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逸千算萬算，最后這面還是坨了。

    不過巧克力倒是吃完了，也算是沒費他這么多功夫。

    ——雖然起碼有一半的巧克力都進了他嘴里。

    尹逸從程陌家里翻了好久，總算找到了一套還沒拆封的茶具，還有一罐沒有標簽的茶葉，據程陌所說是他爸去寺廟聽僧人講經的時候，那里僧人贈予他的禪茶。

    嗯，很好，很適合靜心養性。

    尹逸將一切茶具整整齊齊地擺好，莊重地像是在舉行什么儀式一樣，溫杯、醒茶、沖泡……動作熟稔流暢，像是練習過無數次一樣，每一舉動都透著優雅矜貴。

    在連續喝了將近十杯茶后，尹逸總算是把嘴巴里那股甜膩膩的味道壓了下去。

    他一邊喝茶，一邊看對面某位大少爺像是啃餅一樣吃面。

    最后他實在看不下去了，覺得這樣的長壽面十分磕磣，配不上外頭那一堆價值一千萬的禮物，于是又做了一碗分量比較小的端了過去。

    雖然分量小，但是這次的裝盤比前一碗用心許多，精致到可以直接當外頭五星級酒店的高級早餐。

    程陌看著他一臉平靜地把面放到自己跟前，然后坐回去繼續慢悠悠地喝茶，眼睛彎了彎。

    “你今晚留下來嗎？”

    他示意了一下時間：“現在已經很晚了?！?/br>
    尹逸看了眼窗外已經擦黑的天空，認真地衡量了一下各方因素，剛想出言拒絕，提出告辭，程陌就搶在他之前接過話頭。

    “之前我說過的那個vp眼鏡，你想試試嗎，就在樓上，可以導入任何情景，包括動漫?！?/br>
    嗯……這個倒是很有吸引力。

    他輕抿了一口茶，悠然道：“如果我執意要走，你現在其實還有一個選擇?！?/br>
    “那就是跟我一起走，去我家?！?/br>
    他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順帶把vr眼睛帶上?！?/br>
    “嗯?！?/br>
    程陌贊同地點點頭：“但是我更想看你穿我的衣服?！?/br>
    “……”

    尹逸默默將手中的茶喝完，溫熱的茶水將胃熨帖地暖烘烘的。

    喝完后，尹逸沒有重新添，而是重新溫了一個茶杯，動作優雅地將深棕色的茶水倒了進去。

    “其實今天凌晨出門的時候，我就已經把換洗衣物放進隨身的包里了?！?/br>
    他把茶杯推到程陌跟前，面上一片淡然：“來降降火?！?/br>
    “年輕人火氣不要這么旺，要懂得節制?！边@語氣老氣橫秋的。

    “……”

    “本來就什么也不能做，何必現在這么折磨自己呢?！?/br>
    “……”

    “只是我受折磨嗎……”

    程陌意味深長地看著他：“還是互相折磨呢?！?/br>
    尹逸聽到這不懷好意的一聲，微微蹙了蹙眉。

    “今晚睡我那個房間，你敢嗎？”

    程陌瞇著眼睛，笑得一臉挑釁。

    有什么不敢的？

    “打賭嗎？比誰先受不了?！币葑旖枪戳斯?。

    “可以。如果你輸了之后要陪我打游戲?！?/br>
    “行?！币莸ǖ睾攘丝诓?，輕描淡寫道：“如果你輸了要穿女裝?！?/br>
    “……？？！”

    啥？

    尹逸看著程陌僵住的表情，眼睛瞇成新月狀。

    “你不是也看過我女裝了嗎，公平一點，放心，我會幫你化妝的?！?/br>
    他半真半假地安撫道。

    程陌瞬間坐直了身體，剛剛那種慵懶隨意的態度立馬變了。

    “要反悔嗎？要反悔盡快?！?/br>
    “不?！背棠把凵褓康刈兊梦ｋU，一字一頓有些咬牙切齒：“賭注成立?！?/br>
    尹逸突然就對明天期待了起來。

