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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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離舟因她的動作,這才看清。這小女孩兒八、九歲的模樣,面容可愛,身上穿著的是一身面料不錯的新衣,和面前的老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老人摸了摸她的頭,露出一個溫柔的笑,道:還是爺爺去吧,你看好家門。 女孩兒拗不過,只好小聲答應。 老人從外面鎖好門,這才拄著拐杖和他們向東走去。 老人走得慢,殷離舟也不急,一邊慢悠悠地走著,一邊繼續打聽清槐鎮上發生的事情。 原來出事的這家男主人名叫周慈。由寡母養大,因家境貧困,二十有五才娶妻生子。一家人一直住在一起。 這家人雖不富裕,但人真的沒話說。尤其是周慈,對于母親那是格外的孝順。不僅日日精心侍養,有一次老母親外出,撿到了一個被拋棄的小女孩兒,便帶回了家。即使家里養他們幾個已是艱難,但夫妻二人一句二話都沒有,立刻便同意將女孩兒養了下來。還取了名字,叫周念。 四口之家突然變成五口,生活一下困難了起來。但即便如此,那家人也從沒苛待過小女孩兒,一家人過得也是美滿和睦。 直到三年前,一切都發生了改變。 哎!老人長嘆了口氣,不知從哪里來了個土匪,趁著夜里,將好好的姑娘給糟蹋了。老太太起夜時發現,忙去阻攔,結果被土匪一刀殺了,那女孩兒最終也沒被救下。第二天大家發現的時候,人都涼了。誰能想到呢。周慈跪在老太太身邊一直捶打自己,說自己沒有保護好母親。那媳婦也是個孝順的,直接抱著老太太的尸體哭暈了過去。 老人說著,聲音中滿是不忍,造化弄人,真是造化弄人。 不過老人繼續說道:應該是上天都看不過眼,他們給老太太下葬時,突然在自家地里挖出了兩塊元寶。周慈也是有幾分頭腦的,硬生生憑著這兩塊元寶,做成了大生意,現在已經是鎮上有頭有臉的人物。別說,這一家子是真的孝順。周慈有錢后第一件事,就是給老母和小念做了場法事,每到老太太祭日,更是吃齋念佛一月,只為讓老太太走得安心,哎! 老人說得動情,殷離舟卻為什么反應,突然問道:聽您的話,這人似乎也不是會與人結怨的性子,怎么會突然被鬼纏上。 老爺爺搖著頭嘆了口氣,估計是有人看不過他突然發家,請了那邪祟,不然,這么好的人。 殷離舟點頭附和道:倒也有些道理。 走了約一刻鐘,他們終于來到了鎮東頭的周慈家。然而距離還有百十步的時候,老人就停下了腳步。 怎么了?殷離舟問。 話音剛落,便見單明修突然抬起手,指向了門口處。 第14章 賤人 殷離舟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然后便看到了一具赤.裸的尸體。 一旁的老人垂下頭,不忍再看,深嘆了口氣,作孽呀,那就是周慈,鎮上的人本想為他收尸的,但根本靠近不得,連蓋件衣服都不行。 殷離舟上前一步,看向地上的尸體。早已看不清面容,只能大致看出是一具男人的身體。沒有外皮的包裹,整個身體呈現出血淋淋的紅色,有些地方因guntang的熱油而凝在了一塊,散發出腐rou的氣息。 殷離舟看得一陣惡心,轉過頭再次確認道:他真沒與什么人結過仇? 老人立刻搖了搖頭,沒有,周家的人都良善得很,即使富貴之后,也從沒忘記過我們。每到冬日還會為貧寒人家送冬衣,我孫女現在身上穿的,就是他們之前送來的。 說到這兒,老人情緒也有些激動,仙人,你們可一定要救救他們,周慈媳婦和孩子還在里面呢。 似乎是在應和老人的話,殷離舟還沒出聲,便聽不遠處的院內突然傳來一道尖銳的叫喊聲。 那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嘶啞又凄厲,透露著近乎絕望的恐懼,啊出去我要出去救命 是周慈媳婦。老人強忍著恐懼,忙說道。 殷離舟點了點頭,與單明修相視一眼,一起抬步向緊閉著的朱紅色大門走去。 然而剛走到門口,那聲音卻戛然而止,仿佛猛地被人捂住口鼻。接著,傳來一陣奇怪的,似乎拖拽一般的聲音。 單明修再不猶豫,一掌擊開了大門。 