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19是一尾紅色的雄性人魚，它和s-37完全不一樣。

    大概是因為在研究所困了很多年的原因，它的身體很虛弱，薄薄的一層皮rou覆蓋在骨架上，紅色的魚尾上缺了大約三分之一的鱗片，露出蒼白色的皮膚，剩下的鱗片也有些黯淡無光。

    它像一條瀕死的魚，躺在被放干了水的水池底部，耳后的腮張開，一縷血液順著下巴緩緩滑落，滴在地面。

    但就算如此，它的眼神還是兇戾的。

    “它快死了?！卑匾了股磉叺鸟R修突然開口。

    柏伊斯下意識朝他看過去，馬修臉上的表情很平淡，視線一寸寸的落在那條幾乎不能動彈的人魚身上，好像已經將它解剖完畢。

    考慮到s-19現在的身體狀況，他們減少了麻醉劑的濃度。

    給s-19的治療很順利，西里爾摘下手套，看著儀器上漸漸開始靠近正常值的數據松了口氣。

    “它還能活多久？”f區一個實驗員問西里爾。

    “看情況吧?！蔽骼餇柌寥ヮ~頭上的汗。

    柏伊斯在一旁收拾著器具，人魚的自愈能力極強，只要讓它好好養傷，總能恢復的。

    他回憶著自己看到的數據，如果不能，至少也要等一個月，但實驗室不可能給它那么久的時間。

    “下周可以嗎？”f區那人皺起了眉，“最多一周，不然實驗進度趕不上了?！?/br>
    他低頭看了實驗體一眼：“把它放回水池吧?！?/br>
    幾個實驗員依言上前，原本無力地躺在實驗臺上的人魚突然掙開身邊的人，朝著柏伊斯撲過去。

    “當心！”

    柏伊斯下意識回頭，只聽見“砰”一聲，紅尾人魚倒在自己不遠處的地面上，原本快愈合的傷口因為它的動作再次裂開，它徹底失去了力氣，倒在地面上，兩只手掙扎著想撐起自己的身體。它抬著頭，死死的盯著柏伊斯，目光帶著深切的恨意。

    直到被其他實驗員帶走，它還是盯著柏伊斯，忽視了周圍的其他人。

    馬修拍了下好像在走神的柏伊斯：“你在想什么？”

    柏伊斯按下心里的疑惑，搖了搖頭：“s-19在研究所多久了？”

    “挺久了?！瘪R修想了想，“大概有十多年了吧?！?/br>
    第12章

    凌晨。

    原本睡著的柏伊斯突然醒來，他從床頭拿過腕表看了一眼時間，繼續閉眼睡了過去。

    片刻后，柏伊斯有些煩躁地睜開眼，想起還在飼養室的人魚，內心生出一股自己都不知道來由的迫切，想要去飼養室看看它。

    s-37估計著時間，在柏伊斯前幾天半夜過來的點，靠近玻璃，耳朵貼在玻璃上，注意著走廊上的動靜。

    柏伊斯被心里莫名的沖動所驅使，停在飼養室的門口才回過神。

    大概是人總是容易與和自己相似的對象共情，在見過s-19之后，柏伊斯有些不知道該怎么面對同樣被困于研究所的s-37號。

    它才在研究所待了一年，s－19會不會就是它幾十年后的樣子，瘦弱、嶙峋、失去了大部分的生氣。

    柏伊斯想到這里，就有些心煩意亂，停在飼養室的門口，視線落在寫著自己名字的金屬牌上。

    人魚在水池里聽見熟悉的腳步聲，身體和玻璃貼得更近，然而，腳步聲在門口便停下了。

    金色的瞳孔中閃過一絲疑惑，因為柏伊斯的停下來的行為有些煩躁地甩了甩尾巴。

    “sofia——”

