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后太子火葬場了 第28節
顧令顏起身去開了門,從外撲進來一個小童,喘著氣說:“郎君,太子殿下前來探望您,已經到了書房院外了?!?/br> 第33章 那人裹挾著寒涼霧氣而來…… 太子登門, 并非小事。 按理來說,應當是提前通傳,而后顧家眾人有品級的換上朝服, 無品級的則著盛裝,至大門口列隊相迎。 然而太子這次甚至沒等人出來迎,也沒讓眾人來拜會, 直接就進了門,底下仆役具被唬了一跳。 所幸太子幼時時常來往于顧家, 眾人倒有經驗, 不至于完全的手足無措。短暫的忙亂過后, 又重新有條不紊的將事兒給做下去。 杜夫人便只派了童子來告訴顧審。 青衣小童退出去后, 顧審將藥碗重重擱在案幾上, 淡聲道:“等會再讓他進來,我把話說完先?!?/br> 顧令顏重新將門扉掩上, 轉過身去背靠著門,十指抵在門上, 渾身無力。 “祖父?!鳖櫫铑伒痛怪^,輕聲說, “我知道的?!?/br> 顧審梗著個脖子看她, 輕咳了兩聲,搖頭道:“你年紀輕, 懂什么呢。左不過是聽外人贊過她兩句賢良,說貴妃不爭不搶萬事以圣人為先, 將來必在史冊上留下賢名?!?/br> 顧令顏眉梢微動,指尖下意識摳著門板,哪知常年沒修整,門板上突出幾根木刺, 一下子戳進了指甲里頭。 怕驚動顧審,打擾他養病,將痛都憋進了肚子里。 “她從小那性子,哪是甘心做個賢德人的?!鳖檶忇托?,“幼時就跟你長姐二姐一個樣,什么好就必須弄到手?!?/br> “她十六歲嫁了秦王為妃,而后秦王被立為太子,她也跟著入主東宮。太子惹了猜忌又被貶為廣平王,去封地路上感了風寒,貴妃衣不解帶照料月余,怕有人下毒甚至親嘗湯藥?!?/br> “最后苦盡甘來,先帝復了當今的太子之位,她也重新做了太子妃?!?/br> 這是顧令顏第一次正式聽人說朱貴妃的事,往常雖在外面常聽人說起,但也只是零碎聽個七七八八,真假難辨。 除去死對頭,祖父很少背地里談他人私事,這也是她第一次聽顧審說這些話 ——為了說給她聽 顧審幾乎是從嘴角溢出了一抹嘲諷:“圣人登極,以怕外戚攬權為由,即便朝臣多次奏請,也鐵了心不立皇后,只冊封她為貴妃?!?/br> 宮里這么多年,只有朱貴妃一人在正一品夫人之位,剩下的淑、賢、德一直空著。其余之人,哪怕是育有二子二女的吳昭儀,也屈居正二品九嬪。 聽起來很特別,亦是萬分風光。然而貴妃再貴,也不是和皇帝比肩之人。 從明媒正娶的妻子、好端端的秦王妃太子妃,變成了貴妃、成了妾室,誰能好受? 顧令顏猛地想起了在行宮回來,病中那段時日斷斷續續的夢。 夢里的徐晏身著十二章袞服,頭戴十二旒冕冠,冷冰冰的眼神,毫無感情的注視著她。 宦者聲音尖細而又縹緲,扯著嗓子說:“…冊封太子妃顧氏為貴妃…” 聲音拖得老長,似要穿透云霄,讓天下人都知曉。 夢里的她忍不住質問,徐晏卻只勾起薄唇冷笑一聲,道:“給你貴妃之位,已經是全了顧家的顏面,這些年,朕實在是煩透了你?!?