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0)
大戰一起,又會有新的難民產生,而他們,不知道該去何方,不知道哪里能夠讓他們活下去。 有瘦成皮包骨的孩子,背著一個比自己還大的包袱,艱難地跟在流民隊伍中。他不是一個人,而是有一大家子,爸爸mama也不是不管他,而是有一堆比他還小連路都走不穩的弟弟meimei更需要照顧; 有上了年紀的老人,孤獨地走在路上,不知道是家里人都沒了,還是那個家里沒他這人了。不小心摔倒,旁邊的人隨手將他扶起無論是扶人的還是被扶的,臉上都沒什么表情,也沒說話,好像習慣了這樣; 有人麻木,有人漠然,有人憂慮,有人憤怒;有人哭哭啼啼,有人罵罵咧咧;有人還心存希望,有人已徹底絕望。 這是X國隨處可見的,逃難路上的眾生相。 莊笙越看越沉默,越看心情越沉重,以前只在歷史書上看到的遷移難民潮,今日親眼看遍。 但,他不明白,A先生帶自己來看難民潮是什么意思??偛粫呛鋈煌樾陌l作,不忍這些難民背井離鄉地逃亡,要想法子幫他們吧? 那就真的是說笑了。 怎么,奇怪我為什么帶你來這里嗎?A先生把車停在路邊,和莊笙一起坐在車頂,看著那些難民用龜速前行。 除了這些逃難的平民外,還有一些士兵拿著武器維持秩序或者說驅趕更加準確。 這塊區域不屬于安比曼或拉斯艾本任何一方,而是其他勢力的地盤,顯然他們不愿意這些難民停留在自己管轄范圍,免得造成動亂。 其實我沒你想的那么壞,看見這些難民時,我還真在想可以怎么幫到他們。A先生盤腿坐著,摸著下巴呈思考。 莊笙已經懶得追究這人是怎么看穿自己想法的了。 你想怎么幫?他問地很平靜。 A先生無趣地瞥了莊笙一眼,覺得他現在變的很沒意思。不知道是不是破罐子破摔了,現在無論看到什么或聽到什么,不會再像以前那樣,露出些有意思的反應,而只會用一張面癱臉來應付他。 雖然還是能猜出他心里想什么,可這反應讓自己很沒成就感,甚至有時會忍不住懷疑,他是不是猜錯了。 你猜猜看。A先生用鼓勵的眼神望著莊笙。 莊笙面容平靜,語氣也聽不出絲毫變化,我不是你,猜不到你的想法。 我又不是變態,只有變態才跟地上變態的腦回路。 A先生有些失望地嘆了口氣,轉眼又振作起來,望向那條長龍般的隊伍,語氣有一絲絲興奮,你們老祖宗不是有句話,叫將相王種,寧有種乎?他們是一群普通的難民,可未必就不能出來個陳勝吳廣啊。 莊笙半張嘴怔怔地望著他,半天說不出話來。 雖然已經盡量讓自己習慣這人變態的腦回路,可還是會在不經意間被驚嚇到。 他都不知道是該驚訝于這人對華國文化的了解,還是該驚愕于他會萌生出這種想法了。 此刻的莊笙,真的很想問一句:你認真的? 我沒有說笑,我是很認真地在考慮啊。雖然莊笙沒說出口,A先生還是從他的表情看出來了,對此還有點小得意在他面前裝面癱,還嫩了點。 我是真心想幫助他們A先生非常誠懇地說道,頓了頓,補充了一句,就像幫安比曼和拉斯艾本一樣。 莊笙: 作者有話要說: A先生:讓我像幫助女將軍和大公一樣地幫助你們吧。 X國難民(冷漠臉):謝邀。 第141章 Ⅴ.白骨的自語21 在A先生跟莊笙閑聊似地說著話時,難民隊伍似乎起了點sao動。 一個女人走著走著,突然倒在了地上,雙目緊閉,一動不動。她身邊有個四五歲的孩童,看到母親倒下,似乎不知道發生了什么,趴在母親身邊推她,一邊推一邊喊mama。 周圍沒人過來幫忙,反而一下拉開距離,站在幾步開外,或冷漠或憐憫地望著眼前這一幕如果只是簡單摔倒,還能幫忙扶一把,可現在人倒下了,無論是死是活,這樣的忙對于他們來說,幫不起。 伸出援助之手,不只是看一個人的道德水準,還得看助人的成本,能否負擔。 雖然沒人上前試圖救治一下那位跌倒的母親,但人群圍著沒有散開,隊伍停滯下來。有上了年紀的老人或者同樣做母親的,對著那孩子喊道: 孩子,你mama死了,你家里其他人呢?你爸爸呢? 三四歲的孩子不懂死的含義,臉上還是懵懵懂懂的,看一眼說話的人群,看一眼睡覺的母親他不喊了,mama在睡覺,他就守在旁邊。 拿著槍的士兵跑過來,隨便檢查了下地上的女人,用一種習以為常的隨意語氣說了聲死了,然后抬起女人,一邊驅散人群,一邊喝斥難民們繼續趕路。 有人稍微脫離了隊伍,便會被暴力對待。 