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察著諾迪校長的面容，澈光想了想說道：校長應該是故意在這里等我的吧？

    諾迪校長哈哈笑了兩聲，笑得異常地浮夸，也不知道是掩飾還是故意，他說道：這不是最近南方教會出了點事情，所以我想來散散心嗎？

    澈光說道：校長也在擔心晨曦學院將來的處境嗎？

    諾迪校長點了點頭，隨后又說道：說不擔心是不可能的吧，畢竟我安身立命的地方就在這，這里可是花掉了我大半輩子心血的地方，如果說真的發生了什么事情，這里被戰火席卷，甚至在戰爭中毀滅了，那這是在要我的命吶。

    澈光想不明白，為什么諾迪校長會突然之間來對他說這些話。

    他現在的神態，就像是個熟悉的長輩，在對著他說出自己對前半生的感慨。

    這樣的場景曾經發生過，但不是在這里，而是在曾經的教會神殿里，當初拼了命把他從教會里救出來的祭祀，就曾經在他很小的時候，對他溫和地訴說過許多過去的故事。

    雖然或許兩者之間身份差別極大，但澈光還是莫名地把他們聯系到了一起。

    澈光想到了他離開教會之前，祭祀讓他來到這座學院的事情。

    他突然之間意識到了被自己始終忽略的某個點，想到這里開口問道：諾迪校長，當初曾經在帝國戰場上得到過很高的功勛，之后卻突然之間放棄所有過往來到這顆星球繼承學院，這到底是為什么？您是在等待什么嗎？

    澈光不太確定地問出了這句話，然而校長卻幾乎是立刻給了他肯定的答案：是。

    第二九章

    星空之下, 兩個人坐在學院湖邊的長椅上，誰都沒有出聲。

    有學生從旁邊經過，想說是否驚擾了情侶的約會, 結果認真看過來才發現其中一人是冷面的九班教官, 一個是白發蒼蒼的校長。

    不管是誰都不是會在這里約會的人, 大家發現搞錯了人，連忙轉身走了, 不敢打擾這兩位。

    而等到看著學生走開之后, 澈光才終于收回視線, 看著校長說道：您認識祭祀

    校長搖頭：我不認識他。

    澈光繼續說道：可是您在等我。

    校長再次搖頭, 認真說道：準確地說起來, 我們只是都認識你而已。

    澈光不明白，他蹙眉問道：校長為什么會認識我？

    他逐漸意識到有些事情應該是其他許多人都知道，而他自己卻不清楚的, 他試圖從其中理清頭緒，然而從過去的記憶當中, 他看不出有任何蛛絲馬跡，能夠將這些事情全部給串聯起來。

    澈光的神態被校長看在眼里, 諾迪校長輕笑了聲，隨即點頭說道：真有意思, 你來這里是為了找我，而我在這里是為了等你, 結果我們浪費了這么多時間，卻都不清楚對方的身份。

    澈光問道：您是什么時候起發現我身份的？

    校長仔細想了想說道：應該是后來你讓我置辦那些精神力訓練儀器的時候, 因為這種對學生的訓練方式，我只在教會聽說過，你如果是教會來的, 那只有可能是圣子。

    兩人把話很快說開，澈光現在只想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而校長也同時出聲道：那位祭祀是不是想讓你來調查啟明的事情？

    校長說出了最關鍵的問題，澈光點頭說道：沒錯。

    校長站起身，撣了撣衣袍說道：那就隨我來吧。

    他帶著澈光往前走去，澈光原本想說他已經在上次宴會中偷偷看過了那臺被稱之為啟明的機械，但等他跟著校長往前走了一段，他才發現他們所去的方向，其實并不是離開學院去往校長宅邸的地方。

