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比惡人更聰明才能選擇做一個好人，不然就只能是一個受氣包好人、窩囊廢好人，林湛在他黯然離開學校后便深刻明白了這一點，無論他決定做什么樣的人，他都需要強大的力量。

    甘井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上網搜索自己的信息，她相信蘇子蕓還有林湛能夠幫她擺平這件事，但是能做到什么地步，她不清楚，因為她真的借了網貸，歸根到底還是她做錯了事情。

    可等她上網，看到輿論扭轉，很多可愛的網友一面倒的支持她、鼓勵她堅持偶像夢想，她還是忍不住哭了起來，無關感動與否，只是情緒力量所致。

    甘井隨便擦了擦眼淚，趕緊翻開蘇子蕓給她準備的直播劇本。

    蘇子蕓把劇本交給她的時候說了，要趁著她哭的時候把內容記住，她不能辜負那么多人的努力。

    情感終究是文藝從業者最強大的武器，一個作者在共情時寫下的文字令人動容，一個演員在共情時的演技縱然技巧不足但那份情感一定會感染到別人。

    被網友真誠的心感動到是真的，但作為一名演員錘煉出來的本能也是真的。

    打開直播間，關閉美顏，選擇推流，放好紙巾盒，甘井看著鏡頭點擊開播，大家好

    寒暄幾分鐘人氣逐漸攀升到往日人氣頂峰的三成，她開始講述自己過去的故事，今天要跟大家說一句對不起，我要承認我之前做過的錯事，當時的新聞其實已經把這個騙局曝光了，可我心里有僥幸心理以為自己會沒事，能夠順利脫身，結果就欠錢還不上逾期了

    甘井回憶起當初的事情，本就哭過一次的她很容易再次刺激到神經，水汽充盈在眼眶里，我感覺天都快塌下來了，我根本還不上那筆錢，是我自己沒用

    賣慘第一步：認錯，哪怕哭的哽咽也要盡量理智分析把責任全都攬在身上。

    來看直播的大多都是粉絲，哪怕心有責怪，看到事主已經認識到自己的錯誤，而且還是一年多以前的事情，多半就心軟了。

    賣慘第二步：好看，哭是一門學問，丑人落淚徒增煩惱，美人落淚心生憐惜。

    哭的時候妝不花，不像普通人那樣鼻涕眼淚一大把就贏了一多半。

    愛豆靠臉吸粉，虛擬形象靠性格和人設吸粉，兩者都達標就是雙倍暴擊。

    幸運的是我遇到了老板，她很同情我的遭遇，幫我還了貸款允許我慢慢還錢，給了我機會讓我當主播出名，也是她推薦我來參加選秀

    甘井敘事到這里，粉絲感覺不對勁了，按正常劇情，馬上就快進到知遇之恩無以為報以身相許，偶像談戀愛可比什么丑聞來的都要厲害，是要殺頭的。

    但誰都沒想到的是，甘井話音一轉，開始祝福，老板是個好人，我希望她和白白能夠一直在一起。

    存在于無敵寂寞直播間的一槍哥與白白大佬雖然不開直播，卻也是直播區的風云人物，尤其是敲鐘儀式直播兩人出鏡，倒霉非酋董事長和她的歐皇女友這個組合吸了不少cp粉。

    甘井粉絲：什么，老板竟然是蘇子蕓，那沒事了，大佬貼貼！

    解釋完一部分事情的經過，觀眾大多接受了甘井的說法，她開始反擊，我不知道有誰看我不順眼，事情到這一步，連累天依和阿綾兩位前輩和我一起遭受非議。

    她臉上露出難過的表情，于心難安，但我心中又何其慶幸著，還好前輩們是紙片人，那些都不是真的，如果和我一樣都是在活動期的偶像，她們的事業很難避免遭到影響

    甘井除了從快手帶來的老粉，新吸的粉絲多半是從哩站這邊吸到的，屬性多為二次元。

    二次元愛紙片人勝過三次元，紙片人是他們心底最后一處柔軟，當唯一的軟肋被抓住，吸粉虐粉洗粉轉化死忠粉這條規則由第二環節加速進入到第三環節，他們被虐到了，被激怒了，他們選擇躺平任嘲不和人爭辯，得到的卻是一盆臟水和越發難聽的話語，兔子急了也會咬人，更遑論人了，他們選擇出戰，但戰斗的目標又是誰呢？

