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榜下捉婿翻車了 第9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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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幾日中,裴絮春聽說她來了月事小腹墜疼,便特地尋了調養的方子送來,還囑她少吹風。 而另一位別扭怪,卻再未現過身,關瑤問起宮人,得到的回答是他近來忙于政事。道是這大虞皇帝生辰在即,便來了些別國使臣,打算參加宮中的壽筵。 大虞那位皇帝整日里糊涂多清醒少,連朝都不上,接見各國貴使自然便成了裴和淵的任務。 這日,裴和淵剛送走某國使臣,吳啟便稟了聲:“殿下,席統領來了?!?/br> “叩叩”兩聲,身形落拓眉目英挺的郎君站在殿門口,朝裴和淵露齒一笑。見他反手在捏肩,便挑眉道:“殿下既肩頸不適,為何不喚你那位寵妾來幫著松松筋骨?” 裴和淵停下動作:“進來說話?!?/br> “臣遵旨?!毕鸢氩恢{地嘻笑著走了進去,嘴頭感嘆道:“小半年不見,殿下身邊總算要添人了?我還道殿下參破紅塵,打算孤獨終老來著?” 裴和淵睨他一眼,不緊不慢地反唇相譏道:“舍得回來了?不躲了?” 屈起的食指在鼻尖蹭了蹭,席羽嘴硬道:“臣不是去為殿下辦事么?誰躲了?” 裴和淵并未直接戳破他,而是點指道:“男兒當以事業為重,如何能囿于情愛之中?” “殿下這話說得好不輕松,別哪日打了自己的臉,那才叫一個有意思?!毕鹪诎盖半S意揀了張凳子坐,斜著眼看裴和淵:“聽聞那位姑娘生得極為出挑,殿下真真叫艷福無邊……” 二人你來我去地耍著嘴皮子,再談了些要事,席羽便離開了。 出了大殿后,席羽心不在焉地思索著待會兒出宮找幾個兄弟去喝場酒,可才離東宮不遠,便敏銳地聽見了讓他渾身僵住的熟悉聲音。 循聲望去,果然見北側行來一雙并肩而行的女子,而左側那個已有身孕的婦人,直接讓他神思剎那冥冥然,腦子亦是嗡嗡作響。 躲了這么久,他以為自己當真能忘,可沒想到一朝再遇,仍是心緒難平。 猶記得那年伯府初見,耀如春華的世家閨秀,讓一向大大咧咧的少年頭回紅了耳廓,也是頭一遭,知曉了何為自卑。 顏如玉氣如蘭的她溫溫柔柔地朝他笑時,他整個便是手足無措。與儀靜體閑的她相比,他說話帶著鄉野口音,行止亦是粗俗無比,而彼時她身邊那位金冠玉帶的鄰國太子,更是映得他相形見拙。 她曉通詩文典籍,談吐優雅舉止端莊,而他則鄙俗到了極點,緊張起來時,甚至連她說的話都聽不大懂。 可饒是這般,卻還是不自量力地喜歡上了她,卻從不敢將自己的心思宣之于口,只能成了她卑怯的追隨者。 而在發生那場令天下轟動的身世后,他以為自己有了機會,便暗自決定待她孝期結束之后,定要向她表慕心跡。 三年,他輔助著已經成了一國儲君的好友,甚至跟著上了戰場殺敵。而托好友的福,他終于也有了官銜,又開始學著管那俱是精兵銳將的通安軍。旁的人見了他,多半也會尊稱一聲“席統領”。 對于一個自小無父無母的孤兒來說,他已獲得了尋常人都難以企及的榮耀和地位,可便在他沾沾自喜之時,三年孝期一過,還不待他表慕心跡,她卻仍是義無反顧地要嫁給那假太子…… 自認成了無比可笑的存在后,他矯情地避走別國,做著任務之余,又以胡塞的烈酒麻醉自己,還險些與個陌生姑娘生出旁的荒唐事來…… “席羽?” 一句驚訝的喚聲打斷席羽馳思,他側頭去望,發現這喚聲不是裴絮春的,而是出自另一位挽著她的陌生姑娘。 席羽愣了下:“姑娘識得我?” 關瑤愕然一瞬,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失言了。她只能硬著頭皮信口胡縐道:“那什么,耳聞過席公子大名來著……” 見對方仍目有疑惑,她佯作激動地補充道:“我聽東宮的人說的!說席公子武功高強,在習武人之中算是頂好的那種。