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你還沒告訴我，本體是什么呢。這個問題，他終究沒忍住問了出來。

    后院的那具可怕尸骨讓談九秋意識到寂漓生前肯定是個大妖，按照寂漓所說，他曾經來歸墟修煉，一不小心走火入魔，最終不幸隕落。

    一聽就好慘。

    所以談九秋一直避開有關寂漓本體的事，擔心戳到他的傷心處。

    寂漓顯現出來的薄唇半彎，道：很想知道？

    談九秋又猶豫了，總覺得寂漓并不想說，自己這么問，是不是在逼他呢？

    也、也不是。小靈芝自己給自己找臺階下，你不想說就算了。

    為了不太尷尬，他轉移話題：今天我要去妖管局考試啦，你說我能考多少分呀？

    小靈芝的大學文憑雖然還沒拿到手，但他可以提前去參加妖管局的考試，要是考過，等文憑拿到手，他就可以直接在妖管局任職啦。

    寂漓唔了一聲：小阿九最近進步很大，即使妖管局的考題和平時學習的題并不一樣，以小阿九的實力，一定能考到一個好成績。

    談九秋那顆忐忑的小心臟頓時注入極大信心，他握緊拳頭：放心吧，你教了我這么多，我會拿個滿分回來的！

    小靈芝就這樣信心滿滿地參加妖管局招生考試啦。

    而在他離開后，寂漓倚靠著自己的尸骨緩緩坐下，不知過了多久，他的身體開始有了變化。

    薄唇往上的馬賽克仿佛被橡皮擦一點點擦掉，片刻之后，露出了他完整的一張臉。

    身后的尸骨散發出乳白色的光點，這些光點越聚越多，形成一個巨大光環，連同寂漓的身體一并裹了進去。

    須臾之后，白光消失，原地沒了那巨大的尸骨，只剩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影。

    他張開雙臂，感受到風穿過手指，光是這么一個簡單的動作，便透出難以用語言形容的賞心悅目，他的黑發齊腰長短，但末端卻呈現出充斥著濃郁生命氣息的墨綠，極為惹眼。

    然后，他不知從哪拿出一面鏡子，對著鏡子自攬。

    還是這張臉順眼，寂漓手指滑過眉眼，鏡中人俊眉微揚，眼尾卻似乎帶著無限冷意地下垂，偏偏眸色極輕，含著淡淡的笑，連帶著整張臉都暖了起來，小阿九應該會喜歡吧。

    整個歸墟的空間都在劇烈震動，靈氣和死氣變得極為狂暴。

    無論是歸墟原住民，還是進入歸墟修煉的非人類，他們在這一刻停下手中動作，茫然又震驚地感受到歸墟幾千年以來第一次的異動。

    異動持續半分鐘，旋即恢復正常，像是什么都沒發生過似的。

    但有人能夠清楚地感覺到，歸墟中的死氣變弱、靈氣變濃了，更加適合修煉了。

    剛剛的異動，是來自歸墟最深處的禁地嗎？

    *

    沐局、六位組長（剩下那位依舊在國外度假，趕不回來）以及地府閻王十殿第一時間收到這個消息，他們緊急召開了三界會議。

    異動來自禁地，當初平復三界之亂的那位大人便是去往禁地穩定歸墟，之后他放在妖管局內的長生燈熄滅，意味著隕落。

    妖管局有派人前去禁地查探，然而這么多年來，沒有任何人能進入禁地。

    我去試試。燕殊淡淡道，旋即拿出一枚歸墟令，當即進入歸墟。

    而在他進入歸墟不過片刻，專門管理長生燈的工作人員費老匆匆來到會議室，神色激動：局長！亮了！燈亮了！

    一句話將在場眾多大佬給搞懵了。

    因為歸墟突然的異動，氣氛凝重，偏偏費老沒頭沒腦地來一句，脾氣火爆的朱雀不耐煩地吼了句：什么亮了？

    費老喘著氣，狂拍自己大腿，大聲道：大人！代表那位大人的長生燈，它它它重新亮了起來！

    所有人：?。?！

    每個人都知道那位大人是什么意思。

    難道歸墟的異動，是因為那位大人長生燈亮起來的緣故？

    他們立刻趕往放置長生燈的房間，最高處便是那位大人所屬的長生燈，已經熄滅幾千年，如今真的亮了起來。

    撲通一聲。

    沐局跪在地上，眼中已含了淚。

    老頭。江季流低聲道，那位大人復活了？

    寒星池去看閻王，閻王黑著一張臉：別看我，我不知道。

    如果主人真的復活沐局抹掉眼淚，站起來，先回會議室，等小燕探查回來再作商量。

    眾人立刻返回會議室，發現燕殊已經回來了。

    并且，還多了一個年輕人。

    當看清年輕人的臉后，眾位大佬反應不一。

    江季流輕輕嘶了一聲。

    寒星池皺眉 一點點茫然――才進入妖管局一百多年的他，只聽過那位大人的事，哪見過本人。