然后同時愣在了原地。 這院子從外面看就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宅院,然而踏進來之后才會發現,這院中已經完完全全被煞氣卻占領。 整座院子都籠罩在濃重的血霧中,根本看不到天空。 這么濃重的煞氣,看來不是一般的鬼。殷離舟說著,低頭看向面前的青石板路。 上面果然有一道重物被拖拽而行的痕跡,甚至隱隱還能看到幾片帶血的皮。 人還活著。殷離舟轉頭看了單明修一眼,兩人順著地上的血跡向前走去。 這血跡一路蜿蜒至西廂房門口,這才沒了痕跡。 殷離舟伸手準備推門,單明修卻先一步擋在他身前,推門走了進去。 一進門,便聞到了濃重的血腥氣。然而他們卻并沒有看到那個老人口中周慈媳婦的身影。 殷離舟環顧四周,探查了起來。 這似乎是一個老人的房間。窄小的木板床上放著一套花色陳舊老氣的被褥。墻腳處堆著兩個木箱,其中一個半開著,可以看到裝的都是老婦人所穿的衣物。 殷離舟覺得奇怪,這屋內的陳設說是寒酸都不為過,明顯和外面青瓦白墻四進的院子格格不入。 唯一還能看的,便是正對著床的地方供著一個楠木做成的佛龕,上面還燃著三炷香。 殷離舟走近,只見那被供著的佛一臉兇煞模樣,鍍金的身體上竟然還沾著血跡。 殷離舟雙眼微瞇,這里真是處處透著詭異。 他剛想叫單明修,然而剛轉過身,卻聽見身后砰的一聲,房門被猛地關上。 接著,一個渾身是血的女人從門后滾到了地上。 殷離舟見狀,忙大步走過去,查看起她的情況。 這女人看起來三四十歲的模樣,體型偏瘦。窄窄的瓜子臉上沒有眼睛,只剩下兩個空蕩蕩的洞,一動便從里面滲出胭脂色的血水。 她的手腳也被人砍斷,整個人就像一個殘破的娃娃,被裹在一堆破布里面。 殷離舟抬手探了探她的鼻息,竟還有氣。 你殷離舟剛想試著和她說話,那婦人卻仿佛受到了驚嚇一般,突然張口叫喊了起來。聲音凄厲痛苦,夾雜著濃烈的恨意。 正是他們剛剛在門口處聽到的聲音。 你殺了我吧,放過釗兒,放過他,??!好疼??!你殺了我吧 殷離舟轉頭看向單明修,給他遞了個眼神。 她剛剛說的是你。 這么說來,她與這滿屋煞氣的的主人似乎相識。 單明修也想到了這一點,沖他點了點頭。 殷離舟將她按住,打算先給她療傷,再詢問這里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卻突然聽到了一道聲音。 殺你?那豈不是太便宜你。 這是一道女子的聲音,聽起來似乎還頗為年輕。只是那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仿佛和空氣融為一體,聽起來著實怪異。 殷離舟回過頭,便見有血霧自空中一點點升騰而起,漸漸聚起了一個人形。 殷離舟直起身,看向屋內那個突然多出來的人。 是一個少女。 她看起來不過十四五的模樣。一頭黑發散亂在兩肩,直直垂到了腰處,面頰精致小巧,是標準的鵝蛋臉,鼻梁挺直,嘴唇薄涼。即使眼睛那處空蕩蕩的只剩兩個窟窿,殷離舟卻也能感覺出,她生前定是個美人。 你們是誰? 少女很快便發現了他們。雖然沒有雙眼,卻還是準確地找到了他們所在的方向。 殷離舟看著她望著自己的兩個窟窿,只覺得說不出的詭異。 他抖了抖肩膀,剛想開口,便聽少女喝道:你們是來救她的? 殷離舟聞言,認得坦蕩,是,不過看你這幅不死不休的樣子,怕是輕易不會放人吧。 那少女一聽,眼處的窟窿猛地睜大,幾乎占據了她半張臉。身上的血霧瞬間濃郁起來,將她整個人包裹其中。 原本嬌俏的聲音變得尖利,那你們就和她一起死吧。 說著,空氣中的血霧凝固了一瞬,隨即化成道道暗紅色的利箭,直直向他們刺去。 殷離舟抬手欲擋,單明修已擋在了他的身前,青冥劍出鞘,與少女纏斗了起來。 一旁的女人似乎也明白了什么,撲通一聲撲在了地上,艱難地尋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蠕動,救命,大仙救命,我兒也在此,大仙救救他。 殷離舟蹲下身,猶豫著不知該怎么扶她,只好先安慰道:放心,我定會救下你們。 女人聞言,空蕩蕩的眼眶里流下兩行血淚,聲音凄愴,多謝!多謝大仙! 