/br> 那時說不清自己為何會做這樣的夢,現在想來,應是那日被太子嫌惡態度刺傷后,心底里害怕。 害怕自己成了朱貴妃。 徐晏本就不喜歡她,是明目張膽的嫌棄,絲毫都沒有掩藏過。顧家勢力,比當年朱家更盛,也更容易惹人忌憚。 顧令顏指尖輕顫,眼中涌上一層霧氣,胸口瞬間被瘀滯住,難以喘息。 “你去休息吧,這兩日辛苦你了?!鳖檶弴@了一聲。顧若蘭要看孩子,顧容華性子跳脫,誰都沒她這個細心勁,從昨晚就熬了雪梨汁送來,可惜他沒喝。 今兒一早便開始侍疾,自己都沒怎么好好休息過。 沒跟顧審告退,顧令顏轉身打開門跑了出去。 外面陰云密布,空中飄散著細斜雨絲,砸在小水坑里,濺起了點點水花。她大口喘了會氣,方才感覺雜亂的心跳穩了下來。 從旁邊拎了把傘往外走,一手提著裙擺一手舉傘,鉆入了斜風細雨中。 冬日雨天的寒氣瞬間冒了上來,將她包裹住。但顧令顏卻不覺得冷,直到面前立了道玄色身影,一雙革靴穩穩停在她面前,袍底是織金螭紋。 涼意從腳底竄上來,一直竄到頭頂。 一下子冷極了。 “令顏?!毙礻潭伦×怂穆?,聲音沙啞,“等會我去找你,你同我說兩句話,好不好?” 顧令顏掀起眼皮,冷冷瞥了他眼,又低下頭行禮。 地上都是雨水,徐晏怕她沾濕了衣衫,急忙將人扶了起來,沒讓她行完這個禮。 “師傅身體可還好?”他又問。 徐晏身量高大,出書房的這條小徑又窄,顧令顏的去路完完全全被他給堵死了。便只得揚起臉,淡聲道:“尚好?!?/br> 還帶著些鼻音,朦朦朧朧的,黏滯模糊。 幸而幾道雨絲斜打在臉上,眼中的氤氳霧氣也變得順理成章了起來。 濕漉漉的清透眸子,因用力咬過而殷紅的唇,襯得一張鮮妍如畫的臉愈發靡麗。 她正在仰頭看著他。 徐晏頓了片刻,啞著嗓子問:“我要怎么做,你才能消氣?” “殿下無需怎么做?!鳖櫫铑亗仁妆荛_他的眸光,垂下眼簾:“殿下是太子,令顏不敢生殿下的氣?!?/br> 她并不是他的什么人,面對一國儲君時,又如何敢生他的氣。 所能做的,唯有遠遠地避開。 這就是還在生他氣的意思。 心口酸脹酸脹的,一股莫名的情緒翻了上來,徐晏盯著她瞧了會,緊繃的面容上帶了些無措。 她這么一張靡麗冷臉,將他來時guntang翻涌的心緒,澆了盆水下來,霎時涼透了。 被他一錯不錯的看著,顧令顏胸口悶得慌,舉傘的手忍不住顫抖,低聲道:“殿下若要探望祖父,自行進去便是。令顏還有事,就不帶殿下進去了?!?/br> 說罷,她便要繞開徐晏,朝外走去。 徐晏往旁邊挪了步,想將她攔住,哪料顧令顏直接走了種山茶的泥土,沒給他攔她的機會:“殿下進去吧,祖父病中還在等著?!?/br> 是小跑著離開的,樹枝將衣衫輕輕勾了下,掛了個小口子。 青衣小童到了門口來請,徐晏也沒立刻進去,反倒是在那呆立了會,想起了她氤氳了水汽的眉眼。 那分明不是水霧,當是她剛才涌出來的眼淚。 徐晏心里泛起陣恐慌,難道見到他就這么令她絕望,甚至直接哭了出來? 手心傳來陣刺痛,徐晏抬起來一看,發現里面臥著根木刺。傘柄上光滑泛著紅漆光澤,并沒有破損。剛才這只手曾扶過顧令顏一下,應該是那時從她手上帶下來的。 是她手受了傷? 