最重要的是,席公子與殿下是關系極近的積年好友!” “噗——”身旁的裴絮春笑出聲道:“我方才也心道奇怪來著,這么看來,焦姑娘真是把淵兒身旁要好的人都打聽了一遍……” 席羽被裴絮春這粲笑閃得險些失了神,他咳了下,穩住心緒與裴絮春平靜地打了個招呼:“二……羅夫人?!?/br> 裴絮春笑著應了,又認真打量了他一番,嘆道:“聽聞塞外風烈,條件要艱苦好些。這小半載不見,你果然消瘦了?!?/br> 二人你來我往,有模有樣地敘著話,瞧著像是相識多年的故友,或是有些交情的鄰家姐弟,可關瑤自然知曉不是那么簡單,甚至于她看到席羽,便難以遏止地,想到被某個喪心病狂之人送去赤源和親的賀淳靈。 怒上心頭,關瑤悶悶地埋著腦袋,幻想起自己捏了長長的一根針,將裴和淵扎得渾身是洞,嗷嗷求饒。 施刑正歡時,裴絮春驀然喚了關瑤一下,說是時辰不早得回府了。 裴絮春笑道:“今日著實是悶得慌,才入宮來走走,幸虧有焦姑娘陪我,我很是感激?!?/br> “羅夫人客氣了,我還要謝謝您給我那調養身體的方子呢,實在是太費心了?!标P瑤亦報之以謝,又主動道:“我送夫人吧?!?/br> “席統領也要出宮,我與他一道就好了?!迸嵝醮和窬荜P瑤,又別有深意地朝她笑了笑:“聽說淵兒近些日子國事纏身,想來定是疲乏得很。我心中記掛著他,但懷著胎到底精力有限,還請姑娘替我提醒著淵兒莫要太過cao勞,身子為重?!?/br> “夫人放心,我會的?!?/br> 幾人就此別過,關瑤口頭雖應了裴絮春,但到底因著賀淳靈的事余怒未平,自覺這會兒去見裴和淵說不定要朝他面門潑熱茶,便只好在原地尋了塊山石坐著生悶氣。 “——小娘子不高興?” 聽著有些怪異的一道聲音傳來,關瑤轉過頭,見是名打扮也不同尋常的少年。 那少年穿著繡樣繁復的束袖裝,生了雙狹長的單鳳眼,瞳色泛著些微的綠,嘴唇偏薄,左耳還戴了只圓形的耳扣。 關瑤愣愣地眨了下眼:“你是?” “在下是北綏七皇子,忽那仁?!睂Ψ絚ao著口不大流利的中原話,做著滑里滑稽的揖首動作,腰彎著,兩只眼睛卻瞬也不瞬地盯住關瑤。 關瑤起身與他還禮。 忽那仁呲著大白牙笑了笑:“你怎么坐在這里發呆?有什么事不高興嗎?要不要和我說說?我很會聽人說不高興的,我可以開心你、不是,我可以開解你!” 態度熱情殷切,目光直接炙熱。 關瑤眉頭微抽:“七皇子……有十五歲么?” “小娘子怎么知道本皇子十五歲?”驚奇過后,忽那仁撓撓后脖子,羞澀地夸道:“你們中原姑娘可真聰明。長得像你這么好看的,更聰明!” “……”關瑤腦子凍住,一時竟不知回什么。 忽那仁倒是喜形于色,樂成個滿面生輝的模樣,問關瑤道:“你長這么好看,一定是大虞公主吧?你說親……不對,你嫁人了嗎?沒有嫁的話要不要……” “七皇子殿下,”關瑤打斷這小少年的話:“我是太子殿下宮里的人?!鄙灶D了頓,怕這么說有些委婉他不一定聽得懂,她又直白地解釋道:“我是太子殿下的女人?!?/br> “……???”忽那仁足用了好幾息才反應過來,他表情立變失落。雖喪眉搭眼,少年還是誠懇地賠了下笑:“那是我冒犯了,抱歉啊?!?/br> “沒關系?!标P瑤彎唇笑了笑,天生含情的春水眸子靈魅攝人,令少年看直了眼。 為了避嫌,關瑤便屈著腿向這北綏皇子福了福身,轉身回了住處。 本以為這件事只是個無關緊要的插敘,可兩日后的宮宴,本無資格參加的關瑤,卻突然得了召喚。 且那前來傳口諭的宮侍,還是來自于長秋殿。 而長秋殿,是常太后之處所。 這口諭太過突然,關瑤只得匆匆拾掇了下,便跟著去了。 與大琮不同,大虞的筵男女并不分席,都并在一處。是以那宴殿選的是處頗為廣闊的殿庭,在場的人數也極為可觀。而關瑤一出現,便成了令那筵尾一路靜到筵首的人物。 而這份“殊榮”除了她的身份之外,想來還與她的裝扮有關。 參加這樣重要的宮筵,滿場女客都是花鈿滿鬢珠翠盈頭,獨她格外的素。 一襲裙褶細密的綠紗裙,用扁方簡單倌了個單螺髻,簪了對仿山櫻的絹花,兩滴山茶的墜子咬著耳垂。 關瑤這般的裝扮,并著本就粉嫩酥容的面寵,更是另有一番清雅顰顰之感,尤其那雙嬌嫵的眉眼,愈加獨得風韻。 宴殿高臺的中心位置,除了右側的裴和淵外,左側坐了位面容肅整的華發老婦,自然就是常太后。而中間的位置,則歪著位中年男人。