說完,她抬頭,尋著聲音一點點找到少女和單明修纏斗的方向,空蕩蕩的眼眶死死盯著那處,聲音突然怨毒了起來,殺了,殺了這個女鬼,大仙,求求你們抓住她,把她挫骨揚灰,我要將她的尸體挖出來,用火焚盡,讓她和那個永世不得超生。 她說得太過激動,眼中的血涌得更加厲害。 殷離舟忙攔住了她,你別激動,我先給你止血! 說著,點了她傷口周圍的xue。 然而女人依舊激動不已,殺了她,永世不得超生,她該死!她該死! 你認識她?殷離舟實在沒忍住,問了出來。 那女人還沒來得及回答,便聽見空中一聲慘叫傳來。 殷離舟抬起頭,只見那女鬼中了單明修一劍,猛地向后退去。 她恨恨地望著他們,面容滿是不甘,卻也沒再糾纏。血霧消散,那女鬼不見了蹤影。 單明修本欲繼續追,然而不放心殷離舟一個人留在這里,便停下腳步,與他一起照顧已經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婦人。 她是不是魂飛魄散了?仙人,你們是不是把她殺了?那婦人的情緒太過激動,不斷有血從她口中涌出,她卻已經顧不上,一遍遍地追問。 殷離舟只好先把她打暈,然后尋了一床被子將她裹起,尋了個地方療傷。 婦人傷得太重,一連昏迷了三天才醒了過來。 一醒過來便驚恐地大仙仙人喊個不停。 聽到殷離舟他們都還在,那婦人這才放下心來,嚎啕大哭了起來。 許久之后,婦人的情緒才得以平靜。 殷離舟這才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那女鬼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婦人聞言,眼眶又流下了血淚來,一口銀牙幾乎咬碎,聲音中帶著濃重的怨毒,賤人,是那個賤人! 第15章 為何 賤人? 周慈媳婦,你說的這是誰呀? 聽到她被救出,暫時安置在老人這里,鎮上的人陸陸續續都趕了過來,將原本不大的房子圍得水泄不通。 一聽她開口,忙七嘴八舌地問了起來。 周氏似乎沒想到周圍這么多人,面上的表情凝固了一瞬,隨即抽泣起來。 她已沒有眼,一哭只有血水順著眼眶流出,顯得十分嚇人。 周圍的聲音瞬間低了下去。有幾個膽大的婦人擰了干凈的帕子上前為她擦拭,還有人遞了熱茶給她潤唇。 別哭了,你這次遭了大罪,再哭身體要受不住了。 是呀,你是不是識得那鬼是誰?趕緊說出來,大仙定會幫你除掉她的。 你放心,大家不會忘了你們的恩,你和庭釗我們不會不管的。 周氏這才止了哭聲,猛地抬起頭來,無措地四處張望,釗兒呢?我兒他怎么樣了?他有沒有受傷? 沒有沒有,庭釗只是昏過去了,一點皮都沒破。 那就好,那就好。周氏激動地嘴唇不住顫抖,她還算 她到底是誰?殷離舟實在忍不住,在一旁問道。 周氏的嘴唇顫抖得更狠,側過頭,似乎難以啟齒一般。許久,一聲壓抑不住的嗚咽從她喉嚨涌出,哭著道:周念,是周念! 她的話音一落,周圍瞬間亂了起來。 眾人的面上皆因她的話浮現出不同的神色。 有驚愕,有憤怒,也有果然如此。 早就勸過你們,不該養這身世不明不白的東西,誰知道會養出個什么來。 當年還不是老太太堅持。 你們于她可是有養育之恩??! 引狼入室! 周氏躺在床上搖了搖頭,閉上了眼睛,似乎痛苦難忍,幾欲昏厥。 眾人見狀,紛紛閉了嘴,不敢再刺激她。 一直坐在椅子上的老人拄著拐杖站起,出聲道:大家先不如先回去吧,周慈媳婦剛醒,又受了這么重的傷,讓她好好歇歇。 行,那我們就先走了,甘大爺您多費心。 這是我們家入冬前熏的臘rou,您招待仙人。 我們家那口子讓我來送只雞,您給周慈媳婦燉了補補身體。 大家紛紛將自己帶來的東西放下,很快便堆滿了一桌子。 甘大爺一一記下,起身將他們送了出去。 屋內只剩下了殷離舟和單明修二人以及躺在床上的周氏。 殷離舟與單明修對視了一眼,都在對方的眼中看出了不對勁兒。 但周氏剛醒,他們也不好問太多,只能先讓她休息。 屋內一時安靜了下來。 這時,從門外傳來極輕的腳步聲。 殷離舟抬起頭,是甘爺爺的孫女端著一碗白粥走了進來。 殷離舟以為她要給周氏喂飯,讓開了位置。然而小女孩兒卻停下了腳步,將手中的碗對著他舉了起來。 殷離舟愣了一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周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