她小時候很是嬌氣,哪怕是蹭紅了下肌膚,也要抽抽搭搭好一會,還要邊哭邊說自己沒事,讓人不要擔心。那時他最不喜歡她這個鬼樣子。 現在卻又惱火,她明明受了傷卻不肯說。 剛才她指尖上,確實有一抹殷紅,他先前以為是胭脂。 青衣小童又請了一次,書房里還傳來顧審的咳嗽聲。來不及細想,徐晏舉著傘抬步往里走。 ----- 顧令顏出書房后跑了好一會,待轉過彎回首沒瞧見太子后,方才慢下了腳步。 已經走到了池邊小涼亭下,低頭一看,鞋履上沾了許多泥點子和幾片枯葉。 連豆青色的裙上,都染了黃色污漬。 裙角還被掛了個口子,臉上幾點雨珠,整個人看起來要多狼狽有多狼狽。這個鬼模樣,她甚至都不敢回青梧院,生怕綠衣逮著她問東問西。 “怎么回事,裙子怎么這樣了?!币坏罍貪櫬曇魪念^頂傳來,帶著些許的無奈。 顧令顏抬起眉眼,正對上一雙含笑的眼眸,和一張如冠玉般的面龐?!吧虬⑿?,沒什么?!彼?。 沈定邦嘆了口氣,指指她的裙擺:“都這樣了,怎么還沒事。是跌了一跤,不想讓人知道?” 顧令顏一手將裙擺提起來,避免沾到更多雨水:“不是,沒有跌跤。是剛才有些事情,從書房出來的時候跑的急,抄近路沾上的?!?/br> “下次慢些,又沒什么急事,跑那么快做什么?!鄙蚨ò铑H有些無奈的看著她,又問:“顧阿翁如何了,得了風寒離不得人,我過去看著吧?!?/br> 顧令顏搖了搖頭:“太子剛去了,阿兄還是等一會吧?!?/br> 難怪她出來的那么急,當是想躲開太子的。沈定邦看了眼天色,溫聲問:“先生讓我今日做一篇賦,我剛在回廊里布置了些用具,你可要去作畫?” 顧令顏忍不住仰臉笑:“好啊,只不過阿兄費心準備,最后到底是便宜我?!?/br> 倆人沿著水池繞進了回廊里,甫一進去,外面的雨勢便更大了些,像是有半邊天都塌了一樣。 “共工怒觸不周山也不過如此了?!鳖櫫铑伖粗浇切α司?。 沈定邦替她將紙展開鋪平,拿鎮紙壓住角落,問道:“要什么顏料?” 瞧著面前雨景,顧令顏思量片刻,說了十數樣顏色,沈定邦便從盒子里頭一一拿了出來:“顏料都要了這么多,你今日哪里畫得完?!?/br> “畫不完就改日接著畫?!鳖櫫铑佂炝诵渥油幣_里滴水,動作行云流水,令人移不開目光。 廊外風雨如晦,滂沱大雨順著屋檐傾瀉而下,水流如注。顧令顏一直抬眸看著,不知過了多久,方才垂首提筆,開始揮毫潑墨。 沈定邦偏頭看了她眼,握著雞距筆的手卻怎么也寫不下去。 小半個時辰過去,顧令顏已經畫好了個輪廓。 “沈阿兄,你瞧瞧?!彼p喊了一聲。 沈定邦垂眸看過去,沒放過每一道角落,想要挑出個錯處來 ——這樣他就能順理成章的修了。 然而瞧了良久,卻只能道:“好極?!?/br> 顧令顏唇邊漾著笑,將筆輕輕擱下。先前忙著作畫沒注意,現在放松下來,剛才被木刺扎過的指縫里頭,鉆心的疼。 洗了洗畫筆,她道:“我今日畫不動了,沈阿兄先替我收起來,我改日再畫吧?!?/br> 沈定邦應了好,戲謔道:“指不定我哪日翻出來,忘了是你的就給畫完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