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副官，需要續咖啡嗎？”

    一身黑色評議會制服裙的年輕女助理來到接待區，詢問已經等待一個多小時的特勤司司長副官。

    “好的，謝謝?！鳖櫢惫冱c頭致謝。

    女助理拿起桌上已經空了的咖啡杯放在托盤上，又問：“還是什么都不加嗎？我們有剛送來的可可和rou桂哦?！?/br>
    女助理很年輕，年輕到可以忽略同僚們“特勤司那幫殺坯沾不得”的警告，主動找機會與這位英俊的司長副官搭話。

    在得到顧副官確定什么都不加的回答后，女助理微笑著走出了接待區，她覺得這人還不錯，談吐文雅、行止有度，比起某些a類居民出身的男人也不差，可惜就是出身低了點。

    聽說踔絕之后這人已經升到b類了，哎，就不知道他有沒有機會升a類。

    轉過拐角，女助理發現前面正好過來一個人，便站定問好，“嚴常務?！?/br>
    評議會辦公廳常務干事嚴盛背著手，心不在焉地點了個頭，待女助理打算繼續往前走的時候叫住了她，“顧非凡在外面嗎？”

    女助理回答是的，嚴盛擺擺手示意對方可以走了，自己則朝前邁步。

    他的十年合同即將到期，很快就會被調往碎金城。

    在他們這些宗主國雇員的詞典里，“調往碎金城”其實就是結束合同走人的意思，鑒于空間穿越綜合征的存在，沒人敢待更久。

    當然，像那位廖總長一樣搞到不得不更換義體的事情，也是極為罕見的。

    五月份踔絕結束之后，曾有宗主國的高層私下聯系他，希望他能把顧非凡調到碎金城。

    這種無法通過正式文件下達的指令自然屬于非官方要求，鑒于廖總長一貫袒護特勤司的做法，嚴盛只能寄希望于那個姓顧的小子自愿入彀，于是就拋了個評議會直屬雇員的誘餌出來。

    只要離了特勤司，把人弄到碎金城的辦法可多了。

    結果，人家不上鉤。

    跟穹鏡超凡者們打交道的時候，嚴盛一方面帶有源世界居民根深蒂固的優越感，另一方面卻難免會在心里發憷。

    對方不愿意，他自然不敢勉強。

    勉強的話，就算廖總長不阻止，聶征那個殺神也不好應付。

    要知道在穹鏡，死在原住民手上的宗主國雇員可不是一個兩個，就算事后能報個因公殉職，得到大筆撫恤，但人都死了，留下撫恤有屁用。

    嚴盛目前的宗旨是，好好活著結束合同，最好能順便討好宗主國大佬，得到一個表現優異的評價，為回到源世界之后的自己謀求更多利益。

    他跟廖啟合不一樣，他在源世界那邊可還是有美好未來的。

    當嚴盛出現在拐角的時候，顧非凡就知道了，本來想當沒看到，但前者徑直走向接待區的架勢讓人想裝死都不行。

    “嚴常務?！弊龀稣话l現對方的樣子，顧非凡起身，躬身行禮。

    “哦，是顧副官啊?！眹朗⒁猜冻霾唤浺獾臉幼狱c了點頭，問：“你是陪聶司長過來的嗎？”

    顧非凡畢恭畢敬回答：“是?！?/br>
    “果真如此?！眹朗⑿α似饋?，態度春風和煦，仿佛完全忘記了幾個月前自己在特勤司碰了一鼻子灰的事情。

    從千山島回來沒多久就升到司長副官，看來這小子頗得聶征的歡心啊。

    到時候大區聯合會召開，估計那煞星還會把他帶去碎金城吧。

    很好，非常好。

    聽說換日計劃已經提上日程，應該就在下次大區聯合會結束以后。

    到時候失去聶征庇護，這小子就會很好對付，只要造成既定事實，廖總長就沒辦法說什么，嗯，就算想說什么也晚了。

    一想到有機會完成那份報酬豐厚的隱秘任務，嚴盛就笑得更加歡實。

    所謂超凡者，不過就是有些個人勇武而已，再強的超凡者在兩個世界有如天塹的差距面前，也只是蚍蜉撼樹。

    顧非凡被嚴盛笑得瘆得慌，直覺告訴他這人不懷好意。

    但這家伙太無關緊要了，骨碌碌連備注都沒給寫，顯然其在原書就是個露臉鏡頭都沒有的群眾演員。

    這種一筆帶過的布景板搞陰謀，估計翻不出什么浪花吧。

    就在嚴盛認為自己站在更高維度，而顧非凡也認為自己站在更高維度的前提下，兩人你來我往，假惺惺地客套了起來。

    “顧副官年紀輕輕就得聶司長看中，如今已是特勤司中流砥柱，必定前途無量啊?！?/br>
    “常務謬贊，下官寸功未立，當之有愧?！?/br>
    “呵呵，顧副官太過自謙了?！?/br>
    顧非凡正跟嚴盛打著哈哈，冷不丁聽到后面聶征的聲音響起，“顧非凡——”