    從甘井被黑再到天依阿綾事件，一瞬間發酵的這么快，形成鋪天蓋地的聲勢，被打擊打壓的是剛剛上市的哩站和它的選秀，既得利益者只可能是黑白胖鳥誰讓它真的有個視頻網站平臺和在播選秀節目？

    兩家一前一后都是女團選秀，哩站死翹翹，活下來的就是《發現101》了！

    更何況，黑白胖鳥一直排擠蘇子蕓的公司不已經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嗎？

    從小程序游戲的雷電互娛再到如今二次元大本營的哩站小破站，哪一步不是挨著黑白胖鳥的冷箭殺出來的一條血路。

    只不過蘇子蕓血厚有韌性，每次黑白胖鳥殺不死的攻擊都讓她變得更強大，可這應該嗎，黑白胖鳥家大業大就可以行壟斷之實嗎？

    心懷理想的年輕人發出了時代的怒吼，打倒黑白胖鳥，功在當代，利在千秋！

    水軍公司表示很迷茫說要搞大這件事的是你們，現在想要息事寧人的又是你們，有錢就這么了不起謝謝老板的雙倍工資，下次有這種事還聯系我。

    黑白胖鳥：哩站你算計我！

    但此時，雖然天已經黑了，在辦公室里加班的蘇子蕓拿起一份材料，嘆了口氣，甘井，你還真是做了一件讓我意外的事情啊。

    與甘井認識已度過兩個春節，在第一個春節的時候，甘井已經能夠靠自己在北城買下一套屬于自己的房子，但之后的一年，她掙得錢更多了，卻沒再聽說過她買房買車的事情，過的很是平凡，錢去哪里了呢？

    全都被她捐出去了！

    甘井沒有和蘇子蕓提起過，她用自己掙的錢成立了一個團隊，專業的律師去為那些遭遇騙局深陷不幸的人提供援助，以法律行使正義，為沒有償還能力的人提供長期免費的無息貸款，鼓勵她們通過自己的雙手還清所有欠債，努力的活下去。

    當初發生在甘井身上的一幕經由她的輻射，何其相似的出現在與她有不同遭遇但卻同樣不幸的人身上。

    蘇子蕓握緊拳頭，低聲念道，為眾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凍斃于風雪。為自由開道者，不可令其困厄于荊棘。

    黑白胖鳥想要施加在甘井身上的枷鎖，她必會打破！

    第101章

    雖然在2025年hololive早就涼的透透的, 但這個世界hololive成立不到半年剛剛起步，還未為華國培育出30萬擁有付費習慣的用戶，蘇子蕓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復刻緋赤艾莉歐事件, 不試一試永遠不知道

    緋赤艾莉歐是hololive一位生活窘迫的vt，靠吃98日元的便當維持每日所需, 但她并不缺乏實力, 自身很有天賦, 一個經典美強慘需要觀眾幫助的主播形象被塑造出來了，在上位圈遭遇變故位置空缺的時候, 把握住機會創造日上艦幾千的神話故事。

    蘇子蕓聯系了在這一年間接受甘井資助的人, 告訴她們，雖然她幫助你們的時候并沒有想過回報, 但我認為你們現在應該站出來幫幫她。

    她沒有要求這些被資助者站出來為甘井奔走疾呼，只是希望她們能夠在聯名信上簽下自己的名字，簽一個字簡單至極, 基本上所有的人都在那份電子文檔上簽下自己的名字。

    晚上九點，距離甘井直播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網上仍然處于雞飛狗跳混戰狀態。

    大眼仔瞧夠了熱鬧和笑話，拿了黑白胖鳥的錢開始干活撤熱搜炸號捂嘴一套動作行云流水。

    眼看著黑白胖鳥公關加班加點干活快把工作干完了, 這個時候，新青年說開始發力了。

    作為反詐騙打擊金融犯罪領域的巨佬, 與官方機構保持著較為親密友好的合作關系，引薦了一位她們覺得不錯的一位典型人物甘井。

    官方一看, 屠龍少年終變巨龍，不是，被騙少女成長之后幫助其他被騙女生，這是一個多么富有積極意義的事情, 而且還有幾百人的聯合簽名，表彰，必須表彰，于是他們開開心心的發了有關甘井的推文。