    他們去的依然是學院的圖書館所在的位置。

    澈光微微怔然，抬頭去看校長的背影。

    而諾迪校長大概是感覺到了澈光的視線，回過頭也出聲說道：我大概能夠猜到你在想什么，我猜你之前應該也調查過了，很可惜我沒能夠很快認出你，否則我應該早就告訴你了。

    他這么說著，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上下打量了下澈光，說道：你應該是雄蟲吧？

    澈光：

    他大概能夠想到，自己現在的模樣給人的誤導性，他于是點頭說明道：我是。

    校長看起來表情復雜，似乎是想不到最近的教會圣子居然半點沒有雄蟲的樣子，而且更加讓他費解的是，這位圣子竟然能夠在他們的學院當上教官。

    想著這些事情，澈光已經跟著校長來到了圖書館中。

    深夜的圖書館早已經閉館，而校長帶著澈光過來，悄然進入其中倒是沒有驚動任何人。

    澈光跟著校長往圖書館的樓上走去，現在心里其實已經沒有了驚訝，從隔得遠遠地發現他們的目標是圖書館開始，澈光就已經猜到了事實究竟是怎么回事。

    很顯然他之前都被校長給騙過去了，他以為校長帶回家的那臺機器是真正的啟明，但卻沒有想過，也許真正的啟明其實根本就已經被掉包了。

    不對，或者說其實不是掉包，而是另一種方式。

    在澈光看著校長的同時，校長也很快點頭承認道：我猜你已經看出來了，沒錯我其實也早就知道啟明的問題，所以我用了點手段，提前把啟明里面的資料給搬到了其他的新機器當中。

    兩人這時候已經上了圖書館的三樓，這個區域平常很少有人來，校長帶著人繼續往里走，直到最后他們在盡頭處的房間停下，然后推門走了進去。

    里面果然擺放著一臺機器，并且是整個蟲族最新款的那種終端儀器，價值大概要抵得上整個圖書館里所有機器的價值。

    澈光看著這幕，不得不在心里暗暗嘆了一聲。

    想要找啟明，必然都會去找整個場館里最老舊的那臺機器，誰會想到現在的啟明竟然新到了這種地步。

    他當初在校長的晚宴現場找到那臺機器的時候，發現機器里面的資料早都已經被新教皇給動過，到現在想來，其實他們應該也沒有找到任何東西。

    他們都找錯了，沒有人能夠想到啟明會在這里。

    校長摸了摸胡子，看著澈光的反應，非常地滿意：畢竟要花錢的機器才是最讓人放心的，不管怎么說，我把這些東西給保護下來了，你看看吧。

    他說著打開了機器，而澈光站在這臺終端機器的面前，認真打量著這臺儀器。

    諾迪校長笑了笑說道：你看看里面的東西。

    澈光點頭，繼續查看起來，他對于這些機械類的東西有種天然的熟悉感，仿佛這些機械原本就是他身體的一部分，這種剛出來的蟲族新款機甲，對于旁人來說大概要花費很長的時間去熟悉，然而對于澈光來說他卻只用了幾分鐘的時間，就能夠進行熟練的cao作。

    在熟悉cao作之后，澈光輕易地打開了數據庫，然后查到了這臺機器里面的資料目錄。

    而令他非常在意的是，這臺機器的數據從以前到現在，幾乎包括了整整四千多年的時間跨度，然而在這些時間當中，只有一個年份，它被人用奇怪的標記勾勒了出來，看起來顯得尤其特殊。

    4300年。

    那是什么年份？

    澈光曾經學習過蟲族的歷史，對于蟲族歷史上的許多大事也非常地熟悉，但在頭腦當中卻始終沒辦法想到這年曾經發生過什么大事。

    他點開資料里面關于這年的記錄，只看到了一行簡單的文字。

    星辰誕生。

    澈光沒有辦法理解這四個字的含義。

    但有件令他十分在意的事情是，當他對比這年開始往后，和之前的記錄時，他發現這些記錄是有變化的。

    這種變化他說不太上來，但卻又十分地微妙，似乎在這之前，記錄的就只是冰冷的機器，而從這年以后，繼續記錄的，就成了另一個人。

    澈光覺得自己的感覺沒有錯，是人，不是機器。

    澈光帶著心里的疑惑，繼續往后看去，很快又看到了更多的記錄。

    那是關于星歷4300年以后的蟲族統一戰爭的。

    就是在那場戰爭當中，當初的蟲皇晉慎言統一了整個蟲族南北星域。

    關于那場戰爭，整個蟲族歷史上有著許多種從各方面來做的記載，而現在澈光所看的這版本記錄，就是跟隨著蟲皇的視角而做的記錄。

    就仿佛有人曾經跟隨在蟲皇的身邊，詳細地記錄下了這場戰斗中蟲皇所做出的所有決定，以及當時發生的所有事情。

    關于初代蟲皇晉慎言，這么多年的歷史評判者們，對他都有著不同的評價。

    但只有一個評價，是所有人都必須要承認的，他應該是整個蟲族歷史上最偉大的蟲皇。

    南方星域信奉星辰之神，北方星域則信奉王權，當初有傳聞說，蟲皇晉慎言就是星辰之神的兒子，也有人說，晉慎言本人就是星辰之神，關于他有太多離奇的傳聞，但不得不說的是，他的能力的確會讓人對他產生各種各樣的幻想。因為他在那時候幾乎是無所不能的。