不消多想也知,這便是大虞皇帝孟寂綸了。 此刻孟寂綸的面容被遮于冕旒之后,只見得半個高挺的鼻梁,想是不怎么照日頭的緣故,膚色比一般人要白。 先開口說話的,是常太后。 “姑娘姓焦?”常太后的聲音沉著有力,雖不帶情緒,但音腔中凜然攜著上位者的威嚴氣勢。 關瑤規矩福身:“小女焦杳,拜見太后娘娘?!?/br> 足晾了她幾息,常太后才自喉腔中懶淡地應了一聲,又問:“可知哀家喚你來所為何事?” “小女不知?!?/br> “——杳杳姑娘!是本皇子想見你!”亢奮的聲音自殿中某側傳來,關瑤偏首去望,見得是那北綏的七皇子。 常太后小咳一聲,用極盡傲慢的聲音吩咐道:“焦姑娘,你的位置已備好。去罷,好生為七皇子侍酒?!?/br> “不用侍酒啦,我知道你們中原姑娘不愛喝酒!”忽那仁自位置上走到關瑤跟前,得意地朝她抬了抬眉,小聲道:“有人和我說了,你根本不是太子的女人,你騙我呢。不過你放心,我脾氣很好的。你雖騙我,但我不惱你。你要不要喝酥酪?我剛剛試過一碗,味道不錯的?!?/br> 小皇子嘀嘀咕咕說了一通,關瑤只對他客套地笑了笑,身形卻并不動,半點沒有要跟著他回位置的意思。 上首的常太后已然不悅:“怎么?你要違逆哀家不成?” 關瑤再度朝上欠了欠聲,不卑不亢道:“稟太后的話,小女并非大虞人士。承蒙太子殿下相救,小女心存感激,故若喚小女來給陛下賀壽,小女自是欣然受之,也誠心愿賀陛下齊日月之暉光,康強逢吉??扇魡拘∨畞硎菫榱伺愦笥莸馁e客,恐怕不大合適?” 落音才落,廳中靜寂更甚,連正在上果碟的宮婢們都放悄了動作。 “倒是生了一張巧嘴,能說慣道?!背L罄溧椭?,睥著的目中盡是藐視:“既是心存感激,那想必也是個知恩識報的人了?如此,淵兒救了你,又將你養在宮里這樣久,就當報答淵兒的恩情,你跟了七皇子回北綏罷?!?/br> “好??!真的可以嗎?”忽那仁喜上眉梢,立馬提著兩只單鳳眼對關瑤承諾道:“小娘子跟我回北綏,我會對你好的!” 關瑤并未答忽那仁的話,她唇邊含著一縷笑意:“小女自是知恩圖報的,只是救小女的人是太子殿下而非太后娘娘,是否需要小女這般的報償,還請太子殿下表個態才是?!?/br> 說著,關瑤抬眸覷了眼裴和淵的方向,再垂著眸子端端正正向他屈了下膝:“殿下可愿小女隨七皇子回北綏?若殿下也希望如此,您哪怕只應一個字,小女也斷不會拒絕,這便跟了七皇子去,以報殿下大恩?!?/br> 常太后揭開茶盞閑閑地撇著浮沫道:“淵兒,那你便說句話罷?!?/br> 宴廳不復方才的靜寂,有人在窸窸窣窣地交頭接耳,關瑤則低眉順眼,和所有人一起,等著裴和淵的表態。 時辰過去了多久?半盞茶?還是一盞茶?關瑤腦袋放空著,沒有刻意去數。若問她是否有足夠的信心,確認裴和淵一定會保她,實則也并不盡然。 常太后想借這件事除掉她,而她,也恰恰想借此試探出裴和淵的態度來。 在行那祝融術前,慧濟大師曾囑過關瑤,若行事不順利便莫要強求,盡早退出此間,由他換個法子自行處理,或許還能更迅速些。 壁漏在走,人聲喁喁。關瑤脖頸子都有些累,便在她負氣地想要不要直接應了那七皇子之時,裴和淵終于出聲了。 “此女身份不明,而我大虞與北綏交好,若她在北綏生出何等事端來,我等鞭長莫及。是以,孤并不認為祖母此舉合適?!?/br> “?!?/br> 茶蓋掉到杯上的聲音響起,常太后轉頭去看裴和淵,慍怒道:“淵兒,你這是何意?” “稟祖母,孫兒認為,方才的話已經說得夠明白了?!迸岷蜏Y眉鋒不動,且音無波瀾。 常太后重重地將茶盞放到案上,死擰起眉正欲說話時,有人打了個響亮的醉嗝,接著便是個吊兒郎當的聲音道:“想要女人還不簡單?我大虞又不是沒有,為何要強迫別國女子?” 說話的是孟寂綸,他半睜著醉眼,朝下信手一指道:“朕瞧著這二人就不錯,高矮胖瘦四個字她們都齊了。七皇子要喜歡,就都帶走罷?!?/br> “——祖母!” “——外祖母!” 被指的邱常二女嚇得立馬高聲喚常太后。 被兒子當眾拆臺,常太后氣得扭頭看他:“皇帝!” 孟寂綸充耳不聞,反向前傾了傾身子:“七皇子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