    這個時候就體現出官方的權威性，別人為甘井說話，炸號死了活該，官方表彰甘井的事跡大眼仔表示這事不好辦，黑白胖鳥你得多加錢。

    黑白胖鳥公關：我tm心態崩了！

    蘇子蕓從以前就很舍得為一件事花錢，手里只有10w的時候就敢把錢全借給甘井還錢，手里只有5e流動資金的時候就敢 all in去賭自己能收購哩站，如今給甘井反黑，她敢以億為單位，不僅財大氣粗還每一分都花在刀刃上，它黑白胖鳥敢嗎！

    拿到官方站臺背書后，有關甘井的輿論徹底大反轉，曾經跟風罵過她的人詆毀的話再也說不出口，只會叭叭叭按鍵盤的鍵盤俠被網友群起攻之，形勢一片大好的時候，蘇子蕓終于從林湛那里得到了今天的第二個好消息。

    你說的東西我已經找到了。林湛說。

    這次事件，兩人共同發力交替指揮，在蘇子蕓cao盤的時候，林湛去尋找反擊黑白胖鳥的資料了，僅僅是平反甘井的名譽還不夠，要打痛黑白胖鳥才行。

    作為一名重生者，蘇子蕓比娛樂圈某些人還清楚的知道她們干過什么準備干什么。

    《發現101》成團又解散的三年又三年后，參賽的老人糊成素人，當年她們有些人做過的事情終于到了解密時間，被允許發表出來，榨干她們名字最后一分價值，成為吃瓜群眾茶余飯后的談資。

    如果那篇報道沒有偏差，蘇子蕓想來那位黑歷史滿滿的rapper現在應該正是談戀愛劈腿海的飛起的時候，雖然黑白胖鳥幫她瞞天過海遮掩人耳目，但是苦主是徹徹底底存在的。

    林湛通過白天幾個小時的努力，已經聯系到了若干位苦主，對這些男男女女都有的受害者，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告訴她們，拿著錢站出來曝光她，下一個jiejie更香，什么舍得不舍得，她可是渣了你，要報復回去！

    在有了第一個突破口后，第二個，第三個突破口也被林湛找到，娛樂圈的黑暗面此刻在他面前一覽無余，謊言、暗算、潛規則、金錢交易，每一件曝出都將沖擊人們的道德底線，以此為要挾，一定能從黑白胖鳥那里敲下一筆巨款，可是林湛沒有那么做，而是將這些作為《發現101》的十大罪行公之于眾，黑暗在陽光下終究消解，不可言說的力量于睽睽眾目下啞口無言，正義必勝。

