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區西北部屬于附屬大陸中央高地，十月份早晚溫差很大，入夜以后，強勁的氣流涌動帶來肆虐整個高原的狂風。

    距離山丘城不遠，億萬年前板塊運動形成的溝壑間，一架巖雀正安靜停泊在背風的角落里。

    飛行器與后面的山巖之間還有一小塊平地，那里安置著一頂單人帳篷，任憑外界狂風呼嘯，帳篷依然非常穩定，半點沒有晃動跡象，里面的付若思應該已經睡熟。

    顧非凡卻還醒著。

    巖雀朝內一側的機艙門洞開，他斜倚門框坐著，手里一直擺弄著一個小裝置。

    鏡世界的科技水平稍微落后于顧非凡所處的現實世界，但源世界的一切卻正相反，所有東西都很有未來感。

    他手里拿的就是付若思的個人終端，硬件部分很小，輸入和輸出都通過浮空光屏來實現。

    此刻那光屏上正一遍又一遍播放著聶征在第20屆踔絕比賽中的畫面集錦。

    視頻由某個聶粉自行剪輯，也算頗具水準，節奏把握得很好，畫面精彩紛呈，看得人蕩氣回腸。

    或許是因為穹鏡的娛樂生活太過匱乏，又或者僅僅因為畫面中的主角是聶征，顧非凡拿到這東西后就跟著了魔似的看了好多遍。

    一口氣看了幾個小時，還是欲罷不能。

    強敵環伺的千山島，十七歲的聶征失去了所有的隊友，但他沒有淪為任人宰割的羔羊，反而成了死神的代言人。

    鏡頭中的人應該不知道自己被偷拍，然而就算疲倦到極點、受了重傷或者被敵人逼入絕境，他的眼神仍然銳利而堅定。

    在黑暗中潛伏，在暴雨中疾行，冷漠收割無數生命，他就像一柄渾然天成的利刃，不懼怕任何威脅，也沒有任何弱點。

    一覺睡醒，付若思發現已是清晨六點。

    打開帳篷鉆出去，伸了個懶腰，女孩看到了倚在巖雀艙門口的顧非凡。

    后者睡著了，單膝曲著，另一條長腿從艙門垂下來，那應該是相當不舒服的睡姿。

    “喂?！备度羲紕偤俺鲆粋€字，就發現了浮在半空中的光屏，因為電力到了極限，屏幕暗得她差點都沒看出來。

    不過這么一番動靜，顧非凡也被驚醒了。

    他清醒的過程很快，猛地坐直，眼神凌厲地四下一掃，確定安全后，起身下了機艙，對現場另一人道：“早啊?！?/br>
    付若思走過去撿起她的個人終端，揚了揚，“你看了一晚上啊，電都被你看沒了?！?/br>
    顧非凡：“抱歉，睡著忘記關了?！?/br>
    付若思在那個小裝置上撥了撥，延展出一扇黑色光屏，然后選了個方向，將東西放在旁邊巖石上，嘟囔道：“好在可以太陽能充電，否則今天都要用不了?！?/br>
    顧非凡抬手看了眼腕表上的時間，“嗯，那你趕緊充電?！?/br>
    個人終端充電的時候，付若思收拾好了自己的帳篷，顧非凡也擺出了野營需要的家伙什。

    簡單洗漱過后，兩人坐下吃早餐。

    “要說你們這些超凡能力，最讓人眼饞的就是空間倉庫了?！备度羲己戎櫢惫佻F沖的熱咖啡，非常愜意地瞇起眼睛。

    顧非凡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遞過去一個圓面包。

    付若思道了謝，嚼著面包的時候視線落到那個正在充電的小裝置上，突兀地冒出一句：“你是不是暗戀你們司長？”

    顧非凡：“??？”

    “要不怎么會看他的視頻看了一整夜?！备度羲继籼裘?，露出八卦的笑。

    顧非凡抿一口咖啡，淡淡道：“沒有?！?/br>
    付干員腰肢一彎，往顧副官那邊靠過去，手肘撞撞后者胳臂，“哎呀，別不好意思嘛，這里沒別人，我不會說出去的?！?/br>
    顧非凡白了這女人一眼。

    第一次見面就表白了，暗戀什么的，根本不存在。

    正聊著很沒營養的話題，顧非凡察覺自己的通訊器震動了一下，打開發現收到一堆亂碼。

    掏出紙筆和密碼本，他讓付若思幫著翻譯。

    這是聶征跟救世軍首領付凌約定的聯絡暗號，聶司長自己可以在腦子里直譯，但顧非凡做不到。

    翻譯結果是一個時間和一個坐標，表明對方同意了會面請求。

    付若思用她的個人終端定位檢查了一下，“坐標點在西北山區，直線距離八十公里?！?/br>
    顧非凡點頭，“時間很充裕，我們過兩個小時再出發?！?/br>
    等待的兩個小時有點無聊，付若思開始纏著顧非凡繼續剛才的暗戀話題，后者完全不配合。

