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9)
兩人每天早晨有一頓早飯的時間,其他時候有事就手機聯系,沒事就各自學習。 起初,方芝對于陳念分出去的這點時間心里還有些不舒服,但陳念同她強調了好多遍,不用裝笑,也不用裝大度,不爽可以直接說出來,也可以用條件來交換。 方芝突然就覺得,沒什么了。 陳念坦坦蕩蕩,想要救助自己的同學。方芝便也坦坦蕩蕩地給她這樣 的空間,好奇的時候會問問劉昕的狀態怎么樣了,不好奇的時候就當她下樓去背書了。 如此過了快一個月的時間,期末考試臨近,學校里的氛圍也更加緊張。陳念小跑著把早餐送到劉昕手上時,劉昕從兜里摸出一把錢遞給了她。 什么?陳念愣了愣。 早餐費,這么久了,我大概算了一下,差不多吧。 陳念:我不差錢。 劉昕:這是錢的問題嗎? 哦。陳念把錢卷了卷,塞進了包里,那就謝謝老板,老板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明天早上就不光顧你的早餐店了。劉昕道,行了,就到這里吧。 陳念心尖輕輕一跳,劉昕笑得不行:能不能不要一臉恐怖的模樣,我總不能一直吃你的早餐占你的時間吧,你那個大明星jiejie,看我的眼神都快飛刀片了。 陳念趕忙解釋:她不是那個意思,她不是針對你,她就是長那樣,看誰都比較犀利。 劉昕:哦。 陳念自知理虧地補充:除了我。 劉昕:哦。 陳念:那你 劉昕:該上課上課,該吃藥吃藥,但我期末成績肯定廢了,我媽也很愁,是要一個隨時跳樓的好成績,還是要一個呆若木雞的乖女兒。 陳念:高考其實也沒那么重要,今年不行明年還可以再來。 劉昕:別讓主任聽到這句話。 嗨,我怕什么陳念笑了笑,其實別說高考了,人生都可以重來。只要你想重新開始,老天爺就會給你機會。 是嗎?劉昕看著她。 是。陳念很篤定。 我真羨慕方知著。劉昕突然道。 陳念:??? 劉昕:有你在她身邊,她肯定每天都很快樂。 陳念知道這只是一句夸獎,或者是一句帶有表白意味的夸獎,但無人知曉的宿命感,還是讓她的心跳猛然就拉高了頻率,震得腦袋都疼起來。 她曾經是在方知著身邊的,她一直都在方知著身邊。 可方知著只是看 起來快樂。 怎么了?劉昕往前探了探身子,嚇到了?我沒有什么多余的想法,我知道你對我沒那個意思。 你就是可憐我。 陳念猛地抬起了頭:不是,不是可憐。 劉昕:那是什么? 陳念頓了頓:同學之間相互幫助,應該的。 劉昕笑起來:陳念你真不會撒謊。 上課鈴響,救了陳念。 兩人匆匆站起身,陳念收拾了東西往外走:有什么事給我打電話。 劉昕沒應她,一直站在原地,看她走遠了才走開。 陳念神思恍惚,到了教室門口才猛然停住了腳步,調整狀態。 她是有撒謊,但她對劉昕的幫助也的確不是因為可憐。 如果非要找個詞,是好奇。 好奇一個曾經站上高樓頂端的人是什么樣的狀態,好奇她在往后的日子里到底會安然無恙地活下去,還是依然被心魔所困。 好奇這自殺沖動的原因,也好奇一個截然不同的結果。 甚至,好奇她的每一個笑容,到底有多少的真實,多少的反諷,多少的快樂,或者絕望。 如果她懂得這些,如果這些于每個人都有共通的規律,那她是不是就可以靠近曾經的方知著一點點。 是不是就可以讓現在的方知著,再也不重復上一世的命運。 陳念抬頭,對上了方芝的視線。 方芝一直在看她,沉靜的溫和的視線,像一汪清澈的水。 陳念扯起嘴角笑了笑,走進教室,快步到了她身邊。 老師也進了教室,一天的課程正式開始,同學們都直勾勾地望著黑板,陳念桌上的書本動了動,筆記本被推了過來。 