    白無常、朱符、宮布三人激動得失聲道：大人??？

    這三人當年得過那位大人的指導，那會兒白無常還只是小鬼，朱符與宮布也不過剛出生不久。

    閻王黑臉半信半疑，心想這群人一個個別被騙了，他得保持警惕和清醒，萬一是什么人假冒的呢？

    直到沐局顫顫巍巍喊了聲主人。

    沐局曾是那位大人的仆人，別人可能認錯，他絕對不可能。

    好久不見，寂漓客客氣氣地沖眾人頷首，大家都還好吧。

    徹底恢復身體的他，之所以沒有直接去找小靈芝，當然是因為那位大人的身份，可以讓他更方便地接近小靈芝啦。

    燕殊、江季流、寒星池等諸位爸爸，沒有理由阻止他。

    所以，當向眾人解釋這些年他雖然死了，無法離開歸墟，不過偶爾意識可以躥出去一縷，因此對妖管局現今發展并不陌生后，他自然而然地直接問出：今日不是有招生考試嗎，地點在哪？

    死去幾千年的終極大佬忽然復活，復活后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想去參觀招生考試？

    奇怪不奇怪？

    大人，我帶您去。朱符熱情道，順便問了句，您是想看一看年輕小妖們如今的資質嗎？

    寂漓目光一一掃過燕殊、江季流、寒星池三人。

    仨爹：？？？

    突如其來的不安是鬧哪樣？

    其實我能成功復活，多虧了一個小家伙幫忙，我感應到小家伙似乎來參加招生考試了，正好去見見他。

    仨爹：

    其他人也愣住。

    沐局忙問：主人，那小家伙是誰？

    能幫主人復活，那可是天大的功勞。

    寂漓本來就沒打算隱瞞，他和顏悅色地回答：你們應該都不陌生，是那朵乖巧可愛的九葉血靈芝，聽說

    他看向三爹，溫和道：你們三位用精血喂食他長大，都是他的父親，多謝。

    三爹：

    總覺得哪里不對。

    難不成這位遠古大佬也想認崽崽當兒砸？

    乖寶能幫到您，是他的福氣。面對曾經的三界第一、并用生命拯救三界的英雄，燕殊不卑不亢道。

    想說的話被燕殊搶了，江季流和寒星池不甘示弱，準備再說道說道，寂漓沒給他倆機會：遇上小阿九是我的福氣才對，走吧，別讓小阿九等急了。

    *

    歸墟異動的事只有高層知道，底下的人自然該干嘛干嘛，總局很大，有一片專門開闊出來的空間給應聘小妖們考試。

    談九秋是三位爹一起帶過來的――正是因為他們仨個送崽崽來考試，歸墟異動之事發生，他們才能第一時間到達會議室。

    他和一群來應聘的小妖分到第二考室，開始考試之前，他聽到周圍小聲的議論：

    你們看，那不是組長們的兒子嗎？連他都要參加考試??？

    只是走個過場吧，職務肯定已經內定啦。

    唉，妖比妖氣死妖啊。我考外勤這個職位，已經考十三次了，希望這次成功。

    不知道會出什么題，祈禱簡單一點！

    你們說，他會不會知道試卷考什么啊，有那么多組長爸爸要不要去問問？

    小點聲啦，會被聽到的。

    我又沒說他壞話，聽到就聽到啊。

    談九秋抬頭，看向他們，好心道：沒有，我不知道考什么，也沒有內定職位，我連大學文憑都沒拿到，今天只是過來試試自己能考多少分呢，我和你們一樣噠。

    我們不一樣！

    湊在一起的小妖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齊齊露出尷尬的笑，沒人說話了。

    談九秋有些茫然，他說的是事實呀，為什么感覺他們更加不舒服了？

    妖管局的招生考試和人類考試一樣，只不過考的內容簡易與否，不確定。

    有可能超出所學的知識范圍，有可能僅僅小學知識。

    不過按照以往慣例，大多數處在人類高中階段范圍。

    監考老師來了。

    考試一共三百分鐘，不許作弊，不許偷看，不許傳紙條，不許交頭接耳，不許使用任何法術，一旦發現以上行為，永久取消考試錄用資格。

    嚴厲地說完，監考老師把試卷發下來。

    一共三張，三張試卷上的題完全是混合的。也許這道題是語文，下道題就是地理，再下一道是物理。

    談九秋拿起筆埋頭答題。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待談九秋做了一半后抬頭，赫然發現，不少小妖正痛苦地咬著筆頭，看樣子極為崩潰。