    為什么不走進來？

    人魚有些焦躁地想要浮上去，通過飼養室的玻璃，可以看見那扇關起來的門，而它清楚的知道柏伊斯就停在門口。

    但是它知道它不能這么做，研究所的人類能通過某種手段看到它做了什么。

    它的sofia不喜歡被窺探，人魚告訴自己，不能讓他感到威脅，要一點一點地卸下他對自己的防備，才能靠近他。

    它一動不動的靠在玻璃上，更專注地傾聽外面的動靜，等待著門外的人走進來，要等他呼喚自己，才能浮上水面。

    門外的人再次動了。

    柏伊斯把門卡重新塞回口袋，轉身回去。

    他很難想象s-37有一天會變成s-19那種模樣。

    但是我又能做什么呢？

    柏伊斯腦海中浮現出那張有些妖異的臉，內心突兀地浮現一個念頭。

    偷走它嗎？

    柏伊斯被自己的想法驚得愣在原地。

    他回頭朝飼養室的方向看了一眼。

    這不應該是他會生出的想法，柏伊斯知道自己對s-37可能抱有同情、不忍，但也僅此而已，不足以讓他為了人魚和研究所對抗。

    偷走人魚的想法在腦海中只存在了片刻便冷卻下來，柏伊斯掩下心底的疑慮，回到自己的房間。

    在柏伊斯的身后，飼養室的人魚聽著門外的腳步聲越來越遠，不甘心的繼續等著。

    片刻后，屬于柏伊斯的腳步聲越來越輕，然后徹底消失。

    水池里的水流猛的被攪動，藍色的尾巴一晃而過，重新潛入水底。

    作者有話要說：

    魚：都到門口了你走了？？？??！

    我突然發現，在和其他作者大大有趣吸引人的文名文案比起來，這本文文名和文案都透著從鄉下來的質樸，簡稱：土里土氣qaq

    第13章

    柏伊斯回到自己的住處，剛把外套脫下來房間的燈突然一黑。

    柏伊斯把外套放在一邊，在黑暗中小心的摸索著，很快就碰到了桌角，他記得書桌上有一個手電筒。

    手電筒的光照亮了室內，柏伊斯接著光走到墻邊，按了幾下燈的開關。

    天花板上的燈并沒有亮起，柏伊斯蹙起眉，不知道是自己房間的燈壞了還是停電了。

    但后者應該不太可能。

    柏伊斯一邊想著明天什么時候讓后勤幫忙換一下燈泡，一邊走到門邊打開了門。

    門外一片黑暗，只有柏伊斯手上電筒的光。

    斷電了……

    但是研究所的電力系統后勤一直檢查得很勤，按道理來說不會有突然停電的情況出現。

    除非有人關掉了電閘……

    f區。

    趁著現在一片黑暗，兩個人偷偷潛入s-19的飼養室，他們亮起一盞燈，接著打開了飼養室隔開人魚的玻璃。

    其中一人從口袋里拿出一塊黑色的鱗片，食指下意識摩擦了幾下鱗片，想起上頭說過有鱗片人魚不會傷人，稍微定了定心，敲了敲玻璃，他試探著開口：“你在嗎？”

    說完這句話之后，他和自己的同伴耳朵打起精神傾聽水池里的動靜，身體曾經警惕的對著前方，防止它突然攻擊。

    水池里很快響起輕微的劃水聲，兩人握緊了帶進來的武器，想起他們來的目的，又忐忑地問了一句：“是你嗎？”

    飼養室內響起一道有些干澀的聲音，發音有些怪異：“我在?！?/br>
    這道聲音不屬于他們中任何一人，兩人心里一緊，他們第一次知道，人魚居然也會說人類的語言。

    兩人下意識朝水面看過去，瘦削的人魚浮上水面，一只手搭在升降臺的邊緣，它的視線落在那一塊鱗片上，另一只手朝他們伸過去：“給我……”

    一人上前一步，把鱗片塞到它的手上，它拿著鱗片看了看，然后雙手屈起，想躍上升降臺。

    升降臺上的兩人對視一眼，握著有些無力的人魚的手臂把它拉上來后又飛快退回去。

    上岸的人魚耳后的腮張張合合，勉強的支起自己的身體。

    “我們是來帶你走的?！遍_口的人見人魚看向自己，咽了咽口水：“我們可以今晚你離開研究所，但是你不能傷人?！?/br>
    “鱗片你也看見了?！?/br>
    人魚沒有回復，他只能硬著頭皮繼續，按照上面的吩咐，一定要得到它的保證：“你要是答應了，我們就帶你走?！?/br>
    說完后，他拿出一副手銬，用來銬住虛弱的s-19應該足夠了。

    s-19把兩只手伸出去，示意他們銬上。

    兩人松了口氣，這是答應了：“那就快點?！?/br>
    見人魚還是很虛弱，時間緊急他們兩人只能背著它走。

    他們在研究所還沒有安插進太多的人手，原本是想在準備充分之后一次性把所有人魚都帶走的，但是s-19估計堅持不了那么久，所以只能先把它帶出去。

    因為剛剛和它談過話，人魚也并不是不可交流的樣子，所以兩人稍微松了口氣。

    因為部署不夠充足的原因，他們只能爬通風管道出去，這是他們目前能找到最好的方法，前面的人忍不住對人魚說了一句：“我們要盡量快點，其他人可以拖不了太久?！?/br>
    他原本也沒想過能得到回復，但是沒想到它居然開口了：“好?！?/br>
    在前面拉著人魚的人下意識朝它看了一眼，人魚居然對他露出了一個笑，聲線聽著有些縹緲：“謝謝?！?/br>
    兩人一愣，有些難為情：“不用謝……”他們看著人魚相對于人類顯得有些妖異的面容，莫名有些移不開眼。

    聞言，人魚臉上的笑意更深了，莫名有些詭異，然而旁邊的兩個人并沒有發現異樣。

    ……

    耳機里突然響起催促的聲音：“你們到哪了？”

    原本有些恍惚的兩個人突然回過神，地上是被人魚掙開的手銬，視線里只剩下一條暗淡的紅色尾巴，一晃之后便消失了。

    兩人面面相覷，好像剛剛只是看著人魚的臉恍惚了一下，回過神它就逃了？

    它只留下兩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