陳念垂眸,看到方芝寫給她的字: 【我不假笑,你也不用?!?/br> 陳念忽地笑起來,眼睛彎了,心里也軟得像是打折的曲面。 方芝看了她一眼,陳念低頭唰唰寫字:【這個是真想笑?!?/br> 忙碌的一天過去,晚自習前,方芝吃著陳念削的蘋果,不咸不淡地問了句:你給劉昕也削嗎? 不,沒有。陳念熟練地 將完整的果皮扔進垃圾桶,收起她偽裝成簽字筆的管|制刀具,早上哪里有吃蘋果啊。 方芝:那要是吃就給削了? 陳念:那也不行,洗了直接啃唄。我要在光天化日之下掏出我的小刀刀來,主任得讓我上大會念檢討書。 方芝:給我削就不怕了? 陳念撞了撞她肩膀:咱倆什么關系,你這是特殊待遇。 方芝聽到這話,心里舒暢了。 反正陳念不讓她裝,那她就不裝,隔三差五地問問,看陳念想法設法地哄她,就是爽快。 明天準備給帶什么???方芝問,能不能給我也帶一份啊。 明天不給帶了。陳念道。 嗯?方芝愣了愣。 明天不給帶了。陳念重復了一遍,劉昕說不用了,她把之前帶早飯的錢都給了,喏,這兒。 陳念掏出一卷錢來,方芝視線落上去,皺起了眉頭:怎么這么多? 多嗎?陳念道,不多吧,我看 然后她就愣住了,劉昕給她的時候,外面是張五十,所以她下意識覺得不多。 但這會攤開了,里面居然還夾著幾張疊起來的一百,陳念趕緊把錢全都散在桌上數了數,居然一共有七百多。 她給我這么多干嘛??!陳念瞪大了眼。 現在的物價并沒有上升到哪里去,她每天帶的也都是最普通的早餐,一個月算下來三四百足夠了,哪里用得了七百。 你問我呢。方芝扒了扒錢堆,都是正常的紙幣,上面也沒有寫什么字。 她今天跟你都說什么了?方芝問道。 就是一些很普通陳念嘴巴停住了。 什么?方芝催問道。 她說就到這里了。陳念嗓子干澀,她說今年的成績肯定廢了。 方芝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趕緊給她打電話! 陳念嚇了一跳,手機拿出來的時候顛了顛,摔到了地上。 開不了機了。陳念開始升起不好的預感。 用我的。方芝把自己手機遞了過去。 嗯,電話, 電話陳念拿著方芝的手機,用力回想最近常接觸的那個號碼。 方芝:我通訊錄里有存。 陳念:??? 方芝:直接找劉昕名字。 陳念抖著手按下去,果然找到了劉昕的號碼。 陳念撥出去劉昕的號碼,看向方芝。 方芝沒什么表情,看著有些兇,但陳念對上她的視線,就知道她也在擔心劉昕。 盡管這兩個人見第一面就不對付。 盡管方芝一直介意劉昕占據陳念的時間。 電話被接通了,陳念握住了方芝的手。 她剛想開口說話,那邊就傳來一個老太太的聲音:喂,你找誰??! 陳念愣了愣,手機屏幕拿到眼前看了看,懷疑方芝是不是存錯了號碼。 喂,那邊又喊了一聲,喂! 陳念趕緊說道:我找劉昕,請問是劉昕的電話嗎? 啊,昕昕啊,是昕昕的啊。昕昕在門口吹風呢。 她今天下午沒有來學校上課嗎?陳念道,奶奶請問你是昕昕的家長嗎? 昕昕是我孫女啊,你是昕昕的同學嗎?我給你把電話拿過去,昕昕今天回來看我啦。 陳念握著方芝的手緊了緊,方芝往前靠了靠,去聽電話里的聲音。 電話里有寂靜的風聲,還有鳥鳴。 劉昕接起了電話,聲音清明:喂,哪位??? 陳念道:是我。 啊,陳念啊。劉昕笑了笑,怎么換號碼了。 這是方芝的手機,我的剛才摔壞了。你回老家了嗎? 嗯。 明天的小測不參加了嗎? 肯定要考倒數第一啦,我們老師說我可以不參加,那我就不參加了,省得拉低班上的平均分。 陳念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責怪老師的不對?