    誒？？？

    有這么難嗎？

    除了他，大家應該都拿到大學文憑才來應聘妖管局職位參加考試，不至于被難成這個樣子吧。

    他做下來，雖然有遇到不會的題，但大部分都能答呀。

    ――小靈芝不知道，如今這年頭，文憑是可以買的呀。

    這就是為什么妖管局會組織一場考試的原因，把那些買文憑地刷下去。

    想不通的他不再多想，繼續埋頭答題，最后還提前十分鐘交卷了呢。

    考試前十分嚴厲的監考老師此刻露出慈祥神色：小秋真棒。

    談九秋之前沒見過這位老師，但人家夸他呢，他當然要友好回應：謝謝老師。

    監考老師則道：其實，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叫我爸爸。

    談九秋淡定地微笑。

    局里除了組長們是大妖外，還有不少隱藏的大妖，這些人當中也有喂過談九秋的。談九秋來到局里，時不時會遇到一位爸爸，這些爸爸除了會給他一些禮物外，并沒有表露出要和他過多接觸的意思。

    他猜測畢竟自己長大了，過去百年，喂過他的大佬不一定想當他爸爸。

    ――殊不知，他們是打不過三位組長??！

    監考老師溫柔可親地看著小靈芝，感嘆地說：你小時候我偷偷喂過一次呢。

    不過我沒法兒和組長他們比，這位突然冒出來的爸爸摸摸他的頭，去玩吧。

    談九秋禮貌道別后離開考場，一出去嚇了一跳。

    幾位爸爸、叔叔、局長爺爺怎么都在？

    想起考試前那些小妖的議論，小靈芝終于感覺到了小妖們的想法，他只是考個試而已，用不著這么興師動眾呀。

    他乖乖喊人，一個也沒落下。

    然后發現他們神色有些怪異，剛要問話，爸爸們旁邊站，露出一條通道，一個人慢慢走到他的面前。

    寂漓含笑看著面前的小家伙，垂在身側的手指蜷曲，想抬起來觸摸，卻克制住了――其他人圍觀著呢。

    不急。

    他幽深的視線溫柔地凝視著談九秋，沒有說話，等待著小家伙用清脆的聲音喊他寂漓。

    談九秋和寂漓的視線對上。

    感覺有點熟悉。

    ――一直以來，小靈芝和寂漓的相處，要么是剛開始用傀儡術捏的身體，要么是歸墟那具鋪滿馬賽克的身體，他壓根不知道寂漓長什么樣??！

    誰也沒有說話，氣氛一時有點詭異。

    寂漓忍不住了。

    小家伙沒有認出他？

    幾秒后，寂漓故意壓低聲音，然后試探地說：小家伙，聽說你長大的那座山頗為奇妙，能否帶我去玩一玩呢？

    愿意和他去山里的帥氣小哥哥？

    談九秋心中一喜。

    等等

    哪有這么好的事。

    妖管局的帥氣小哥哥只要能是他的爹。

    再看燕爸他們的反應，小靈芝想起至今因為在國外度假還沒有回來的那位組長。

    他反應過來了。

    而寂漓通過小家伙的微表情可以判定他，果然沒有認出自己。

    哭笑不得。

    他好整以暇地看著小家伙，想聽聽他會怎么回答。

    片刻后，他聽到小家伙用恍然而淡定的語氣道：我知道了，你是我新爸爸宋書呈吧？

    接著他指向燕殊等人，彎著眼睛說：要排隊哦。

    寂漓：

    寂漓：

    寂漓：

    他上前一步，一把將談九秋拉入懷中，這個動作讓仨爹條件反射地皺眉，立刻要上前分開他倆。

    就算是復活的遠古大佬，也不能一來就對崽崽動手動腳吧。

    然而沒等他們接近，寂漓揮手便布下一個不透明的結界，瞬間將礙眼的爸爸們隔離在外。

    談九秋：？？？

    略微冰涼的觸感從下巴處傳來，那是寂漓用白玉般的手指輕輕掐住他的下顎。

    他不再掩飾自己的聲音，微微俯身，與小靈芝四目咫尺相對，兩人氣息交融在一起。

    看清楚了，小阿九，我可不想當你爸爸。

    談九秋：?。?！

    他的眼睛瞪得滾圓：你、你是寂漓！

    寂漓輕輕地哼了一聲，冰涼的手指移動，來到他白皙可愛的耳垂，懲罰似地捏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