    沒辦法，她只能把話題轉移到付三六身上。

    “第21屆的時候，聶征也才剛成年吧，還是付三六比較有男人味，我因為跟他同姓，所以還特別關注過?！备度羲纪腥叵?，“前期付三六的表現非常亮眼，很多人還賭他會是當場積分冠軍?！?/br>
    顧非凡隨口問：“結果呢？”

    只要話題不八到自己身上，他還是愿意捧場的。

    付若思噘噘嘴：“結果后來有回付三六差點死了，是聶征救了他，于是他就把當時身上的所有積分都給了聶征?！?/br>
    顧非凡點點頭，這才對，他記得聶征參加的三屆，每屆都是積分最高的。

    上午八點半，巖雀起飛，二十分鐘后飛抵山丘城西北的云嶺山峽谷一帶。

    付若思一路指揮，“前面100米，好了就這里，哎，這下面——”

    付凌給的坐標處于一段峽谷正中心，原本可能是河道的谷地此時已經干涸，只留下水流沖刷過的一些痕跡。

    顧非凡沒有將巖雀直接降落下去，而是停在了一側的山崖上，這位置可以很清楚確定河谷里沒有一個人。

    時間倒是還有幾分鐘，顧非凡和付若思四下探索了一番，女孩子眼尖，最后還是付若思先發現了那個傳送門。

    不知何時，一個幽藍色的圓形傳送門出現在河谷中央，直徑超過了三米。

    顧非凡一點都不意外，這都是付凌的老套路了。

    “咦，那個門好大哦?！备度羲俭@訝道：“比你開的傳送門大多了呢?！?/br>
    顧非凡也發現了這一點，他用過付凌的傳送門好幾次，但過去都沒有這個級別的。

    這么寬，開車也夠了吧。

    正想著要下去看看，傳送門上的藍光突然如漣漪般波動起來，然后一輛黑色越野車猛地沖了出來。

    引擎咆哮，鋼鐵怪獸在干涸的河床上甩出一個氣勢驚人的大擺尾，輪胎下飛濺的砂石呈扇形分布，霎時就將河谷的安靜氛圍破壞殆盡。

    拐彎之后車輛急停，左側車門砰然打開，一個身形高大的黑衣人下了車。

    那人抬頭看眼顧非凡他們所在方向，右手一抬，紅色指引標圖紋閃現，下一秒，人就瞬移而至。

    摘下頭上的兜帽，露出一張屬于救世軍首領的臉。

    這會兒這位救世軍首領看起來不太高興，“怎么就你？”

    也不怪付團長有怨氣，他可是以為今天聶征親至，才特意趕過來的。

    結果聶征沒來，只來了個他手下的小年輕，而且這小子還莫名其妙帶了個女人。

    女人倒是挺漂亮的，只是一看就很弱，唔，膽子不小，竟敢盯著老子不眨眼，付團長的眉頭擰得愈發嚴實。

    “付團長?！鳖櫡欠参⑿Φ溃骸昂镁貌灰?，近來可好?！?/br>
    付凌將視線從付若思身上移開，斜眼看顧非凡，他沒興趣寒暄，直入正題問：“聶征呢？”

    顧非凡：“聶司長有要事在身，加之他的身份太容易引人矚目，因此只能派在下出面?！?/br>
    “他有要事我就沒要事了？”付凌一聽就火大，“你當我們救世軍每天都閑得發慌？”

    顧非凡：“在下不敢?！?/br>
    感覺這一拳打到了棉花上，付凌登時沒好氣道：“算了，有事快說，有屁快放，老子忙著呢?！?/br>
    被搶白了一頓，顧非凡也不惱，依然恭敬有禮：“下個月，穹鏡全境將會展開一場針對各類反抗組織的聯合圍剿行動，附屬大陸這邊，九、八、七、十區都會派出精銳參加?！?/br>
    “就這？”付凌冷哼，“這種消息還用得著你們專門來通氣？放心，我們自己有渠道，該知道的早就知道了?！?/br>
    顧非凡：“救世軍臥虎藏龍，付團長果然消息靈通?！?/br>
    聽了一句恭維，付凌面色稍霽，接著顧非凡又來了一句。

    “司長讓我帶話的目的是希望救世軍能及早轉移，以避免與圍剿行動的主力遭遇?！?/br>
    付凌一聽又要炸，“我們干嘛要躲？你們既然敢來，就要做好回不去的準備?！?/br>
    這種圍剿行動，以第七區的慣例，毫無疑問會由特勤司主導、戎機司協助，故而他有此一說。

    顧非凡搖頭，“因為不管是大區政府管轄的超凡者，還是你們這些抵抗組織的超凡者，都不應該耗費在那場無意義的戰斗中?！?/br>
    說著，他轉身朝向付若思，“接下來，就由你來為付團長說明吧?！?/br>
    等待已久的源世界來客終于輪到上場機會，她上前一步，亮出手里的個人終端。

    “這里有一段視頻，簡要說明了過去三百四十九年的穹鏡發展史，你只要看一遍，就能明白一切?！?/br>
    說話間，那個小裝置開始亮燈，然后一塊光屏憑空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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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穹鏡》第92章，距離聶征被寫死還有5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