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看？

    家入硝子：確實很像。

    夏油杰快笑出聲, 不過，你不是認識久嗎, 怎么會沒認出來？

    一開始沒注意。他把兩只手插進和服的袖子里, 妖怪的話, 大多是用畏來識別身份的

    說起來很虛無縹緲，反正大概就是憑感覺, 靠氣息。

    而且，我也是一年前才知道久有人形的，只是偶然見過兩次而已。

    哦。五條悟著重強調前面半句, 所以這么多年，連是什么物種都不知道啊。

    奴良陸生：

    哦。他向后一靠, 原封不動地回敬回去, 所以這么多年, 你知道我們見過幾面嗎？

    五條悟：

    眼看五條少爺離鬧事又不遠了, 夏油杰趕快轉移話題。

    從外交矛盾下降到個人恩怨，事情就簡單多了。

    雖然對于五條久突然冒出的熟人有些意外, 但夏油杰倒是沒五條悟那么大反應。

    他更關注這個時間點。

    五年前？夏油杰忍不住道，你們該不會是八月份認識的吧

    奴良陸生：誒？你怎么知道？

    夏油杰：

    還真是啊。

    五年前的那個八月，兩個小孩剛剛撿到貓崽, 出去玩結果把貓弄丟了，后來尋找的時候，所有人都說，貓好像在找什么東西。

    但是到最后也沒人知道貓到底在找什么。

    后來他們倒是問過五條久，得到的回答是太餓了所以去吃飯了，但是問他去哪吃了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于是這件事就成了一個迷。