    用餐結束后，他們兩個一起把用過的鍋碗整理干凈。

    閑下來后，尹逸才想起了他那位在醫院里也不知道怎樣了的老父親。

    他估算了下時間：“現在歐洲大概是中午吧?！?/br>
    “今天可是情人節?！?/br>
    他看向程陌，語帶調笑：“你爸應該不會拉著我爸在醫院里待一天吧?！?/br>
    “那必然不會?！?/br>
    程陌點開手機上定位：“我爸那種平時看上去正經的人，黑起來最不擇手段了?！?/br>
    一起生活這么多年，程陌對他爸一本正經的皮下究竟是藏著一副怎樣“坑蒙拐騙”的德行非常清楚。

    畢竟他自己長這么大就被坑了好幾次。

    雖然到最后也是心甘情愿地被坑。

    “看吧?！背棠鞍咽謾C推到尹逸跟前：“他們現在在法國香波城堡，估計玩得正開心?！?/br>
    “那大概是用看藝術品的理由騙過去的吧?！?/br>
    尹逸看了眼，輕笑一聲：“我爸對這些最沒有抵抗力了?！?/br>
    “之前那個關于十幾年前的推理……”

    尹逸將手機推了回去：“我后來回憶了一下我小時候姑姑關于這件事都說了什么，我覺得我們推出的這么多假設里面有一個應該是對的?！?/br>
    “哪一個？”程陌眸光一動。

    “我爸這么決絕的退婚，其中一個原因是幫你媽遮掩一個事實?！?/br>
    尹逸抬眸看向他：“這個事實大概率是你?！?/br>
    “如果我的推算和記憶沒錯的話，我爸退婚跟爺爺鬧翻關系的那段時間，你媽就已經懷孕了?！?/br>
    而且還是未婚先孕。

    程陌沒說話，托腮看著面前的茶杯，眼神淡淡。

    半晌后，他輕“嘖”了聲，嘴角微勾，說不上是嘲諷還是感嘆。

    “果然是夏女士會做出來的事?！?/br>
    “在當年查到他們的結婚日期是在我出生前六個月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對了?！?/br>
    程陌攤了攤手：“直到現在他們還是什么都不告訴我?！?/br>
    早些年的夏女士每次都跟他扯什么“三觀不合”、“性格不合”……到最后甚至還有“星座不合”，所以只能做朋友。

    猜到真相的程陌也就靜靜地配合他們演出。

    “你怎么對這些事這么上心?！?/br>
    程陌看著尹逸，有些新奇：“平時也沒看你對那些八卦感興趣?！?/br>
    “因為我答應過?！?/br>
    尹逸放下手中的茶杯，在桌面上發出“恰”的一聲，眼神淡淡：“遲早有一天要把我爸扭送去跟我爺爺賠罪?！?/br>
    程陌：“……”

    “但直到現在我還是不知道當年發生了什么事?！?/br>
    尹逸攤了攤手：“我不能放任我爸繼續這樣子下去?！?/br>
    程陌看著他此刻的表情，突然心中一動，想起了一個情侶之間亙久不衰的著名問題。

    “如果有一天我跟你爸同時掉到了河里……”

    “那我必然先救我爸?！?/br>
    尹逸秒答，一點都沒有猶豫。

    “原因如下，一法律義務，二我爸不會游泳，三你不需要我救?！?/br>
    有理有據。

    程陌表情復雜地看著他半晌，末了輕嘆一聲：“你其實還有一個選擇?！?/br>
    “什么？”

    “拜托我去救你爸?！?/br>
    尹逸默了默：“……然后你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敲詐我嗎？”

    “這怎么能算敲詐呢?！?/br>
    程陌笑得跟大尾巴狼似的：“最多只能算合理適當的補償，哦不，應該說‘獎勵’比較對?！?/br>
    ……這個“獎勵”聽上去就不怎么正經。

