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
你到底是誰的人?男人不答反問,箭頭對準了華溪的眉心,似乎只要他再不說,下一箭就不會偏了。 華溪暗凸(艸皿艸 )了一聲,趕緊偏頭,可對方箭頭的方向隨之移動,就是不離開他這顆腦袋。 他趕忙張手,等等等等,我只是上山撿草藥,沒想到會撿了你的獵物,不至于要人命吧。你把箭收了,我把獵物都還給你,但是有兩只野雞已經在鍋里了,你開個價,我賠你銀子行不行。 老天爺真是給他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他還以為撿到東西是給他開的掛,沒想到啊沒想到,不是掛,是坑。 華溪沒有血色的臉龐此時更是慘白,額頭上的汗順著精巧的五官流淌而下,在此等月色下,竟散發著誘人的光彩,眼神清澈透亮,或有些許慌亂,但都不影響此人給他的感覺干凈! 這個哥兒,越看越不像誰的暗樁,試問有連藏都不藏,留下痕跡等著找上門的暗子嗎? 所以,真是巧合? 男子遲疑的放下了弓箭,當即就聽見華溪長吁了口氣,連連退了好幾步,看似虛脫的靠上了屋墻。 真是差點被你嚇尿了,不就幾只獵物嗎?都在那邊了,說吧,那兩只野雞我該賠你多少。華溪不喜拖泥帶水,沒等自己捋順了氣,直截了當的說道。 不用了。男子輕嘆,語氣里多少帶出了幾絲泄氣??伤植桓?,難道他終究是擺脫不掉? 急速反轉的語調,聽得華溪一頭霧水。 這是怎么了,前一刻還拔刀相向,這一秒就變了臉。 真不用了?華溪不確定的試探道。 別一轉頭翻臉不認人又拿箭射他,可就不好玩了。 男子似是瞥了華溪一眼,一下輕飄飄的躍到了墻頭之上,作勢就要離開。 等一下,我不習慣占別人的便宜,我做的飯菜還能入得了口,不如一頓飯菜頂你的一只獵物如何? 面具下的眉頭微微一跳,凝視著身下的華溪。 見男子默不作聲,華溪接著又道:我總共拿了你十二只獵物,就多算給你十五頓。你來這里找我,我就做給你吃。 男子沉吟了片刻,低聲道:你叫什么? 華溪。 男子默默的念了一遍,沒有再留下只字片語,便消失在黑夜當中。 華溪抽噎了幾下嘴角,這算是成交還是沒成交? 古人啊,一點都不痛快! 吐槽完,華溪徹底滑到了地上,只要稍稍抬頭就能看見深深扎入木頭里的箭,此時此刻,他才感到了一陣后怕。 他剛才是不是犯渾了,居然還請一個差點要他命的人吃飯?原則重要還是命重要?呃 在城里做工晚歸的馬大東,一進門就看見癱坐在地上華溪,不由得一愣。他幾步湊近,想要伸手將人撫起來,又想到身份有別,伸出來的手便縮了回去。 你怎么了? 馬大東平時早出晚歸,華溪幾乎沒和他碰過面,今天也是第一次見。 他長的比較周正,沒繼承張氏身上一點影子,一看就是忠厚老實那一類型。 華溪回過神來搖搖頭,表示自己無礙,撐著地面就站了起來。 馬大東沒有和華溪多做交集的意思,見人確實像沒什么事的樣子,就轉身去水缸邊,舀了一葫蘆瓢水凈手。 華溪也沒有理會馬大東,將手心的汗抹了抹就去拔釘進了木頭里箭,第一把使勁,木箭紋絲不動。華溪的表情微僵,不信邪的再次用力往外拔,竟仍是無法撼動其半分。 他的腦海里立即浮現出那個拿著弓箭的男人,雖然遮了大半張臉,可他的下顎棱角分明,想必五官也相當立體,面容應該不會太差。所以帶著面具只是怕別人認出來?那他是什么大人物嗎? 不對 身手那么高,怕不是什么殺手之類的吧! 華溪突然覺得有些頭疼,放棄了拔那只箭的念頭,視線里一只粗糲的手握住了箭身,下一秒,箭被拔了出來。 華溪:! 從沒有過一刻,這么恨自己單薄無力的小身板。 怎么回事?哪來的箭?馬大東蹙著眉頭打量手中的木箭,卻沒瞧出什么不同來,就是一只很常見的普通木箭。但是木箭釘在自家的門框上,就非常詭異了。 華溪不想和馬大東說太多,拿走他手里的木箭,已經沒什么事了,會剝皮嗎? 沒有得到解釋,馬大東的面色頓時有些不悅,但還是很給面子的回了花溪的話,會。 那你吃了飯,把院子里的野兔皮都剝了,rou洗干凈隔水冰著,明天我要賣。