    吃瓜群眾在今日陷入狂歡，顯然是沒想到從甘井征信逾期有借網貸嫌疑能扯出這么多料，此時吸溜吸溜的啃著瓜，小破站牛逼，上市了果然硬氣很多。

    都是千年的狐貍，少跟她們玩什么聊齋，稍微吃幾年瓜就對娛樂圈的公司什么德行心知肚明，單從好感度上，她們更希望哩站能擊敗黑白胖鳥。

    黑白胖鳥：我抄襲出身就是原罪嗎，我所做的一切都被打上恥辱的烙印，你們就那么想看我吃癟嗎，是不是只有黑白胖鳥倒了，你們才不會指責我們做出的項目？

    吃瓜群眾：（超大聲）沒錯！

    千夫所指，無病而死。

    人心向背，大抵如此。

    只是可惜，《發現101》的諸位練習生，她們的黑料曝出時，從業者眾多的職業粉絲圈子、被粉絲腿毛尊成為大粉的有錢解解帶頭沖鋒，此名為控評！反黑！凈化！

    控評指的是控制評論，專門的文案組提供或狗屁不通但一眼看過去就很厲害的大段文字，或用各種emoji表情符號混合的文字污染，達成路人一看就很煩，失去聊天欲望的目的。

    從路人手中搶走社交媒體話語權，當正常人不再發聲，解釋的權柄自然落到了說話聲最大的群體手中。

    反黑指的是反擊黑子，什么是黑子，對偶像名譽造成不良影響的人，隨隨便便發表自己不喜歡看法的路人是黑子，曾經是粉絲而且還是花了很多錢的狂熱粉絲也有可能是黑子。

    一切與她們作對的是黑子，這個世界上充滿了仇恨，到處都是想要害她們偶像的人，公司害她，同事拖她后腿，只有愛她的粉絲是真真切切為她好的人。

    凈化是指凈化網絡環境，打造出一個沒有任何人敢嘴一句她們偶像不好的理想國，打造出一個供粉絲橫行霸道安利糊臉的理想鄉。

    這是一個畸形、同化、排異的扭曲圈子，以虐粉固粉，以仇恨驅使，愛與天堂很遠，地獄深淵近在眼前。

    在粉圈，被虐的越狠，出現死忠的幾率越大，粉絲氪金的欲望越高。

    甘井的粉絲只是被虐了幾個小時，而《發現101》練習生的粉絲們所面臨的可能是網絡環境永遠的人下人，大批粉絲脫粉了，到這一步還不脫粉的留了下來，固粉成功，成為鐵桿韭菜，而這正是一名練習生從練習生升級為偶像的重要基石。

    甘井看到《發現101》的練習生數據不降反升，她不懂，但她大為震撼，還有酸溜溜的，怎么會如此，都這個樣子了，還給她花這么多錢，鼓勵她繼續出道，粉絲一定很愛她吧。

    蘇子蕓沒有去說什么這可能只是回光返照，粉絲大多很溫柔，不愿在他低谷的時候離他而去，一等到這個低谷期熬過去，外部壓力降低，早就想離開的粉絲會心滿意足的揮手告別前圈，開啟一段新生活，她撿了點甘井聽了會舒服的話說，很簡單，什么鍋配什么蓋，有什么樣的明星，明知道她是什么人還喜歡她，為她開脫也為自己開脫的人早就無藥可救了。

    蘇子蕓也曾陷入甘井這般對現實不理解的痛苦之中長達很多年，為什么辛辛苦苦碼字的她得到的喜愛比不過立虛假人設、反復仰臥起坐賣慘、抄襲騙錢的作者，有著超乎想象的腿毛擁護，不管如何都有著愛她的讀者們，掙著她拼盡全力都摸不到的金額，輕松的拿下她怎么也得不到的榮譽，后來她學會了向這個世界和解，這世界本來就妖魔鬼怪橫行，我亦非好人，這一生，只求無愧于心。

    甘井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又縮了縮脖子，我可能也不想擁有那樣瘋的粉絲。

    蘇子蕓說，已經很晚了，回去休息吧。

    子蕓，你呢？直播的時候，甘井為避免大眾發散，改口稱蘇子蕓為老板，但從始至終她與蘇子蕓都是互稱姓名平輩相交，沒什么上下級之分。

    蘇子蕓露出了一絲笑容，白白說給我送夜宵。

    甘井：

    甘井為避免吃上狗糧夜宵，速速斷掉視頻電話。

    白詩懷拎著飯盒過來敲辦公室的門，阿蕓你開門啊，別躲在里面不出來，我知道你在里面加班呢！

    蘇子蕓無奈的打開門，又沖外面四周看了看，再一次慶幸自己這一層是單獨的老板樓層，若非有事，員工一般不會上來。

    怎么了，心虛了！白詩懷把飯盒塞給蘇子蕓，叉腰，一副囂張堵門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