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頻是寧馥冰上訓練和彩排的花絮混剪。

    小陳連夜剪出來的。

    這是節目組擺明出來的態度。

    不管外界如何議論，在《冰上之夢》這檔節目里，她所有的訓練都完成得一絲不茍，所有冰上的動作，都是百分百認真對待的。

    哪怕節目中的其他人都是菜鳥級別的業余選手，她只要隨便滑滑就可以輕松碾壓所有人，她也不曾顯露過一絲輕慢。

    有冰迷忍不住那她在節目中的態度和論壇那篇帖子對比，——她真的變了。

    曾經的懈怠是真，此刻的誠摯也是真。

    ***

    看到這段視頻的當然不止曾經的冰迷、現在的粉絲以及摩拳擦掌的黑子。

    作為剛剛成立的寧馥全國后援會骨干成員，秦曉雪在公司衛生間的馬桶上看完了視頻，還來不及看下頭的反饋，就被主管的催命連環call打斷。

    客戶那邊今天要帶他們實地考察，一早就定好時間了。

    他們這一行，是要給b市世紀花樣滑冰俱樂部設計新的logo。他們的訓練冰場翻修了，早在十多年前就掛牌國家花滑訓練基地，現在更是充分與國際接軌，專業場地的訓練設施全都提成最高檔次。

    據說是換了新董事，要走更專業更國際化的路線，因此需要一個更與時俱進的新logo。

    離中華主辦的冬奧會沒幾年了，冰雪項目現在都熱鬧蓬勃地發展起來，更何況是世紀俱樂部這樣成績一直極好，整個華北地區乃至全國都很有名氣的老牌俱樂部呢。

    這也是秦曉雪他們公司接這一單生意的重要原因。

    俱樂部經理熱情地接待了他們。

    他同時也有些歉意地表示，因為俱樂部剛換了大老板，上上下下都在重組，廣告部門還沒分出來，所以還是他一人兼任宣傳工作。最近馬上就是全國俱樂部聯賽了，他這邊實在忙得焦頭爛額，恨不能一個人拆開兩個用。

    經理帶秦曉雪他們參觀了俱樂部的新冰場，在路上邊走邊聊，也把對設計的需求更詳細地講了講。

    秦曉雪分出一只耳朵來聽客戶需求，眼睛望著那片冰場。

    冰上有人正訓練，冰刀劃過冰面的“沙沙”聲不絕于耳。

    這些都是專業的運動員呢。

    “您要是這么廢物，我可不敢再讓您頂替上，請好兒回家去吧！”

    有個教練正訓人，說話一點兒不客氣，連諷帶刺，聲音還高，讓人不聽見都不行。

    經理見秦曉雪他們都忍不住望過去，不由得苦笑，“咳，就這個脾氣?！?/br>
    他走上前去為幾人介紹：“這是我們世紀俱樂部的王牌教練員，岳九池?！?/br>
    那叫岳九池的轉過臉來，和秦曉雪他們打了個招呼。

    語氣客套，但多少有幾分不耐煩，他覺得自己被這幾個外行人當景觀當猴戲看了。

    再一轉眼，剛剛旁邊那個被他痛罵的選手已經趁機滑開了。

    岳九池瞪著對方的背影，最后蹦出一句來：“甭去，去了砸招牌?！?/br>
    這是跟經理說的。

    俱樂部經理顯然早已習慣這位“王牌教練”的脾氣，只搖頭苦笑，“現在小常受傷上不了，俱樂部的名額不能空著?！?/br>
    他看秦曉雪露出一臉好奇，便對這位客人簡單地解釋了兩句。

    ——馬上到來的俱樂部聯賽，世紀這邊本來出戰的選手常月意外受傷，為了頂上名額，岳九池現在正從其他候選的選手里挑人呢。

    只可惜這人實在不好挑。

    要他說，這一次女單想拿成績，已經難了。湊合一下把名額頂滿就得了，可岳九池偏生是個軸人，照他說，拿不到成績不如不去丟那個人、現那個眼。

    這兩天俱樂部已經叫他折騰得烏煙瘴氣了。

    經理也是心累，這才趁著跟人聊天抱怨幾句——反正岳九池的性格，也不會在意他的抱怨。

    沒想到廣告公司的這個小姑娘卻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睛都亮起來了。

    “我倒是知道有個人選，水平絕對夠拿成績，不知道你們感不感興趣？”她道。

    “誰？”

    經理還沒反應過來，岳九池就先發話反問了。

    他還是那副鼻孔看人的模樣，顯然并不相信這么個隔行如隔山的小姑娘能推薦出什么人選來。

    “我要的是精英成年組的選手?！痹谰懦貜娬{道：“不是后外點冰跳一周半的?！?/br>
    秦曉雪二話不說掏出手機點開視頻舉到他眼前。

    “3lz 3lo，夠不夠？*”