女人的尸體不知道會被抬去哪里,那孩子見mama被抬走,一骨碌爬起來,寸步不離地跟在身后。士兵看到這么個小不點,不耐煩地驅趕,小孩子聽不懂,但會害怕,一雙黑亮的眼睛在沒幾兩rou的小臉上顯得格外大。 孩子瑟縮地看了眼高大兇惡的士兵,不敢靠太近,就不遠不近地跟著。 附近有大人拉扯他,告訴他他mama死了,讓他別跟著了。 黑瘦的小孩子泥鰍般從大人手中掙脫,他不哭不鬧,就那么沉默地跟隨著。 那沉默的小身體似蘊含著力量,漸漸的,人們不再拉他,只是一言不發用目光追隨。 沉默似乎也能被傳染,人群漸漸安靜下來,沒有人說話,慢慢停止了前行。這種安靜漸漸擴散開,龐大臃腫的隊伍,前后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突如其來的安靜讓人感到不安,那不安又被一種莫名的力量壓抑著。 莊笙站在車頂眺望,將剛才發生的一幕盡收眼底,望著停止前行的難民隊伍,心中也生起隱隱不安,他警惕地看向身旁之人,你要做什么? A先生改盤腿坐著的姿勢為站立,方才那幕他也從頭看到尾,一臉興味盎然,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他挑眉看眼莊笙,面帶微笑。 這好像也是出自你們國家的吧?我覺得用在這里相當貼切。 莊笙皺了下眉頭,忍不住再次問一遍,你到底要做什么?這些人已經夠可憐的了,就不要再加深他們的苦難了! A先生奇怪地盯著莊笙看了一眼,搖頭嘖嘖感嘆,想不到孟竟然會跟你這樣的人在一起。說著,忽然改成詠嘆般的語調,雙手抬起。 啊,未經黑暗之水澆灌的圣潔之花,淤濕污泥之地依舊綻放,最后的最后,是驅散黑暗,還是獨自枯萎呢? 莊笙眉頭微蹙,你 話剛出口,異變陡生。 不知是從哪里開始,好像不只一處,怒喝慘叫聲響起,混成一片。靜止的人群驀然動亂起來,仿佛壓抑到極致的爆發,他們撿起石頭,拿起木棍,怒喊著咆哮著沖向那些執槍的士兵。 士兵們大聲喝斥,朝天鳴槍示警。 然而并沒有威懾到人群,反而激起更加強烈的反抗。沒有武器的人,赤手空拳撲向全副武裝的士兵,潑婦打架般用牙齒咬,用指甲抓。 一聲槍響,空氣有剎那靜止,然后如同沸騰的水,再也控制不住,人潮洶涌。 死人了。 莊笙瞪大眼睛,震驚地望著這一切,渾身血液冰涼,嘴里喃喃道:瘋了 也不知說的是眼前的人群,還是旁邊看戲的某人。 他們原本停留在難民隊伍外圍,中間隔著一小段距離,然而現在人群完全混亂了,長長的隊形潰散,失去管束,四面八方都有人沖出去。 莊笙他們這邊也有人沖來,大概看他們既不像難民,也不像士兵,大部分人直接繞過他們然而也有人直接沖過來,不知道是看中這輛車,還是單純地想發泄。 那人剛沖到腳下,砰一聲槍響,眉心多出一個血洞,圓睜著雙眼,死不瞑目往后仰倒。 其他想沖過來的人腳步頓時一滯,瞬間轉換方向。 你 莊笙看向身邊這人不知何時多出的槍,艱難開口,你沒必要開槍,他看到你手中有槍,不敢硬沖過來的。 雖然不知道A先生動了什么手腳,讓難民群失控爆發,但顯然他們針對的是穿軍服的武裝士兵,同樣是平民裝扮的他們,不是難民們的發泄目標。 砰 再次將一名不小心靠近的難民射殺,A先生仿佛才聽清莊笙說了什么似的,轉頭看了他一眼,理所當然道:這是革命呀,革命怎么能不流血犧牲呢? 并不是他們自己想要革命的! 不,他們想,只是沒有踏出第一步的勇氣???,我給了他們開始的勇氣,這不就停不下來了嗎? A先生點頭微笑,似乎對他眼前看到的這一切很滿意。 場面越來越失控,沖突升級,有難民搶走士兵手中的武器,雙方開始對射。而反應過來的士兵,一邊開槍示警,一邊投入大量瓦斯彈。 白霧彌漫,槍聲依舊在響,不知有沒有打中人。 現場亂哄哄一片,莊笙無力阻止這一切,也不想再繼續跟這瘋子待下去。如果可以,他真想趁亂殺了這個人,一了百了。 可今天他一直跟在這人身邊,沒看出這人是怎么讓難民暴動的。而且,A先生身后還不知隱藏著多少勢力,貿然把他殺了,無法結束動亂不說,弄不好還會讓局勢徹底崩盤失控。 這個人,只能擊敗,不能亂殺當然,就算想殺也沒那么容易殺死。 莊笙避開士兵,隨逃散的人群往外跑他看到,士兵開始直接射擊難民了,那些還在攻擊士兵的人,一一被開槍射中。 