但老師或許只是單純地出于對特殊學生的關心。 鼓勵她回來考試?但以劉昕現在的狀態,考試得到理想分數的可能性真的很低,而低分數,對于她或許又是一次的打擊。 問問她心情好嗎?怎么可能好。 問問她為 什么要給她那么多錢,是不是又要準備做什么危險的事?怎么都像火上澆油。 有持續接觸的那些天,陳念覺得自己掌握了一些劉昕的情緒動向,加深了一些對她的了解。 可是現在,但凡出現一點意料之外的事情,陳念又會覺得,她其實什么都不懂,她拿劉昕毫無辦法。 這讓她覺得煩躁,也讓她覺得難過。 方芝突然奪過了她手中的手機,按了免提鍵。 劉昕,我是方芝。她語調自然地詢問,你回老家了嗎?你老家在哪里??? 劉昕:你問這個干什么? 方芝:最近學習太累了啊。明天小測以后,我想和陳念找個地方放松一下。你老家是在農村吧?現在有麥田嗎?我去了可以住你家嗎?大城市我真的不想待了,好煩啊,所有人都認識我。 現在麥田只有茬。劉昕停頓了一會兒,沒什么好看的。 我們也不是為了看風景,哎,陳念之前就說了挺想拍點鄉村紀實的,雜志社那邊也想要這樣的稿子。但村里吃住又不能訂酒店,我們不熟的話隨便去又可能浪費時間,拖了這么久了,我以為你能 那你們過來吧。劉昕打斷了她的話,可以在我家吃住,條件一般。周邊我很熟,但風景是不是你們想要的我就不知道了。 她叫了聲陳念。 我把地址給你發過去,你看看。 第105章 收拾行李的時候, 陳念一直在問方芝,你真的要去嗎?,你確定要去嗎?, 環境肯定不像你想得那么好,會很累, 你不和天意搞練習了嗎?你拋棄他了嗎?。 方芝把防蚊蟲噴霧塞進包里, 然后抬手堵住了她的嘴。 要去。 陳念:為什呀? 方芝:不是跟劉昕說好了嗎? 陳念:我一個人去就行了,或者,我不過去了,我讓老師過去一趟,看看她情況怎么樣。 方芝停下了手上所有的動作, 看著她:你在怕什么? 陳念:??? 方芝:怕我去了給劉昕臉色嗎?怕我惹她生氣嗎?還是怕你對她好的時候, 我在旁邊看著, 你會不自在? 不是陳念真的有口難辯。 她的確在怕。但她怕什么呢? 稍微想一下就會明白, 她怕方芝和劉昕待一塊,怕方芝聽到劉昕的心情,怕方芝看到劉昕的狀態, 然后受到影響。 方芝的心理狀態目前來看是完全健康的,但陳念不知道讓她不健康的因素是什么, 還會不會發生,什么時候發生。 她生怕劉昕身上的某一點便觸動了她,讓事情往無法控制的方向奔去。 我陳念有些恍惚, 半晌,才想出來一句話,那你要一直和我待一塊,好嗎? 方芝:好啊。 陳念:你如果不開心就不要勉強自己 方芝雙手捧住了她腦袋:我是那種會勉強自己的人嗎? 目前的確不是,陳念搖了搖頭。 方芝盯著她的眼睛, 聲音柔軟,話說得卻很扎心:我和你一塊出去玩很開心的,但你開心嗎? 你做這些事的時候,你幫助別人的時候,開心嗎? 陳念心里空了一拍,無法回答。 方芝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抬手揉了揉她腦袋,放開她。 她笑得很溫柔:沒關系,我會讓你開心起來的。 方芝會努力這么做。 第二天一早,她們便坐上了去劉 昕老家的車,距離并不是很遠,三個小時就可以到達。 起得早,陳念有些迷迷瞪瞪的,方芝把她的腦袋塞進自己懷里,讓她靠著緩了很久。 車子脫離城市以后,車窗外的風景開始變得特別起來。 長長的盤山路,兩邊山林的樹木已經落了大半的葉子,在山體上鋪了脆脆的一層。卻并不顯得蕭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