    當——當——當——

    突然，客廳里的古董擺鐘在這時響了起來，鐘聲綿長渾厚，將這片空間都激蕩得熱烈。

    十點了。

    對一些人來說十點應該要開始洗漱準備休息了，但對另一些人來說，這個時間點剛好是夜生活的開始。

    “獎勵是吧……”

    尹逸收起面前的茶具，臉上還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樣子，但說出來的話卻不是這么回事、

    “你確定我給的獎勵，你敢接嗎?！?/br>
    “為什么不敢?！?/br>
    “誰知道呢?！?/br>
    尹逸輕笑一聲：“說不定對你來說，最后會變成‘懲罰’也不一定?！?/br>
    這聲“懲罰”也被他說得意味深長，浮想聯翩。

    “甘之如飴?！?/br>
    “等過了今晚，你再來跟我說這種話?！?/br>
    ………………

    尹斐然覺得這個世界有點魔幻。

    ……雖然在他眼里這個世界一直這么魔幻。

    早上在德國一個世界排名前十的醫療機構里看病，然后坐了兩小時直升機，中午就到了法國香波城堡里面參觀。

    參觀完后來到了一家位于巴黎名為“銀塔”的米其林二星餐廳用餐。

    用餐完畢后他們又去看了場電影。

    ……尹斐然發誓自己當初來這個地方真的是來出差的，不是來玩的。

    此時此刻，他正站在一條不知道是哪里的街道上。

    已經傍晚了，夕陽把云暈染成金燦燦的，天邊還透著淡淡的粉色，與蔚藍的天空交相輝映。

    在他面前，一根高挑的桿子上垂下數不勝數的心型銀片，環顧自周，隨處可見由鮮花拼接而成的愛心。

    來來往往的男男女女都牽著手，一些情侶間甚至還會在大庭廣眾下做一些更親密的動作，對視間，眼神幸福甜膩地仿佛能拉絲。

    前方的心型拱門前，還有不少對情侶正在合影留念。

    “saiine……”尹斐然看著面前的橫幅，喃喃道。

    哦，今天是情人節啊……

    今天竟然是情人節啊啊啊?。?！

    ——情人節呀呀呀呀呀??！

    “斐然，走吧?！?/br>
    一聲溫和低沉的喚聲把他從藍屏狀態中強行重啟。

    “哦……哦，去哪？”他下意識回道。

    “前面有一家我很喜歡的大眾餐館，我們去那吃晚餐?！背剃艩a看著他，眼神溫柔。

    “哦哦，好?！币橙灰嗖揭嘹叺馗诔剃艩a身后。

    從昨天錢包被偷開始，他就處于身無分文的狀態，無論去哪就只能跟著程昱燼。

    今天竟然是情人節……

    程哥前幾天才剛說他喜歡我，現在又帶我到這種地方……

    他想干嘛？

    這么想著，尹斐然又偷偷瞟了眼此刻在拱門前合照的情侶們。

    “想去合照嗎？”

    “沒！沒有?！?/br>
    尹斐然一回過頭就對上了程昱燼不知道看了自己多久的目光，忙解釋道。

    “只是有點好奇……”

    程昱燼瞥了一眼他剛剛盯著的方向，輕笑了聲。

    “斐然，你是不是怕我會在這個地方突然向你表白?！?/br>
    “呃……”

    尹斐然遲疑了會兒：“說實話，有點兒?！?/br>
    “你放心，我不會這么做的?！?/br>
    程昱燼溫聲道：“我說過我不會逼你的?！?/br>
    “這次出來只是想帶你玩而已，沒有別的意思?！?/br>
    他聲音溫柔，語氣親切自然：“怎么樣，今天玩得開心嗎？”

    尹斐然猶豫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程昱燼的表情，老老實實道：“只要不想起你前幾天向我表白這個事，我就還挺開心的?！?/br>
    程昱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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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綠茶壓制天然，天然反克腹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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