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后太子火葬場了 第71節
眼前又轉換了場景,變成了那日在青梧院廳堂里,他問顧令顏:“以后還是做我的太子妃吧,好不好?” 似乎被拽進了一個奇異的怪圈,周遭一片霧蒙蒙的,顧令顏平和的面容突變,厲聲問他,是不是想要她做他的貴妃。 她不停地質問著,一聲比一聲高,無論他怎么解釋,她也不曾理會半分。 眼眸里流露出的,是令他心慌到了極點的厭惡。 一陣窒息感襲了上來,似有一雙大手扼住了他的脖頸,用力掙扎了許久后,徐晏猛地睜開了眼,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待到心緒平靜下來后,環顧周遭,還是今日所在的那個書房,屋中的星輝更亮了些。 “顏顏?!毙礻叹o握著手中的小瓷罐,哽咽著喚了一句,嗓音沙啞低沉,心口似被堵住了般透不過來氣。 從桌案上隨意取了一張信紙后,徐晏提起雞距筆,抖著手,顫顫巍巍地寫下了一封信。 因手一直打著顫,即便緊緊抓著筆,寫出來的字都是扭曲的。沒幾個字就將手上的紙撕了個粉碎,換了一張重新開始寫。 寫了撕,撕了寫,不知究竟耗費了多少張信紙以后,一封完整的信件才算完成了。 落款的徐晏兩個字糊成了一團,連帶著日期的邊角也模糊了一點。 將信裝進信封里后,徐晏凝著手中的信封看了許久,卻遲遲沒有動筆寫上信件的去向。 他不敢寫。 最后到底是不敢寄出去的,他將信箋放在了一堆公文的最下方,片刻后又翻找了出來,重新拿了個不大不小的錦盒,抖著手把信給放了進去。 ----- 四月底辦筵席的人家多,否則若是拖到了五月,則是惡月,更不是個辦筵席的好時候。六月七月天熱,勢必要備不少冰鑒不說,還不一定有什么用。 杜夫人這段時日也接了不少宴飲邀約,她自個不愿出門,李韶因著顧立信還在河西不便赴宴,幾次都是派的楊氏或朱修月去的。 傍晚時分,眾人都聚在正院里等著用晚膳,杜夫人坐在上首,抻著脖子朝外望了望,先讓婢子拿了些點心進來,而后才抱怨道:“怎么這么晚了還沒回來呢?!?/br> “今日下午祖父留在官署當值呢,許是宮里有什么事,被耽擱了?!鳖櫫铑伻崧曊f,“說不定過一會就回來了?!?/br> 杜夫人揉了揉眉心,無奈道:“就是因為這個,我這心里才不踏實呢?!苯衲陮嵲谑莻€多事之秋,各地天災頻發不說還碰上戰事。顧審作為重臣,晚上但凡回來的晚些,她都要擔心是不是又有什么變故。 顧令顏看身旁的顧容華一直揪著耳朵,便挑了挑眉頭問道:“你怎么啦,耳朵癢?” “不是?!鳖櫲萑A頗有些郁悶,提不上勁地說,“今早出去赴宴,丟了個塊羊脂玉兔的耳墜在外面,我平常最喜歡戴這對耳墜子了?,F在好了,丟了一塊,我都湊不成一對的,以后只能放著積灰?!?/br> 顧令顏聞言停下了手里拿糕點的動作,戳了戳她說:“那剩下那個你給我吧,我有一對玉虎的耳墜子,剛好可以戴著玩。我那還有一對白玉兔的,你拿去吧?!?/br> 她跟顧容華不一樣,顧容華什么都愛湊成一對的,但她有時卻喜歡戴兩個不一樣的耳墜子玩,故而才想著剩下那個正好可以和自己的羊脂玉虎湊在一塊。 顧容華立刻轉悲為喜,臉上郁色一掃而空,拉著她撒了一頓嬌,才興沖沖地道了好。 正說著話,顧審踏過門檻進來,穿著身絳紗公服,腰佩玉帶,身姿凜然。 “怎么回事?”杜夫人皺了眉頭問他,“這么晚才回來?!?/br> “沒什么大事,圣人說今年不去九成宮了?!