或許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中槍的人只是失去行動力,而不是被直接射殺。 奔跑中,莊笙忽然被人猛力往后拉去,他條件反射抬手格擋,手刀砍在那人胳膊上就像砍中一塊鋼鐵,震得他手掌發麻。 笙笙,是我。 莊笙瞬間安靜下來,驚喜回頭,衍哥哥! 身后男人一身軍裝,臉上涂滿油彩,垂眸對莊笙一笑,攥住他手腕,跟我走。 莊笙二話不說跟著他跑起來,一邊跑一邊說道:A先生還在那里 不用管他。孟衍聲音沉穩,他對周邊的地形似乎很熟悉,不出片刻便帶著莊笙跑出林子,周圍幾乎看不到其他人。 孟衍帶著莊笙上了一輛越野車,莊笙透過玻璃往外看,看到許多軍用卡車,大批全副武裝的士兵跳下車,往混亂的中心地帶趕去。 懸殊的武力對比,混亂很快會被鎮壓。 莊笙忍不住皺了皺眉,A先生弄這一出玩笑似的革命,就是為了看一場熱鬧? X國很快會徹底亂起來,這正是A先生的目的,他不會有心思再管你,離他越遠越好。孟衍一邊開車,一邊快速說道。 莊笙的神情變得凝重,發生什么事了? 孟衍道:真正的菲易諾死了。 雖然早已有所預料,但聽到這個消息時,莊笙的心還是一沉。 真正的菲易諾死了,沒人能夠阻止得了發狂的安比曼。 或許,這就是A先生把戒指給孟衍,不阻攔他尋找菲易諾的原因。 孟衍把自己調查來的情況跟莊笙說了。 和A先生告訴莊笙的出入不大,真正的菲易諾在五年前就死了。拉斯艾比的人去抓他,他逃了出來,卻不知道怎么回去,一路流浪,結果卷入一起暴力事件,誤中流彈,就那么死了。 沒人知道他的身份,身上值錢的東西都被扒走了。 他的尸體被放置在一個石洞里,那地方基本沒人去,尸體保存的很完好,只是已經完全風化,變成一具白骨。 孟衍把車停下,事情也說的差不多了,莊笙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一時沒注意到孟衍把他帶到了什么地方。 不管怎么樣,得把菲易諾的尸體帶去給安比曼。 這事我會去辦,笙笙孟衍解開安全帶,轉身雙手放在莊笙肩膀,凝視他的雙眼嚴肅說道,你不能再留在X國了,現在回國去,等我處理好了這里的事情,就回去找你。 莊笙猛地抬頭看向孟衍,這時才注意到孟衍把車開到了一處停機場,前面不遠正停著一架直升飛機。 垂眸思考片刻,莊笙再次抬頭看向孟衍,語氣平靜,緩緩地一字一頓說道:我不能走。 孟衍有些急,這里馬上要爆發全面戰爭了,到時整個國家都會陷入戰火之中,留在這片土地的每一個人,都無法保證自己是否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陽。 那我就更不能走。莊笙語氣堅定,他抓住孟衍的手,抬頭看著他的眼睛認真說道,我知道你擔心安比曼會發瘋,因為她弟弟的死,瘋狂報復所有的人,甚至不惜拉著一個國家陪葬??墒?,衍哥哥,還有機會阻止,我不能就這樣離開。 孟衍久久凝視著他的眼睛,眉頭皺得死緊,身體緊繃得猶如一塊石頭,內心在天人交戰。 莊笙靠近些,抬手輕輕撫摸男人的臉龐,聲音軟了下來,衍哥哥,你擔心我,可讓你一個人留在這里,我也會擔心的啊。那人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安比曼在他的設計下也快瘋了,誰知道拉斯艾本那邊又會是個什么情況呢,這個國家被幾個瘋子搞得一團糟。 莊笙搖了搖頭,眉頭緊鎖,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全都是A先生一手設計的。這個人太可怕了,洞悉人心,不是單純的追逐利益,喜歡將人玩弄于股掌之間,看別人掙扎為樂?,F在戰爭即將如他所愿地爆發,他接下來會做什么呢? 戰火席卷全境,整個X國成為他的游樂場。孟衍抓住莊笙貼在自己臉邊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凝視著他。 到時候,這個國家將徹底毀于戰火,生靈涂炭。而他狂歡過后,會很快失去興趣,然后,轉向下一個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