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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這家人還真就吃這套。 沒多久,兩杯熱氣騰騰的茶水就端了上來,上頭還漂浮著嫩綠的茶葉。 舒嘉寶端起屬于自己的那個杯子往椅背上靠了靠,吹了吹杯中的熱氣,開始將主場交回了沈意的手上。 兩人的主次切換非常自然,甚至沒有任何的言語溝通。 沈意坐直了身體,開始對著兩人緩緩闡述自己的來意,而舒嘉寶也順帶著在旁邊跟著有一句沒一句的聽著。 她起先只知道沈意接了一個大案子,對方給的酬金也很多,但她不知道這其中還有這么多的彎彎繞繞。 原來沈意這個當事人還是個醉駕逃匿,找人冒名頂罪的紈绔子弟,結果沒想到被撞的那個人識破了這個事情,于是受害者這邊一定要討個說法。 這就是沈意被請來打官司的原因。 嚴烈一開始一點也不怕,因為李麗這邊空口無憑,壓根沒有實質性的證據可以證明當天開車撞人的人是他,他還揚言要另外找律師但開一個案子來反告她們污蔑自己。 可后來不知道怎么的對方找到了證據,他這才開始慌了,才把注意力放在了庭外和解上。 而沈意一開始接這個案子的時候只知道嚴烈醉駕,完全沒有想到對方后續還偷偷找人去頂罪了,但現在想要脫身已經來不及了。 案子已經開庭進行到一半,不管是出于職業道德還是其它的某種原因,她都不可能中途走人。 但舒嘉寶對這個案子的細節并沒有太多的興趣,聽到一半,她已經起身到外面院子里透氣去了,等到再回來的時候,兩邊已經談得差不多了。 只聽沈意還在耐心地說服著這對夫妻:“如果你們愿意說服李麗女士放棄上訴的話,我們可以簽訂庭外和解的協議,我的當事人愿意承擔李女士的所有治療費用,包括李女士現在的傷情我們也已經和醫院進行過了解了,如果愿意,這周五我們就可以請國內最頂尖的骨科專家過來為她做手術?!?/br> “兩位,需要知道時間不等人?!鄙蛞怆p手合握在一起,誠懇地看著這兩人。 她此刻已經有了把握,不急不緩說出了最重要的一點:“雖然說公道也很重要,但這時候更重要的其實是你們女兒的健康吧,如果只是為了爭這么一個公道就耽誤了最佳的治療時間……” “你們愿意看著花樣年華的女兒一輩子站不起來嗎?”最為致命的一點,比前面說的所有話都管用。 兩人長輩聽完,紛紛陷入沉默,再也沒有了一開始的堅持。 “我們試試吧,你給我們留個聯系方式,回頭不管行不行我都給你一個回信?!?/br> 男主人忽然開口,整個談判接近尾聲。 只是在準備離開的時候,婦人忽然出聲了:“律師小姐,你幫這樣的人打官司賺這些黑心錢,良心真的不會痛嗎?” “你家里的長輩知道你賺的是這樣的錢嗎?” “你要是有點良心,就應該舉報這些枉法的人,讓警察把他們抓起來!” 沈意沒想到還有這么一出,她只是看著對方,并沒有回答這些問題。 倒是舒嘉寶忍不住了開口了。 “你這人怎么說話呢?”這話她聽了都覺得不舒服,何況是沈意,“她的良心痛不痛我不知道,但我知道……” 話說到一半,舒嘉寶又重新抬起手捂住了之前被打到的地方,做出一副吊肩的樣子:“我的肩膀很痛?!?/br> 婦人:………… 眼看要舊事重提,兩夫妻忙不迭送走了兩人。 舒嘉寶于是又沿著原路將車子開回了市區里,到的時候,已經是晚餐時間了,沈意于是又找了個地方請舒嘉寶吃了頓飯以作答謝。 等她們回到酒店之后,沈意又再線上轉了一筆不小的錢給舒嘉寶作為感謝費,但這一次,舒嘉寶沒收。 “你也覺得我賺的是黑心錢吧?!北痪芙^了沈意也沒什么太大的反應。 “我可沒這么想,我不收你的錢是因為……”她的忽然啞聲,剩下的話沒能說出口。 是因為她現在已經發生了改變,不想和沈意之間什么事情都和錢扯上關系。 她只是想讓已經物質化的關系,漸漸變得簡單一些。 就今天這事,就算是普通朋友之間也會做,怎么會要收錢? 可這些,還不能讓沈意知道。 她只能藏在心里。 沈意也并不在意舒嘉寶不收錢的真實原因到底是什么,她只是陷入了無盡的迷茫之中。 今天離開的時候婦人說的那兩句話讓她徹底陷入了自我懷疑中,當然,很大一部分是因為在此之前她就已經懷疑過自己了。 “或許,我真的應該好好想想了?!?/br> 沈意皺了皺鼻子,整個人看起來很失落。 這一幕落在舒嘉寶的眼里,就覺得很落寞。 “你才沒有,你很敬業!”她反駁著,開始用自己的邏輯來說服沈意,“你是一個律師,你的職責就是為你的當事人解決麻煩,而且你提供的這個方案確實是目前來看最好的方案?!?/br> “至少,在我看來,這是最好的方案了?!?/br> 她補充著。 這個社會的灰暗面很多,哪有什么絕對的公平公正? 能在這樣的情況下為被告人爭取到最好的醫療條件和賠償金,已經是沈意的最大極限了——她只是一個律師而已,而且還是原告律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