鳖檶彅[了擺手,落座飲了杯茶水潤喉,方道:“圣人今日召了我們過去,說太子和越王都去了河西,他舍不得楚王和晉王,想等太子一行回來以后,再讓楚王和晉王之藩?!?/br> 杜夫人冷哼了幾聲,未予置評,只吩咐了侍女趕緊傳飯上來。一眾人等了許久,早都已經快餓壞了。 今日的晚膳有玉灌肺和糟鵝掌,具是顧令顏喜歡吃的,她一下子被勾起了食欲,夏日的燥熱感頓時無影無蹤。 正要準備用飯時,卻聽顧審道:“顏顏,今日貴妃身邊的錦寧過來,說你快要生辰了,貴妃想請你后日進宮玩一會?!?/br> “啊?!鳖櫫铑伌翥兜奶痦?,復又低下頭道,“知道了?!闭f實在話,不管是為了徐晏還是為了別的什么原因,朱貴妃這些年對她著實不算差,甚至還可以說是很不錯。無論是什么新奇的玩意,宮里公主們有的,她大多也能有一份。 便是上次那匹汗血寶馬,連武陵公主都羨慕不已,就是可惜……死在了那次上林苑里。 其實去了也沒什么,反正太子已經去了河西,她前些日子一直愿意不入宮,就是為了避著太子走。橫豎他也不在,她去一趟見一見朱貴妃,就當是去陪貴妃說說話罷了。 顧令顏深吸了口氣,低下頭慢吞吞的用著自己豆青色小碗里的糟鵝掌,軟爛的鵝掌早已煮得脫了骨,一抿就似要化在口中一樣。 突然間就想起了夢里,宦者說冊封她為貴妃,舉國嘩然,到處都是譏諷的聲音。 她才不要呢,她才不要給他做貴妃。 第86章 “河西大捷!” 夏日時節的大明宮, 草木葳蕤,花樹繁茂,雖在炎炎日光下, 卻像是留出了一片清凈雅致的地方。 一汪太液池宛若深碧色的佩玉,池面波光粼粼,點點金光照在水面上, 折射出流光溢彩的波紋。 池中央的小島上似乎有人正在舉辦一個小型的宴飲,顧令顏走過時好奇地看了幾眼, 透過池中種著的荷花, 依稀看到了幾個熟悉的身影, 便又縮回了視線, 轉向前方。 今日去宮門口接她的人是錦寧, 見她有興趣,便笑道:“晉王快要納妃了, 正妃人選是潯陽公主的小姑,聽說她常年在范陽, 對京城不大熟悉。今日是武陵公主和潯陽公主在蓬萊島設宴,貴妃還派了女官過去幫忙準備的, 三娘若是有興趣, 待會從清思殿出來,也可以過去坐坐?!?/br> 原來是潯陽設下的宴席, 顧令顏估摸著應當是為了帶未來的晉王妃出來,讓眾人都認識認識。她跟武陵公主還算熟絡, 已經常去她府上赴宴,但跟潯陽公主么,著實不怎么熟悉,更遑論是她的夫家了。 想到這, 她便擺了擺手,細聲細氣地說:“多謝錦姨,只是這天氣也太熱了,我就不去了?!?/br> 她笑著道謝,說話時的語調似東風一樣溫和輕柔,頰側掛著淺淺的梨渦,一顰一笑間,都撞入了人的心坎里。 錦寧一時看愣了神,她十歲入宮,十二歲時被指派去服侍秦王妃。她想起自己剛到貴妃身邊時,貴妃也是這么溫柔的笑的,那時貴妃同圣人之間很是恩愛,明明秦王宮里只有兩個孩子,但養在貴妃膝下的武陵公主顯而易見的更受疼愛些。 后來貴妃沒被圣人冊封為皇后,嘴上說的是擔心外戚干政,可那時朱尚書令和貴妃的弟弟都死了!嫡枝只剩下一個平平無奇的兄長朱翰,旁支也沒出什么人物出來,能干什么政? 剛從東宮搬到清思殿那會,錦寧心里沒少暗罵過圣人眼瞎。她看著身旁顧令顏彎彎的笑眼,不由得想起了太子現在對她的百般求而不得,可明明,不該是這種局面的。 錦寧暗自感慨了幾聲,溫聲道:“現在天熱,圣人又說今年不去天臺山,貴妃整日悶在宮里也是無聊,都沒什么食欲?!?/br> 皇帝也不是每年都去天臺山九成宮避暑,雖說九成宮離得不算特別遠,但圣人出行,那是那么簡單的事?