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寧縣主 fя①.cм
半月后,北蒙傳來捷報,我朝軍隊大獲全勝,班師回朝,陛下的身體也逐漸康復。 午后,以珍躺在園子里的藤椅上曬太陽,暖融融的日光曬在身上,舒服得人昏昏欲睡,大遠處,楚聞宣把墨墨扛在肩上,帶孩子摘樹枝高處的梅花。 “這個好……那個好……”墨墨在他爹脖子上騎大馬興奮不已,使喚著他爹把他舉得高些,一手攀著高處的梅花枝,另一只手里的小籃子不小心傾倒了。 小半籃子的梅花花瓣從半空中灑落,淺紅的、深紅的,落了父子倆滿頭梅香。 “小蘿卜這么頑皮呢,嗯?”楚聞宣提著兒子的兩邊腋下把他舉高,佯裝生氣。 “啊~~梅花雨,爹爹身上好香好香~~”墨墨才不怕他爹,小手捂著嘴咯咯地笑,往爹爹懷里拱。 侍女帶著大內總管李德來到以珍身旁,傳陛下口諭,召葉氏兄妹入宮覲見。?аdΙа?χs.?ò?(fadianxs.) 楚聞宣聞聲過來,把孩子放在地上讓他自己去玩,扶著以珍起身,道:“爺陪你一起去?!?/br> “欸…陛下只說傳召葉參領與葉姑娘,并無傳喚您的旨意啊?!崩畹履樕珜擂?,原是他已經把話往溫和了說的,若是按著陛下的原話“別叫那逆子跟來,朕還能多活些時日?!边@父子之間的隔閡只怕要更難修補了。 “那就別去了?!背勑ο乱痪湓?,攬著以珍進屋。 以珍朝李總管遞了一個顏色,暗示他莫要著急,且等候片刻。 楚聞宣自顧自地扶著以珍坐到床榻邊,單膝跪地,為她脫鞋子。 “阿宣,我要是現在睡覺,晚上寶寶就要鬧得我睡不了了?!?/br> 楚聞宣點了點頭,起身抱了抱她,手掌貼著她的肚子撫摸,“好,那你要吃些什么,爺吩咐人去做?!?/br> “阿宣別這樣?!币哉淅^他的手,打開他的手掌,幫他揉摁手掌中心的勞宮xue,醫書上記載,揉按此xue可以降低心火,潤燥和胃。 “他是你的父親,那我要嫁給你的話,總得要拜見家翁的不是?還有哥哥陪著我呢,宮里還有姨母,也會幫著我的,你別擔心?!?/br> 楚聞宣不說話,半垂著眼眸,長睫在他眼瞼下投下一小道黑影,若明若暗。 以珍覺得他像是一個和自己父親鬧別扭的大男孩,莫名有點可愛,讓她想要逗弄他,于是歪著脖子,把臉從下往上湊到他面前去。 “從前陛下對我有偏見那是因為他不知道我的為人嘛,如今他知道我是葉家的女兒肯定不會為難我的,陛下他還在病中,不能動怒的,你就讓我去吧,你在家里等我,我回來的時候給你帶懷香齋的點心好不好?” 楚聞宣聽到她最后這半句話終于忍不住笑了,伸手掐她嫩嫩的臉蛋,“明明是你自己想吃,還說是買給爺的?臉皮什么時候變厚了?” “哎呀,你知道就好了,說出來戳穿人家做什么?”以珍躲開他使壞的手,揉揉自己被掐了的臉頰。 見她這么賣力逗他開心 ,楚聞宣哪有不喜歡的,拿來披風給她穿好,“去吧,多叫些人跟著,天黑之前回來,要是天黑了還不回來,晚上收拾你?!?/br> “知道了知道了……”以珍才不擔心呢,她肚子里有個小金疙瘩,他還敢怎么收拾?最多不就是這樣那樣嘛… …… 朝元殿內,皇后正服侍康文帝吃藥,殿外傳來葉家兄妹覲見的聲音。 “微臣葉以珘,臣女葉以珍,叩見陛下?!?/br> 葉以珘正要扶著meimei跪下行禮,頂上傳來一句帶有蒼老之意的聲音,“有身孕的人就不要拘禮了,都免了吧?!?/br> “臣女多謝陛下?!?nbsp; 以珍微微心驚,覺著陛下的病遠比她知道的要重些。 康文帝看了一眼低著頭的以珍,“嗯…比小時候要拘謹些…李德宣讀朕的旨意吧?!?/br> 李總管拿出一道明黃色的圣旨,清嗓宣讀:“奉天承運,皇帝敕曰,皇二子聞宵與楊氏一族狼狽為jian,意圖造反,謀奪皇位,又牽涉五年前葉氏私販軍火一案,陷害忠良,證據確鑿,故削去皇二子爵位,終身圈禁春山行宮,楊氏一族,涉案人員全部斬首,其余男子充軍,女眷變賣為官奴。朕感念葉氏忠厚,特追封葉嶼為從二品左光祿大夫,其妻蘭氏追封永昌郡夫人,長子葉以珘平定北蒙,于朝廷有功,授正叁品左衛將軍,統領近郊羽林軍,長女葉以珍封晉寧縣主,食邑百戶,欽此?!?