣。 不過這個花燈她確實很想要,今日走過西市這么多大街小巷,也就這個花燈的樣式和圖案她最喜歡了。抿了抿唇后,顧令顏從徐晏手中將花燈接過來,去找攤主說自己的答案。 猜謎的那個字與她心中所想分毫不差,付了錢后她很快就拿到了花燈,跟其他花燈比起來并沒有多特別,但在她眼里卻是可愛極了。 拿到自己心中想要的東西后,她轉過身欲走,徐晏信步跟在了后面。路過那家猜燈謎的攤主身邊時,攤主忽而叫住他說:“惹了小娘子生氣也不知道哄一下,還把人給嚇了一跳,難怪人家不想搭理你?!闭f著說著,攤主搖了搖頭,順帶著輕嘖了幾聲。 徐晏唇角微彎,道了聲“多謝”,隨后也轉身離去。 察覺到身后的腳步聲時,顧令顏轉回頭,冷下了臉看著他半晌。眼前那人著了身獬豸紋玄色圓領袍,足蹬革靴,腰間的蹀躞帶上掛著玉帶鉤,眉眼含情凝笑,只這么瞧著,清雋的身姿盡收于眼底。 她忍不住問,“你不是在河西嗎,怎么回京了?” 前幾日才傳出來河西連連告捷、三戰三勝的消息,據說殲敵數萬人,繳獲馬匹物資無數,將突厥和吐谷渾都趕到了三百里外,大齊的疆域又跟著擴大了不少。 只是他這個太子這時候不應該是在河西整頓兵馬、清點物資安撫將士和民眾嗎? “殿下既是秘密回京,還是別出來閑逛為好,省得被人給看見了?!鳖櫫铑伒穆曇舻统?,容色淡淡,令人瞧不出喜怒來。 她都沒有聽說過大軍要班師回朝的消息,太子卻突然出現在這兒,難免引人遐想。 徐晏先是愣了一下,隨后解釋道:“我并非是私底下回京的?!彼仁堑昧藦木┏莻鱽淼南?,說是皇帝病重,他方才日夜兼程的趕了回來,然而等他今日回了宮中時,皇帝的病情卻已經勉強控制住了,并無大礙。 顧令顏手里摩挲著花燈的竹竿子,掀了掀眼皮,正要說話時,又一盞花燈遞到了她面前來。 是一盞兔子燈,竹子做的骨架,岫玉做的燈桿,殷紅的一雙眼睛艷似朱砂,俯臥在地的姿態惹人憐愛。 同她去年在繁云樓得了以后,又給了他的那個花燈一模一樣。 她凝著那個兔子燈看了半晌,不解的望了過去,輕聲道:“殿下是來還我花燈的?”這人是去了河西一趟后終于想通了,決定將她的東西都還給她了? 顧令顏疑惑地眨了眨眼,神情略有些遲疑。 “不是?!毙礻痰拿骖a上掠過一絲不自然的神色,眼神閃躲,耳尖不可遏制的泛起了緋紅,“是我剛才在繁云樓作詩贏來的,你不是喜歡兔子燈么?”去年她挑的就是一個兔子燈,那盞燈一直放在他的書房里,今日看到了盞一模一樣的,他想也不想的就選了這個。 看著面前這個精致小巧的兔子燈,顧令顏一陣的恍惚,眼神迷離了起來,越過這盞花燈,她似乎看到了從前和徐晏一同出來賞燈時,奇異絢麗的西市綴滿了無數的花燈,每一盞都很好看,每一盞她都很想要。 可是沒有一盞是她的。 等她不再執著于這些東西了,他卻將花燈送到了她的面前,一次又一次的。 “顏顏,你不是喜歡這個么?”徐晏低聲問著他,平淡尋常的聲音中夾雜著一絲顫抖。 她喜歡嗎? 顧令顏迷茫的抬起了頭,等回過神時才發現眼前一片的模糊,什么都瞧不清楚,她捏了捏掌心,溫聲道:“我不喜歡?!?/br> 去年喜歡的東西,跟今年喜歡的怎么可能完全一樣?她早都換了一樣花燈了。 連人都能換,何況一個微不足道的小物件。 顧令顏仰首看了看天,徐晏手忙腳亂的拉住她,有些無措地說:“顏顏,是我錯了,你別哭……” 眼前少女的眸子里仿佛蓄了淚,在西市透亮的燭火下泛著柔潤的光澤。面頰上的斜紅和花鈿以朱色描繪,艷麗逼人。兩頰不用點面靨,淺淺一笑時,便已有梨渦浮現在臉上。 眼見著他似乎要抬手擦拭她的眼角,顧令顏不動聲色的往后退了一步。不過是想起往事心里有些酸澀,鼻尖跟著一酸,剛才在眼眶里蓄了點水珠,現在早就消下去了。 她心里亂如麻絮,欲伸手將徐晏推開,倆人推搡間,從徐晏的衣袖里掉出了一樣東西,落在了顧令顏的腳邊。 倆人皆是一愣,顧令顏低頭看了一眼,發現是一張紙。 徐晏似乎極為緊張,再顧不得許多,匆忙要去撿那張落在她腳邊的紙。但他隔得遠了些,到底是慢了一步,被顧令顏搶先拿在了手里。 紙飄落在地上時已經從原本疊好的狀態散開了,背面朝上,只要翻轉過來就能輕而易舉的看到上面寫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