    那時候五條悟翻了禁書庫，推測貓崽可能是跑去吃了誰家的傳家寶，說的有模有樣。

    為此折騰了一大通搬出五條家，結果搬出去之后連個水花都沒有，根本沒人來找麻煩，還被夏油杰嘲笑了好久。

    難道，現在就是姍姍來遲的打臉時刻？

    他抽抽嘴角，久不會是吃了你們家的傳家寶吧

    奴良陸生一臉茫然：？

    什么傳家寶？

    夏油杰松了口氣，哦，沒有就好。

    你在說什么？奴良陸生回憶道，我們是在半妖之里遇到的。

    這回輪到夏油杰茫然了，半妖之里？

    半妖之里，是安倍家的第五代，御門院泰長隱居的地方，后來逐漸成為半妖的聚集地。

    無論在人類社會、還是妖怪世界都無處容身的半妖們，在這里近乎安靜的消耗漫長的生命，稀釋血脈，期盼著再次回到人類社會的那一天。

    五年前，奴良組和安倍晴明在葵螺旋城決戰，雖然打敗了對手，但奴良陸生自己的畏也幾乎完全消失，被羽衣狐帶去半妖之里修養。

    但是，雖然意識很快恢復了清醒，他的畏卻怎么也回不來。

    半妖之里的正中是一片很大的湖泊，湖里生長著一顆參天的榕樹，根系盤踞，深深嵌入湖水和泥土里。

    就在他坐在榕樹的老根上發愁的時候，聽到頭頂，傳來樹葉摩擦的聲響。

    奴良陸生仰頭看過去，正好對上，從層疊的葉片間探出的，一雙圓圓的、冰藍色的貓瞳。

    他愣了一瞬，就在這時，貓崽從樹上跳下來，一爪子按在了他的額頭上。

    然后，奇跡般的，仿佛有一股力量注入他的身體。

    畏就那么回來了。

    當時本來就想和久道謝，但是他直接就消失了。奴良陸生揉了揉小孩的腦袋，后來他有時候會來參加奴良組的酒會，但是沒人知道他從哪來，還以為他是天生地長的貓妖怪。

    怪不得他一直不肯跟我喝妖銘酒

    奴良陸生若有所思。

    所以，你們也是久的飼主嗎？

    這個也字，用的就很魔性。

    夏油杰再次聽到旁邊傳來啪的一聲響，五條少爺手里，煎文字燒的鐵鏟斷成兩截。

    五條悟切了一聲，把斷掉的鏟子扔進垃圾桶。

    夏油杰：

    夏油杰本來已經做好聚餐過程中，五條少爺站起來直接走人的準備。

    但讓他沒想到的是，一頓飯下來，五條悟竟然表現得意外冷靜。

    只要不看被他捏爆的可樂罐、切得亂七八糟的文字燒，還有被踩出坑的榻榻米的話。

    他吃到一半，還是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道，你沒事吧？

    五條少爺看起來非常冷靜，賠償金我已經給過店家了。

    夏油杰：我不是問這個。

    五條悟惹事是正常的，五條悟不惹事，他總擔心是不是憋著之后要出什么更大的事。

    他搭上五條悟的肩膀，擔憂道，你現在不說話，不會是打算過會套他麻袋吧

    你冷靜點。夏油杰提前勸阻，外交問題不好解決，那些老頭肯定要啰嗦你兩年以上。

    不是。

    五條少爺冷酷地撥開他的手，眼神都沒施舍給他一個。

    非常惜字如金，每一個字都像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久在緊張。

    夏油杰一怔。

    原來是這樣啊。

    他用余光掃了一眼，剛才一直蔫蔫的戳著自己盤子里食物的貓崽子，這會的確放松多了，也在跟對面的人互動閑聊。

    雖然，他跟對面的三代目每多說一句話，五條少爺就要額外毀壞點什么。

    但總算還是收支平衡了。

    夏油杰本來想跟五條悟說點什么，想了想，還是咽了回去。

    轉而打趣他，你不生他的氣了？

    五條少爺哼了一聲，把自己盤子里的文字燒切出來一塊，塞進嘴里，反問他。

    我生過他的氣？

    生沒生過就見仁見智了，但是，此刻忍住脾氣的五條少爺，需要一個盲目的夸獎。

    夏油杰很給面子地給他鼓了掌，大氣。

    五條悟眉頭一皺，扯住夏油杰扒過的衣服聞了聞，杰，你在這條街上打滾了？身上好臭。

    夏油杰也聞了聞，莫名其妙，沒有??？你的鼻子今天怎么回事。

    由于五條少爺的大氣，這頓飯非常和平的吃完了。

    也不能說是很和平，因為飯吃到一半，對面的青田坊忽然掏出一個紅布封口的黑陶罐，大喊著這種時候怎么能不喝一杯，然后撕開了封口。

    夏油杰：未成年人不能喝酒的吧？

    青田坊拍拍胸脯，害，我們都幾百歲了。

    夏油杰家入硝子：哦，忘了他們不是人類。

    然后這么好的機會，還說什么然后。

    未成年人不能喝酒什么的，早就拋到腦后了。

    五條悟對這種活動完全沒有興趣，更討厭帶醉鬼回去，于是最后還是任性的提前離席了。

    他從門口走出去，后面就跟上一個小尾巴。

    五條悟慢慢走。

    小尾巴也跟著慢慢磨蹭。

    五條悟大步走。

    小尾巴也跟著快步加速。

    五條少爺忽然轉身

    貓崽子猝不及防，往旁邊的電線桿子后面一站。

    左右都露出來，完全沒擋住。

    路燈的光照過來，還露出個影子。

    五條悟：

    五條少爺都氣笑了。

    他大步走過去，托著屁股把小孩抱起來。

    行了，別演了。五條悟捏住他的后頸皮，我看不看得到你，你自己不知道嗎？