不知要耗費多少人力物力。正是和突厥吐谷渾打仗的時候,他還不想一上朝就被群臣給一頓說。 更何況若是去避暑,至少是要去上兩三個月的,那一幫大臣也得跟著去。若是太子還在京城,他還能讓太子留守長安監國,自個跑出去瀟灑玩樂,偏偏太子又去了河西,楚王在皇帝心里是個不能頂事的,便不大放心將監國的擔子交給他。 “若是沒什么食欲,還得用些酸甜的開胃?!鳖櫫铑佪p聲說著,她是在家里悶久了,才想著出來曬曬太陽,否則這么熱的時候,她肯定是要戴帷帽的。 正好要跨過一道宮門,錦寧提醒了她一句后,方才嘆息了一聲,“我也是這么說的,還讓御膳房準備了不少酸酸的菜,貴妃嫌酸,就吃了些甜食,用完甜食后反倒是愈發的不愛用飯了?!?/br> 顧令顏同她說了幾樣常見的開胃菜式,正好一行人已經進了清思殿,倆人便不再說話,由侍從引著上了臺階,往正殿行去。 清思殿的院子里很是靜謐,小宮女們要么下去歇息了,要么三三兩兩的湊在樹蔭門廊下說話,卻都不敢高聲語,擔心自己驚擾到了殿中的貴人。 朱貴妃對自己宮殿里的人一向較為寬松,畢竟天熱,要是曬出個好歹來了,才不是個好事。她正在正殿里欣賞一幅畫,纖長的手指隔空拂過畫作,見顧令顏進來了,便微微仰頭,輕聲道:“顏顏來了?!?/br> “貴妃萬福?!鳖櫫铑伒搅说钪姓径?,叉手躬身行禮。 嬌軟輕柔的小娘子立在那,腰肢不盈一握,分明是一張明艷動人到極致的臉,可無論是姿態還是語調,都軟到了極致,讓人舍不得對她說一句重話。 朱貴妃一時間愣在那,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時候,也是有個人滿面溫柔地看著她…… 過了片刻后她揮揮手,示意不必多禮,才指著自己身旁的位置說:“坐下說話吧?!?/br> 顧令顏在葦席上坐下,殿里伺候的小宮女上前奉上茶水,顧令顏端起來抿了一口,冰冰涼涼的,好像還有點薄荷味? 她渾身一個激靈,感覺四肢百骸全都跟著舒暢了下來,剛從外面進來的那陣燥熱感霎時消散得無影無蹤。 “我想著過完端午就到了你生辰了,就趁著今日叫你出來說說話,順帶看看你想要什么生辰禮?!敝熨F妃似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將手中的畫卷在案幾上鋪展開,“你瞧這幅洛陽行旅圖如何?” 整張畫氣勢恢宏,撲面而來一股壯闊之感。顧令顏點了點頭:“甚好?!彼龔漠嬌峡吹搅酥熨F妃的私印,知道這定然是她收來的愛物,想了一會后還是沉默了下來。 朱貴妃抬起一雙鳳目輕掃了她一眼,眸中光華流轉,忽而朗笑出聲:“想什么呢,這才不是要送你的,是我自個留著賞玩的?!?/br> 她招手喚了小宮女去將畫作收起來,溫聲道:“這也不是什么名家所作,是從前一位故人送我的畫,是他所畫?!?/br> 臨近正午時分,朱貴妃問她:“你午膳想用什么?還是按著你先前愛用的那些吃食來?” “我都行?!鳖櫫铑伖怨郧汕傻淖谀?,輕聲說,“我聽錦衣說最近天氣太熱了,娘子胃口不好?” 朱貴妃撐著頭應了一聲:“這屋里的冰鑒也沒什么用,人熱得難受,哪還有心思用飯,也就有空的時候用點糕點。今日武陵她們幾個辦筵席還說叫我去,這么熱的天我才不去那曬太陽呢?!?/br> 顧令顏忍不住笑了一聲,手指尖尖在憑幾扶手上來回摩挲,緩聲道:“吃了甜的反倒更用不下飯呢,不如吃些稍微酸一點的?” 她知道朱貴妃跟徐晏一樣,專愛吃甜食,但不像徐晏那樣一點酸的都沾不得。 