吩咐完,率先推門走進灶間。 馬大東磨了磨后槽牙,真當自己還是個少爺了?深深呼吸了好幾口,把火氣壓了壓,也進了灶間。 灶間里,張氏和劉氏忙著做飯,有道門隔著,若不大聲說話,確實一點也聽不見外面的動靜。 劉氏無視先進來的華溪,一見自己男人回來,臉上立馬露出了笑臉,見了媳婦,馬大東的臉色也緩和了回來,我回來了,咦,做了什么?我聞到rou香了。 托少爺的福,今晚家里吃rou。張氏的氣色紅暈,高興的余波至今都沒在臉上消散。 馬大東的表情木了一下,下意識的朝正打開鍋蓋的華溪看了一眼,那一眼里充滿了懷疑。 鍋里燉著野雞,馬上就好,慶兒哥在后院劈柴,你叫他回來吃飯吧。劉氏像是沒看見馬大東眼中里露出的猜疑,推了他一把。 馬大東點點頭,走了。 華溪重新蓋上了鍋蓋,表情略顯失望,心想,要不虧待自己的嘴巴,還得自己上。 他光聞味道就知道這鍋燉雞達沒達到標準,然而作料不夠,即便是巧婦也難辦。 這個家缺的東西還是太多了。 他翻看了一圈下來,只找到了鹽和油,再沒有其他的調料了。 也是他大意忘記了,他洗完澡出來,那兩只野雞已經燉上了,想改也晚了。 養傷這兩天,除了吃粥就是雞蛋,正經的rou塊一口都沒吃過,但他沒多想,以為是受傷的關系才要吃的清淡。 實則不然啊。 這一頓晚飯,是華溪來到這個家第一次和大家一起同桌吃飯,本來張氏還想單獨給他安排,被華溪否了。 但安靜的飯桌上,除了張氏和香兒外,所有人都顯得有些不適應。 華溪看著桌上兩個素菜,一個葷,色相上就沒了食欲,拿起筷子的動作就顯得緩慢了。 可他現在要長rou,要鍛煉體能,不吃飽哪來力氣?就填鴨式的吃吧! 華溪雖然沒開口說話,但臉上嫌棄的眼神還是暴露了出來,馬慶兒啪的一聲把筷子摔在桌子上。 張氏瞪眼,不好好吃飯,摔什么筷子。 馬慶兒繃著唇,像是再跟誰賭氣似的,端起自己面前的飯碗,夾了跟前的青菜就開始狼吞虎咽的吃起來,那一缽的rou愣是一筷子沒動。 張氏瞪完小兒子,從缽里挑出一個雞大腿就夾到了華溪的碗里,少爺,吃多點,這幾天你都瘦了。 這么明晃晃的偏向,讓氣氛再度異常的安靜了不少。 華溪視而不見,舉止優雅的將雞腿夾還給張氏,一副不容她反駁的語氣說道:你更瘦,吃了。 眼見著張氏的眼眶又有發紅的跡象,他從缽中挑出來了翅膀,默念了幾句,一切都是為了健康,吃吧! 果然一股子雞sao味沖入鼻腔,華溪也不細嚼,就那么囫圇個的吞了。 第6章 一頓飯下來,華溪吃了一碗雜糧飯,兩只翅膀,幾口青菜,就打了飽嗝。 張氏便沒再硬逼著華溪吃rou,就讓他回屋休息。 他這一走,飯桌上的幾人頓時輕松了。 張氏沒好氣的看著他們幾個,看看你們幾個,還不如香兒。來,香兒,這個雞腿你吃。 香兒冒油小嘴開心的咧著,伸出小手把張氏拿給她的雞腿,拿給了馬大東。 爹吃,爹累,奶,看,我有rourou吃。 張氏眼眶瞬間濕潤的摸了摸孫女稀疏的頭發,又從中挑出一個雞腿放進了馬慶兒的碗里。 馬慶兒心里有氣,作勢要將雞腿拿出來,被張氏硬生生的擋了下來,即便你生為娘的氣,也不能跟吃的東西過不去。 馬慶兒低著頭任人看不出他的表情,倒是他手上抵抗的力量卸了,默不作聲。 張氏見狀,收了手,看著眼前不理解自己的孩子們,無奈的嘆口氣。 少爺從小錦衣玉食,突然來到鄉下地方,定然是不習慣的。你們都比他年長,就讓著他一些。你們相信娘。他真不是你們看到的那般紈绔,他的心是善的。 叫我們干活算怎么回事?不是還把自己當少爺,拿我們當下人使喚嗎?好,即便是使喚我就算了,可你知道嗎?吃飯前,他還叫大哥去剝皮。馬慶兒不忿的抬起頭,眼中溢滿了怒火。 那點活兒還累著了你嗎?沒有少爺,今天咱們也吃不上這頓rou。大東,你上工也辛苦,吃了飯就回屋休息,一會兒我去把皮剝了。張氏說著,將碗里的飯兩口吃光,丟下一桌子人,拿了菜刀就要去外面。 馬大東忙攔下張氏,奪下了菜刀,娘,我不累,剝皮我在行,一會兒我就能剝好。您歇著。 馬大東不等張氏說話,拽起馬慶兒一同走出了灶間。 張氏頹然的坐回了凳子上,旁邊的劉氏握住了張氏的手,無聲的安撫著。 