    第48章 成長進行時（9）

    五條悟覺得自己現在的心情很奇妙。

    好像是在生氣, 但是又找不到生氣的理由，因此一半的腦子告訴自己忍耐，而另一半的大腦則不聽使喚, 一刻不停地拼命叫囂。

    【哄我哄我哄我哄我】

    咳咳，當然, 內容不是這個。

    太丟人了，不符合五條少爺高貴的氣質。

    氣質高貴的五條少爺不需要任何人哄, 只是高貴的擺出一張臭臉, 然后高貴的不說一句話。

    五條久很擅長對付高貴的五條少爺, 只是辦法非常單一。

    一言以蔽之, 在察覺到他不高興的時候, 就爬到他懷里去, 怎么粘人怎么來, 通常最多十分鐘, 五條悟的情緒就基本翻篇。

    但是，這次好像不太管用。

    被抱起來的貓崽子馬上順桿爬, 一把攬住五條悟的脖子, 腦袋往他脖子上一拱, 軟軟的臉頰貼上他的側臉。

    五條悟用一只手推開他的臉。

    五條久的臉頰被他推出一塊，一臉疑惑地眨眼盯著他看。

    五條少爺干脆手一翻, 虎口卡在他的下巴, 食指和拇指張開，捏住他兩邊臉頰。

    小孩的嘴被動嘟起來。

    嗚呼。

    五條悟挑眉。

    好軟。

    他忍不住又上下揉捏了兩下。

    五條久的臉本來就不大，五條悟一只手就能握住, 小孩也不反抗，老老實實地把臉放在他的手里，一動不動, 眼睛有一下沒一下的瞄著他看。

    可愛。

    像公仔玩偶。

    然后，五條悟忽然就想起來，小孩胳膊肘往外拐，用無下限攔住自己攻擊的模樣。

    他飛速放開手：哼。

    五條久：？？？

    貼貼計劃失敗。

    小孩并沒有就此放棄，他在原地呆了兩秒，靈機一動，頭頂噌一聲冒出一雙貓耳朵。

    五條久喜歡肢體接觸，喜歡順毛，更喜歡和主人貼貼。

    以己度人，他覺得五條悟應該也喜歡。

    但是條件有限，連尾巴也不能露，只能用耳朵湊活一下。

    五條久期待地望過去，只得到五條少爺一挑眉。

    五條悟：少賣萌，不管用。

    哦。腦袋和上面的貓耳朵都耷拉下來。

    小孩慢吞吞地把手縮回去，還有頭頂的貓耳朵。

    他用手揪住五條悟的外套，低下頭，收起胳膊，轉頭把臉埋進五條少爺的衣服里。

    盡可能的蜷縮起來，把自己縮成一個球。

    五條悟：？

    五條少爺屈起食指，敲了敲他的發頂，干什么，沒臉見人？

    小孩搖搖頭，也沒轉過來，聲音悶悶的，音量小到聽不見。

    看不到我的話，悟是不是就不生氣了。

    五條悟：噗。

    他差點笑出聲來。

    什么自暴自棄啊發言啊，這家伙。

    如果我說是五條少爺戲謔地拖長聲，那你準備一輩子都不見我嗎？

    五條久的身體明顯僵硬起來，小孩攥著他衣服的手緊了緊，小聲地問。

    一輩子是悟的一輩子，還是我的一輩子？

    五條悟一愣。

    咒靈的生命很長，而人類的生命很短。

    他們誰也不知道，貓崽子會跟著他們一起老去，還是獨自留在時光的洪流里，見證流逝過的那些時間。

    但是他從沒想過，五條久會想過這個問題。

    他忽然有點后悔提起這個話題。

    五條少爺揉了揉小孩的腦袋，轉移話題，別打岔，你縮在這我就看不見你了？有點誠意行不行？

    五條久又縮了縮腦袋，但是我想和悟在一起。

    這話總算是說到地方了。

    五條少爺非常滿意。

    滿意的五條少爺往上抖了抖貓崽子，讓小孩抱住他的脖子，大步往前走。

    唔，不過。他歪過頭，仔細想想，如果我生氣，但是看不見你可能會更生氣吧。

    聽到這里，五條久噌地把頭抬起來，轉頭認真的問。

    那，看到我，會消氣嗎？

    五條悟：也不會。

    五條久：

    好難搞一個人。

    貓崽子一臉茫然，然后開始用力思考。

    實在思考不出來，干脆直接問。

    那怎么樣才能不生氣呢？

    這個問題，有點難度。

    如果存在標準答案，估計會成為三本書的寫不完的專門學科吧。

    五條悟漫不經心地想。

    一邊想，一邊隨口說道。

    這個嘛，久就請我吃高級烤rou好

    話還沒說完，手機鈴聲悠悠響起。

    五條少爺掏出來，一看備注。

    夜娥正道。

    五條悟：

    不知道為什么，瞬間就不想接了。

    但是，考慮到尊老愛幼公序良俗道德規范更重要的是，夜娥罵人，一本正經嘮嘮叨叨超煩的。

    五條悟最后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悟，緊急任務。電話里，夜娥沉聲道，二年級的冥冥和庵歌姬，在任務中失蹤了。

    六本木的電玩一條街，入口立著金屬搭成的樓空拱架，霓虹和一連串的彩燈亮的晃眼，一眾奇裝異服的年輕人中，穿全黑制服的瘦高男性格外顯眼。

    他的皮膚白的發光，鼻梁架著一副黑乎乎的墨鏡，頭發也是白色，卻從縫隙中，露出一絲藍的驚心動魄的眼睛。

    一身朋克裝扮、裙子短到大腿的一伙辣妹路過，轉頭和姐妹竊竊私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