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鏡歷2479年12月4日。

    巔峰城，平議會大廈。

    “評議長請顧副官也一起進去?！必撠熃哟墓ぷ魅藛T說。

    聶征與顧非凡對視一眼，不動聲色道：“好?！?/br>
    工作人員在前引路，聶司長與他的副官一前一后走在后面，心里都在琢磨李成賢來這一出是想做什么。

    雖然李成賢在聶征面前很坦誠，透露了很多關于他自己的重要秘密，但聶征卻不可能毫無保留。

    顧非凡的能力與特別之處，他就從來沒有主動向那位提起過。

    過去李成賢也沒有表現出對顧非凡的興趣，他一般不過問聶征做事的具體細節，好似對這個自己精心培育的種子充滿信心。

    通過好幾道門禁，終于來到評議長辦公室門前，房門自動打開。

    聶征一馬當先走進去，顧非凡跟在后面。

    這是一個巨大的弧形辦公室，朝外一側都是落地窗，因為樓層位置高，窗外只能看見灰蒙蒙的天空。

    評議長的辦公桌在房間盡頭，不過此刻房間主人正背手站在窗邊，聽到聲音轉過身。

    李成賢（廖啟合），男，第七區管理人，tsam第三層，生化改造者。

    李成賢的備注都在顧非凡的預計范圍內，當他琢磨李成賢底細的時候，對方也認真打量了他。

    “我很奇怪?！崩畛少t先開口，慢悠悠道：“你這樣出色的年輕人，我以前竟然沒怎么注意?！?/br>
    顧非凡立即回答道：“議長言重?！?/br>
    李成賢笑了一下，又看向聶征：“你從來沒有在我面前提起過他，或者說，你有意在我面前忽略了他的存在?！?/br>
    聶征：“議長此言何意？”

    “他的特別之處，你應該早點告訴我的?！崩畛少t嘆口氣，“現在時規局注意到他了，再想掩飾也晚了?！?/br>
    聽到這話，聶征和顧非凡皆是心中一凜。

    李成賢繼續道：“諾拉姆斯實驗室通過智腦分析，判定顧非凡在踔絕比賽期間就是六系超凡者，所以選中他——”

    “成為重塑實驗體”這幾個字響起的同時，空曠的辦公室突然嗡得震動了起來。

    前方面積巨大的落地窗瞬間蒙上了一層白霧，冰凌結晶從外圈向內蔓延，并以燎原之勢匯合聚攏。

    幾秒鐘之內，原本通透的玻璃變成了瑩白的冰層，室內溫度也跟著驟然直降，地板上隨之冒出一層白霜，并很快漫過地毯和家具。

    顧非凡轉頭看聶征，雖然此刻聶司長一無表情泄露、二無姿勢變化，但室內三個人里就他可以搞出這個動靜。

    他早知道這人有控制溫度的自然系能力，只是沒想到用出來效果這么猛。

    “司長?！鳖櫡欠踩ダ櫿鞯氖?。

    手背被人觸碰的瞬間，聶征冷冽如冰的眼眸微微顫動，眼睫下垂，那種仿佛要席卷整個天地的狂暴怒意才開始漸漸平息。

    “我從未見過你這么大反應——”李成賢意味深長地道：“看來你真的很在意他?！?/br>
    “由于基因編輯過程中有太多人為修改和調整，我們培育出的種子往往都存在情感波動性障礙，冷酷、淡漠與麻木是最常見的?！?/br>
    “比如你小時候和葉起一樣，也有一定程度的自閉傾向，不過你比葉起聰明多了，很會偽裝自己?！?/br>
    “我一直以為你身上那些天生的情感障礙無可更改，現在看來那只是你還沒遇到在意的事或人而已?！?/br>
    李成賢看向眼前自己花了多年心血培育出來的執行人，有些欣慰，“我很高興你能擁有這些真實的情感，這是人類身上最珍貴的部分?！?/br>
    “什么，他被議長叫進去了？”

    頂樓大廳接待處，評議會常務干事嚴盛不解地看著空蕩蕩的座位。

    “是的，議長讓顧副官一起進去了?！苯哟幍墓ぷ魅藛T再次重復，然后問：“常務，需要我在顧副官出來時轉告他嗎？”

    嚴盛搖頭，工作人員便不再開口。

    嚴盛走出接待處，看向通往內部辦公區的通道。

    怎么突然把人叫進去了呢？

    只是個司長副官而已。

    以那位廖總長一貫的行事風格，并不會太關注這種中下層人員，除非他打算重用。

    如果那樣的話，事情可能會有點麻煩……

    就在嚴盛為自己是否會錯失一個好機緣而焦慮的時候，遠處通道口的外側防護門唰得打開，特勤司司長和他的副官一起走了出來。

    嚴盛聽到動靜，轉頭看去。

    只間聶司長打頭走在前面，面色冷峻、步伐凜凜，周身挾帶一股外放的寒氣，顯然心情不太好，后面顧副官則看不出什么異常。

    似乎是察覺到了嚴常務的存在，聶征將視線移了過來。

    嚴盛只覺那視線有如實質，仿佛一把透心涼的利刃。

    如果說聶征以前的目光總是充滿傲慢、冷漠和不屑，那么此刻，這人的目光就是嗜血、冷酷和無情，而且殺氣四溢。

    一時間，嚴盛以為自己暗地里打顧非凡主意的事情被聶征發現了，眼前甚至出現了自己被這殺神凌遲的畫面。

    身首分離、血rou飛濺，如同軍務部政變那一夜所發生的可怖場景。

    “嚴常務？”有工作人員發現不對，走過來問：“您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嚴盛在工作人員的詢問中漸漸元神歸位，眼珠子移動，確定聶征那殺神已經離開大廳，才緩緩吐出一口氣，抬手制止了工作人員的攙扶，同時發現自己的后背已然濕透。