/br> 圣旨宣讀完畢,殿內安靜良久。 “對于朕的獎罰可還滿意?”康文帝看向葉以珘。 “滿意”二字于臣下而言實在太過厚重。 葉以珘跪下,“為人臣者主耳忘身,國耳忘家,公耳忘私,利不茍就,害不茍去,唯義所在,臣萬不敢指摘陛下圣意?!?/br> “起來吧,好一個為人臣者主耳忘身,國耳忘家,公耳忘私,那么你呢,你也是……敢怒不敢言嗎?”康文帝將視線投向以珍。 “陛下……”皇后在一旁見氣氛凝重,欲要勸說幾句。 不料以珍突然抬起頭來,目光清明堅定,毫不畏懼,直視著這普天之下權勢地位最高的人,“陛下要臣女說真話?” “這是自然?!笨滴牡鄄灰姲肽陳琅?,語氣平和,似乎只是與以珍閑話家常。 “不滿意?!币哉淦降卣f出這似乎大逆不道的叁個字,“人死不能復生,楊家那幾條命怎夠抵消我父親母親當年的冤屈?怎夠償還我葉家上下四十二條人命?陛下想要彌補,可失去的終究是失去了,我長眠地下的父母如何能感受到這份死后哀榮?陛下這么做,無非是想要自己心安?!?/br> “平兒!”皇后低聲喝斷以珍說話。 “膽子不小啊,你們都先出去,平兒留下即可?!笨滴牡蹝吡艘谎刍屎?。 皇后本是不放心,但聽到陛下那一聲平兒,頓時鎮定了不少。 叫平兒,就意味著陛下是以姨父的身份在與以珍說話,并非高高在上的一國之君。 殿內只剩下以珍與康文帝兩人。 “你對朕有怨恨,你就不怕朕不同意你與阿宣的婚事?” “臣女對陛下有怨念,但平兒對姨父沒有,陛下或許會對臣女與叁殿下的婚事多加考量,但姨父對平兒與阿宣的婚事一定是十分歡喜的?!?/br> 人存活于這世上,都有許多身份,每個身份都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即便是九五至尊的陛下也會有自己的難處。 當年葉家一案,陛下下旨收監審查,是一個國君對臣民應有的交代,終究殺害葉家滿門的,是楊氏,而派遣親信徹查案件,則是陛下身為葉家親族,對葉家的眷顧,以楊氏一族當年的盛世,牽連甚廣,想要一舉殲滅,談何容易,即便是陛下,想必也難說能夠立刻連根拔除。 這些,以珍都能明白,而她方才所說的那些話,不過是讓陛下知道,她并非假意拜服,而是如今也算大仇得報,真心不想再以過往恩怨羈絆余下的人生。 “平兒過來?!笨滴牡畚⑿?,沖以珍招了招手。 以珍走到床榻前,在墊著軟墊的圓杌上坐下。 “幾個月了?” “六個月了?!?/br> “難為你了,你是個懂事的孩子,那逆子能娶你,是他的福氣?!?/br> “姨父,平兒現在住在京郊的莊子,莊子里有一梅林,上千株梅花凌霜盛放,甚是美麗,姨父要不要去看看?” 康文帝明白以珍的意思,裝作不屑地撇了撇嘴,“不了,見到那逆子又要短幾天壽命?!?/br> “姨父別跟阿宣鬧脾氣了,父子之間哪有隔夜仇的,姨父就當是平兒邀您去賞梅的?!?/br> 康文帝想了想,道:“好吧,過些時日等姨父好些了就去吧,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去的?!?/br> “好好好?!币哉湫χ貞?。 “不過,有一事要委屈你些時候的,聽說那逆子定了二月初四為婚期?朕知道他想給你名分,不想委屈了你,可你現在懷著孩子,大著肚子行婚禮對女兒家的聲譽不好,姨父不想你遭受閑言碎語之苦,且春闈之期臨近,京中人多口雜,姨父不想人家在背后議論咱們平兒,所以姨父想著,春闈過后,你也平安生下孩子,再給你們倆正經賜婚,按公主出嫁之儀置辦嫁妝,風光出嫁,可好?” “好呀,平兒不覺得委屈,而且平兒私心里也不想孕期行婚禮,也太累了些?!币哉涞共辉谝饣槠谶h近,且她孕中懶怠,也著實不想大張旗鼓。 只是怕楚聞宣要不樂意了,他一個大男人的,婚事上比她女兒家還要著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