張氏勉強的對劉氏露出一抹微笑,這些年辛苦你了。 劉氏搖搖頭,沒啥,娘,都是媳婦該做的。她能嫁給馬大東,她覺得很幸運,婆婆待人親厚,從不對她有所約束和管制,相公對她也是疼愛有加,即便生了女兒也沒有任何不滿和怨言,家里的財政大權更在她的手上,就是日子過的苦了一些,相比她那些嫁人的閨中姐妹,她已經是最幸福的了。 灶間里安靜了。 華溪也結束了偷聽,心情沒有受到任何影響。至于院子里的兩兄弟說了什么,他便聽不到了。 他躺在床上,心思完全在明天的日程安排上。 想著想著,一個哈欠襲來,不知不覺便睡著了。 翌日。 華溪光著身子從絲被里滑出來,套上里衣和褻褲,從衣柜里挑出一件淺藍色金絲繡的對襟華服,將日常裝逼工具扇子別在腰上。這才踏出了房門。 他從不細看自己這張臉,因為他覺得太過柔美,沒有一點陽剛之氣,和現代自己那張英氣逼人的五官簡直是天南地北,讓他沒法下眼看。 所以即便是洗臉,他都不去看水盆里的映出來的影子。 少爺,今天怎么起來的這么早,早飯還沒做好呢。張氏才剛把灶眼里的火升起來,就看見華溪從屋子里走出來。 我今天要進城,早飯就不吃了,馬慶兒起了嗎?華溪把發帶遞給張氏,自動自覺的在她身前蹲了下來。 張氏自然而然的接過發帶,有條不紊的開始整理華溪的頭發。 一早就起了,這會兒去挑水了,你想要他做什么事嗎? 讓他跟我進城。他需要一個勞動力,就看馬慶兒不錯。 成,等他回來,我就讓他跟你去。說話間,張氏已經給華溪盤好了頭發,系上了發帶,還從袖子里摸出了幾個銅板,往華溪的手里塞。 少爺,我現在手里只有這些,你先拿著,等我賣了繡品再多給你些。 我用不著,你自己留著。華溪又將到手的銅板推了回去,還故意板著臉嚇張氏,不準她再給自己。就沒去看張氏動容的神色,邁開步子出了灶間。 院子里的晾衣架上掛了六張兔皮,華溪看了看,皮子處理的很干凈,如果硝制的好應該也能賣得上價錢,就是現在他沒時間等。 他把六張兔皮收了起來,從院角的雜物堆里找出一個籮筐,把兔皮都放了進去。再把兔子rou連著盆一同放進筐里。剩下四只野雞,他留下了兩只,另外兩只用繩子捆了,綁在籮筐的邊上。 再將拿回來的四只木箭插進了籮筐。 一切準備就緒,欠得東風挑著扁擔,邁著穩健的步子回來了。見到華溪,他沒給好臉的瞥了華溪一眼,然后把木桶里的水都倒進大水缸里,再蓋上竹蓋。 你用不用歇口氣? 華溪完全不在意馬慶兒的小臉子,等他一放下木桶,張口就問。 你又有什么事?一聽華溪這么問,馬慶兒幾乎是條件反射的想到了什么。 跟我去趟京城。華溪發話向來是簡潔明了。 我不去!馬慶兒臭著臉想都不想,開口就是拒絕。 哦?華溪的語調輕挑,忽然揚脖喊道,干娘,馬慶兒回來了。 他這一喊,馬慶兒就覺得不妙,眼皮不住的輕跳。 果然,聞聲的張氏打開灶間的門,探出頭來,慶兒哥,你今兒個跟著少爺去城里,多幫襯著些。 娘,我還有事呢,怎么能一天都陪著他亂逛。馬慶兒皺著臉,滿眼的不愿意。 你不就是在家繡花嗎?不差這一天,去吧,到了城里聽少爺的話。 娘!馬慶兒咬唇跺腳,可張氏已經回了灶間,根本不聽他的抗議。 走了!華溪抬起籮筐推給馬慶兒,背著手率先走在前面,一點不擔心馬慶兒撂蹶子不干。 馬慶兒重重的跺了下腳,磨磨唧唧的背上籮筐,跟了上去。 華溪不由的勾起唇角,怡然自得的邁著悠閑的步子,真是個傻小子。 然而他們并沒有往村口的方向走,而是后山。 走在后頭的馬慶兒不樂意了,停了下來,你去哪兒,不是去京城嗎? 華溪沒有回頭,邊走邊解釋了一句,先去撿點東西。 聽聞,馬慶兒翻了個白眼,心里忍不住嘀咕,真當自己走大運了,還能撿到獵物,他把頭擰下來給他當凳子坐。 然,當他看見華溪撿木箭的時候,有些搞不明白華溪的名堂了。 華溪總共撿了九支木箭,一并插進了籮筐,兩人才出了山,去京城。 靠山村距離京城有十里遠的距離,單靠兩條腿走路過去,差不多也要一個小時,即便先前去山上花了一點時間,等他們到達京城的時候,還算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