朱貴妃挑眉點頭應了,又道:“彤娘這段時日在家中待嫁,等天氣涼快些,你若是得空就多來宮里走走,我也閑得發慌?!?/br> 太子和越王都去了河西,如今能翻出點浪花來的只剩下潯陽和楚王,只需盯著這倆人就行了。她的聲音不疾不徐,仿若春風拂面,給人帶來一股舒適的感覺。 “好?!鳖櫫铑侟c了點頭,唇角的離我若隱若現。 宮女搬出來一張蕉葉式的琴,朱貴妃讓其包起來后,似是怕她要推拒,便溫聲道:“這張琴并非是名琴,而是西市那家琴館所斫的?!彼⑽炊嗌瞄L彈琴,反倒是跟自己對弈可以下一整天,讓人斫了那么多琴僅僅是想收藏而已。 “從前我去這家琴館訂琴的時候,才剛開呢,眨眼就過去這么多年了?!彼鲋^回想了一番,長嘆了一口氣。 想來就是她去修補春雷的那家琴館了,見貴妃一副非送不可的架勢,顧令顏急急忙忙地謝過。 朱貴妃問了她幾樣關于作畫的問題,許是被勾起了興致,拉著她去品鑒自己收藏的許多名家之作。 這些都是朱貴妃十幾年的珍藏,從不輕易示人,有許多顧令顏從前都只見過摹本,今日才算是得窺了真跡。 用過午食后,顧令顏在清思殿的偏殿小憩了片刻,待到日影逐漸西移,沒先前那么熾熱的時候方才起身告辭。 最后朱貴妃要送她一整匣子羊脂玉做生辰禮,她到底還是沒收:“多謝貴妃好意,只是這太過貴重了,令顏不敢要?!彼⒁幻虼?,“待立了秋天氣涼快了,我再來陪貴妃說話?!?/br> 朱貴妃凝著她看了一會,驀地搖頭失笑:“旁人都說你性子太過溫和,不像顧家人??晌覅s覺得,分明骨子里就是一樣的?!彼矍耙魂嚮秀?,猛然又回過神來,“都是一樣的倔?!?/br> 她從前寵著顧令顏,就是因為喜歡她性子。 幼時被說官話帶吳音,朱修彤一下子就給氣哭了,但她卻毫不示弱的跟人吵了起來,等到背過身沒人的時候,才敢悄悄難過。 她又派了錦寧將顧令顏送出宮去,自個轉去一旁的書房中讓婢女研墨,每日下午朱貴妃都要習一個時辰的字,清思殿的眾人都知道,即便是圣人來了也休想打斷。 錦寧一路將顧令顏從清思殿送了出去,待再次行過太液池邊時,遠處一個著青袍的青年走過來,身姿挺拔如松,面容清雋柔和。 “杜二兄?!贝拷撕?,顧令顏輕喚了他一句。 來人見到她很是愣了一下,隨后溫聲問道:“你是來赴宴的么?”今日武陵二人請了不少京中青年男女,可若是來赴宴的,他怎么沒瞧見她? 顧令顏搖了搖頭,聲音柔和若滴滴涓流:“不是來赴宴的,剛去見了貴妃罷了?!?/br> 許是剛飲了些酒水,從蓬萊島乘了小舟出來宮道上透氣的,杜修遠的面頰上泛著一點紅暈,眼眸之中帶著水光:“唔,這樣呀,你這是要回去了?” “是?!鳖櫫铑伮砸徊媸?,嘴角揚起一個弧度,“我就先回去了,杜二兄先去玩樂吧,不打擾你了?!?/br> 倆人都點了點頭,互相道了個別,正要擦肩而過時,杜修遠卻忽而喚住了她:“三娘子留步?!?/br> 顧令顏一下子頓住,迷迷瞪瞪地站在那:“???”她疑惑地歪了歪頭,不知道杜修遠想做些什么。 杜修遠的視線放在她的耳墜子上,片刻后問:“三娘子可有落下一個耳珰?” “未曾?!鳖櫫铑亾u了搖頭,不帶半點猶豫。 她每次出門佩戴了什么首飾都是要記錄的,以便回來了之后清點,最近幾個月都沒曾丟過東西。 杜修遠的眸子里凝了疑惑,他輕咦了一聲:“那許是我記錯了。前幾日下午在始興伯府,我meimei撿了一個玉兔耳墜子,到處去問都沒人應,她還拿去給我看過,讓我幫著問前院的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