    那一刻，他真的以為自己會死，那種恐懼與看監控視頻感受到的刺激完全不同。

    升降梯里，聶司長與他的副官如同往常一樣并排而立，不同的是，這次顧非凡沒有回避與聶征的視線交流。

    通過光可鑒人的金屬轎廂壁，兩人四目相對。

    倒映在金屬墻壁上的男人有一張冷俊淡漠的臉龐，盡管他已經收斂了那種外放的殺氣，但墨藍色的眸底依舊壓抑著什么，讓旁邊的年輕人頗為擔憂。

    十幾分鐘后。

    外出歸來的聶司長與顧副官踏上特勤司總部十層。

    李思文發現司長回來，上前迎接，并匯報道：“司長，收到三家外派處的工作匯報并一份守備司的協助溝通函，已放在里面辦公桌上，另外今天還有兩名干員入職……”

    聶征置若罔聞，走到辦公室門口才停住腳步，轉頭看后面的顧非凡，沉聲道：“你過來?！?/br>
    顧非凡朝一臉迷惑的李思文微微頷首，然后跟隨聶征進入辦公室。

    關門，反鎖，他開口道：“司長，我——”

    前面聶征聞聲回頭，面若寒霜，語氣帶著不容抗議的強勢，“你想都別想！”

    盡管李成賢保證了顧非凡可以在重塑試驗之后保留自己的意志，但聶征并不同意顧非凡去冒險。

    與此同時。

    評議會大廈地下核心層。

    嚴盛走進一間加密通訊室，通過智腦驗證，打開了一個環形光屏。

    由于簽署了保密協議，所有宗主國雇員與源世界的聯系均被嚴密控制，除管理人外，其他工作人員都只有在這樣的特殊地點才能向源世界發起通訊請求，而且通訊方向也被嚴格限制。

    嚴盛的通訊申請目的方為第七區監督聯席會議成員韓元，屬于高權限通訊對象，通話內容將不會被智腦記錄。

    一分鐘后信號接通，一名穿著考究三件套西裝，髭須修理得體的的中年男出現在畫面中。

    韓元是聯邦礦業集□□往第七區的監督代表，日常在監督聯席會議上存在感不強，好似就是個充數的，任誰也想不到他會與嚴盛這樣的中層管理人員暗中有來往。

    “韓總?！眹朗⑾却蛘泻?。

    對面韓元坐在一張豪華辦公椅上，懶洋洋晃動著手里的酒杯，一副相當閑適和舒坦的模樣。

    由于存在時空延遲，通訊畫面稍顯卡頓，但不影響正常對話。

    “是嚴常務啊，有事嗎？”韓元漫不經心地問。

    “是，有關顧非凡的，恐怕我不能按照原計劃把他弄過去了?！眹朗⒄f。

    韓元立即停下手里晃酒杯的動作，面露不悅，“你上次不是說沒問題嗎？”

    嚴盛嘆氣，這事他也很郁悶，“顧非凡被時規局選為重塑實驗體了?！?/br>
    當！

    酒杯重重拍到桌面上，韓元焦急搖頭，“這絕對不行，我那邊已經應承下來了！”

    嚴盛苦笑，“他是時規局指定要的人，這命令連廖啟合都不能違抗，我又能有什么辦法?！?/br>
    韓元坐不住了，站起來道：“以前選送實驗體不都是自愿的？”

    “具體原因我也不了解?！眹朗偸?，“也許諾拉姆斯實驗室的人才清楚?！?/br>
    “諾拉姆斯實驗室？”韓元用拇指輕蹭著唇邊的胡須，像是陷入了沉思。

    嚴盛忍不住道：“韓總，我們上次說過的那件事——”

    被嚴盛的話語打斷思路，韓元有些不耐煩：“就這樣吧，我要去找人處理這件事，你的事我們下回再說?！?/br>
    嚴盛還想再為自己爭取一下，對面已經結束了通話。

    “給我接生命探索公司在碎金城的負責人?！鼻袛嗯c嚴盛的信號，韓元迫不及待地對智腦下了命令。

    “諾拉姆斯實驗室也沒什么?！钡却盘柦油ǖ囊环昼娎?，他在辦公室里踱著步，自言自語道：“只要有錢，什么都能買，什么都好辦?！?/br>
    是的，只要擁有足夠的金錢和利益，就可以買到很多東西。

    這是世界通行的準則，在源世界適用，在鏡世界也同樣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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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穹鏡》第115章，距離聶征被寫死還有3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