    第194章 赤子之心（16）

    “趙哥,您的電話?！?/br>
    辦公室的小姑娘小心翼翼地過來通知趙曉春。

    趙曉春滿心煩躁，但看對方一臉謹小慎微的模樣，還是忍下一口無名火,走過去拿起聽筒。

    ——不是他亂發脾氣，實在是糟心的事接二連三,讓他這個圈子里經歷過不少風浪的老手也禁不住焦頭爛額，恨得咬牙切齒。

    現在輿論可是甚囂塵上,有人翻出了半年前寧馥退役時的帖子大做文章，說她的傷病問題不過是個托詞,根本就是為了打進娛樂圈,在黃金年齡退役。

    而且她也早已不是節目組所宣傳的什么“天才花滑少女”,在退役前的一兩年,她的成績就已經在下滑。只能算是國內花滑女單里能數得上姓名的一個，要說是“天才”，那可實在太夸張了。

    別小看這些流言。

    就算他的藝人在節目中表現得再好，也禁不住現有的標簽被一波推翻——

    真誠。勤勉。熱愛。

    說是徹底翻車也不為過。

    若說是旁人憑空捏造營銷炒作,趙曉春這個做經紀人的有一百種手段來扭轉局勢反戈一擊,可現在人家拿出來的“佐證”,可都真真切切是過去寧馥冰迷的傷心歷史。

    就連趙曉春，現在也不能確定那些“黑料”是不是真的。

    他已經接到了不下四五通電話，都是潛在合作方,有的都已經推進到合同了，現在全都表示要暫停一下進度，觀望后續。

    畢竟寧馥新紅，原本也沒多少死忠，她的商業價值全在于流量。

    現在再簽她，風險就太高了。

    雖然這也是情理之中,可趙曉春還是心似火燎。

    現在哪怕是有一絲機會，他也必然會死死抓住——可關鍵是現在沒有！

    他平息了一下心中的躁郁，接起電話來。

    “喂，您好，這里是世紀滑冰俱樂部，與您旗下的藝人有合作意向，不知能否進一步交流？”

    對方語氣禮貌，但也十分直截了當。

    趙曉春下意識地屏住呼吸，生怕自己呼氣兒一大，把這做夢一樣從天而降的機會給吹跑了。

    能在這時候找上門來合作，何其難得！沒有比這更雪中送炭的了！

    想必也是沖著寧馥曾經花滑運動員的身份來的。

    不管對方有沒有看過寧馥那些正在網上發酵的“黑料”，趙曉春下定決心，不管退讓多少步，一定要把這個關鍵的合作拿下來！

    對方而確實很著急，態度誠懇，直接在電話里就和他約了時間。

    “您看明天，明天方便見面談嗎？”地點就定在俱樂部的訓練基地，對方還提了個要求，“運動員也一起來吧?！?/br>
    這還是頭一回在第一通電話里就敲定接觸的，未免也太痛快了點。

    還有，為什么管藝人叫運動員？也許這是俱樂部的習慣，一時沒改過來口？

    趙曉春雖覺得哪里有點兒隱隱的違和，但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還是一口答應下來。

    ***

    第二天趙曉春簡直像強搶一樣，把寧馥從節目組帶了出來。

    這一周主要錄制的是冰上訓練的內容，節目組雖有意見，但寧馥平日的訓練視頻也已經足夠剪出一集的正片來了，趙曉春又是前所未有的強硬，也只好給他開了綠燈。

    只是寧馥被叫走的時候，沈一城也在冰場。

    他攔了一下。

    問她：“你要走？”

    趙曉春的來意也和他說得很清楚，有一個很重要的新合作，需要寧馥和他一起去接洽。

    顯然比在冰上進行枯燥的步法訓練要重要的多。

    沈一城并不關心這位老練的經紀人怎么想，他只對寧馥問了這一句。

    寧馥滑到場邊，正給冰刀套保護套。

    趙曉春在旁邊殷切地望著她。

    沈一城聲音還算溫和，但他不知道，自己已經下意識地皺起了眉。

    明知道這不過是個娛樂大眾的綜藝節目，可面對寧馥的時候，沈一城卻不知不覺地代入了教練的角色。

    ——不是帶著這群業余愛好者在冰上蹣跚學步，而是對待一個真正的，有潛力，有資質，有希望的苗子。

    問這三個字，就是他心中暗藏的一點微茫的期許。

    但女孩動作利落地卸下冰鞋，“我會回來的?！?/br>
    她的目光迎上沈一城，又像是在看沈一城身后那片燈光下的冰場。

    趙曉春看她干脆，簡直喜出望外。

    他生怕這位國家隊教練又說出什么話來再改變了寧馥的心意，一把抓起寧馥的胳膊就往外走，“這次機會一定要好好把握，我和公司也會盡全力為你爭取?！?/br>
    在這個節骨眼上，這就是翻盤的機會??！

    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沈一城的臉色終于徹底地沉冷下來。

    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