    所有的戰役，他都能夠準確地判斷出敵人的位置，所有的決定，他幾乎從來沒有出過錯，就連后來統一蟲族，成為皇帝，他也從來沒有做過任何錯誤的事情。

    他仿佛就是神靈本人。

    關于這些記載，一直持續到了4412年，這年的記錄，竟然是空的。

    這樣的空白持續了很久，直到三十年之后，才終于重新出現。

    但重新出現的記錄，和之前的記錄又有了不同，它不再是以蟲皇晉慎言為視角，而是改換成了像是歷史書上般的普通記錄，然后這樣的記錄一直持續到今天，始終沒再有改變。

    中間那段仿佛是人為寫上去的記錄，只出現了短暫的一點時間。

    這究竟代表著什么？

    澈光粗略地將這些信息看完，再次抬頭看向諾迪校長的時候，校長的臉上已經帶上了層笑意，他對著那臺機器的屏幕看了看，說道：你看起來發現了不少的東西。

    澈光沒有花時間去猜測，他只是立即問道：當初究竟發生了什么？這臺機器和初代蟲皇晉慎言有什么聯系？

    諾迪校長稍微沉吟了下，最后說道：星辰之神。

    澈光蹙眉，不明白他為什么會在這時候提及教會的信仰神祇。

    但他很快就意識到了不對，他怔了怔抬頭看向諾迪校長，而校長淡淡笑著，接著補充道：你們教會所信奉的星辰之神，現在就在你的面前，你想說點什么嗎？

    澈光神情驟然變化，他回頭再度看向那臺機器，目光頓時凝滯。

    諾迪校長說星辰之神就是這臺機器。

    澈光現在不知道自己應該是該先驚訝星辰之神竟然真的存在，還是應該先驚嘆于神祇竟然是臺普通的機器，他正要發問，諾迪校長已經主動開口解釋道：時間已經過去太久了，畢竟已經有接近兩千年的時間，大家對于那段歷史了解得少也是很正常的。但正像是你現在所聽到的，真正的星辰之神，根本不是什么神，而是一臺機器，一臺能夠監控整個蟲族所有數據的機器，當初的初代蟲皇，就是靠著這臺機器成功統治了蟲族。

    說到這里，諾迪校長又丟出了個讓人意料不到的消息：你們那位新任蟲族教皇，他所想要的，大概也是這個東西。

    第三十章

    與諾迪校長的談話, 對于澈光來說的確造成了不小的影響。

    直到次日在給九班的學生們上課的時候，澈光也依然控制不住地去想這些事情。

    如果說當初皇帝是因為有那臺據說能夠監控整個蟲族所有數據的中央電腦，所以才成功統一了整個蟲族, 那么現在新教皇想要找到這東西, 目的就非常地單純了。

    只是澈光依然覺得有些意外, 因為對方并不像是會做出這種事情的人。

    澈光出神地想著這些事情，以至于等到其他學生都離開之后, 他還沒能夠從這些事情當中回過神。

    所以當晉琉叫他的時候, 他用了很長時間才心不在焉地輕輕嗯了句作為答復。

    晉琉在澈光的面前哭笑不得地說：教官, 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澈光抬起頭, 這次終于徹底收回了其他雜亂的思緒, 應道：嗯。

    晉琉看了看空空蕩蕩的訓練室，說道：下課大家都已經走了，我們也離開吧, 今天我可以和教官一起吃飯嗎？今晚應該沒有辦法訓練了，我想和教官有更多的時間在一起。

    澈光說道：每天都有很多時間。

    晉琉搖了搖頭, 無聲地看了澈光好一陣，小聲說道：不, 沒有時間了。

    澈光似乎對于他的說法有些不解。

    而晉琉艱難地對著澈光擠出了個能夠看成是笑的表情，說道：我再過兩天就得和皇兄一起回到帝星了, 所以即使是有時間再見面，應該也是等這次的風波過后, 很久以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