    他一轉頭，就見聶司長大步走來，神情倨傲地看向嚴盛，“這不是嚴常務么，恕聶某眼拙，剛剛竟沒認出來?！?/br>
    嚴盛見到聶征，臉上的假笑瞬間一僵。

    幾個月前軍務部那幫人搞政變，宗主國雇員們得到消息提前回避，在一處安全的所在，通過監控全程觀看了發生在這棟大廈里的屠殺。

    場面之血腥比踔絕賽場都不遑多讓。

    一場踔絕參賽人數總共兩百多，而且那些殺戮都是零星分散的，與當時大廈樓道里血流成河的效果自然不一樣。

    嚴盛和聶征以前就不對付，兩人經常一見面就夾槍帶棒，然而自從那次政變之后，前者就有意識地避開了后者。

    只剩最后幾個月的合同，他可不想領殉職撫恤。

    努力把僵掉的笑容扯開，嚴盛道：“聶司長這是從評議長辦公室出來的嗎？今天的會面似乎耗時頗長啊?！?/br>
    聶征也笑，卻是慣常驕傲張狂的那種，“聶某深得評議長信任，身上責任重大，工作匯報時間自然也會略長一點，嚴常務不必大驚小怪?！?/br>
    嚴盛：“呵呵，聶司長言之有理?！?/br>
    繼續狂吧，都死到臨頭了，我看你還能狂到什么時候。

    由于嚴常務相當識時務地選擇了退避策略，最后聶司長雄赳赳氣昂昂地領著他的副官離場。

    升降梯。

    黃銅材質的金屬轎廂壁光潔如鏡。

    聶司長與顧副官并排而立，由于前面轎廂門的鏡面效果，這么站跟面對面也沒什么差別了。

    空氣安靜，顧副官眼神游移。

    升降梯里有監控，所以他們一般不說話，可這面面相覷的場景實在是有點尷尬。

    以前幾次聶司長還算善解人意，大部分時間都在垂目沉思，顧副官眼珠子轉轉，瞥瞥旁邊墻面，瞅瞅側前方樓層顯示屏，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今天不知道為什么，聶征全程直視前方，顧非凡只能垂下眼皮看鼻尖。

    看到那人拘束的樣子，聶征忽然在心里笑了。

    通過自己的精神系能力，他得到了一些迷惘、一些害羞，還有一些不耐煩，但都不算負面反饋，配合著年輕人略帶緊張的表現，反而讓人覺得很可愛。

    與李成賢的會面解決了他的大多數疑問，只是有關這個人的部分依然沒有答案。

    不過無所謂，聶征想。

    一路無話。

    開車返回特勤司總部的途中也是如此。

    自從顧兼職司機上次差點撞車，聶司長就不在車上同他說什么重要的事情了，顧副官因為心虛，也不敢主動開口。

    總算回到特勤司總部大樓十層，走出升降梯廳，迎面咚咚咚沖過來一個小孩。

    小孩雙臂張開。

    “怎么又要抱??？”顧非凡順手把孩子撈了起來。

    上次因為暴食導致嘔吐之后，葉起就戒掉了對黃油餅干的迷戀，只是性格變得有些黏人，主動要求顧奶爸抱抱的情況越來越頻繁。

    顧非凡總是一邊嘮嘮叨叨一邊欣然接受。

    此時前方走到辦公室門口的聶司長停住腳步，回頭。

    跟在后面的顧非凡發現后立即彎腰把葉起放下，摸摸小孩頭頂道：“我現在有事，你在外面自己玩會兒吧?！?/br>
    接下來他們要討論的事情很重要，帶個小孩進去確實不像樣。

    然而葉起雙手揪住顧非凡的外套下擺不肯松手，眉頭壓下來，顯然是不同意的。

    顧非凡：“聽話?！?/br>
    他雖是個寵孩子的家長，但也不是沒原則，正事當然比哄小孩重要。

    “算了，把他也帶著吧?！鼻邦^聶征突然說。

    以葉起現在這種一天講話不超過十個字的交流能力，擔心這孩子泄密委實沒有必要。

    顧非凡自以為讀懂了聶司長的言下之意，重新抱回葉起，“好了，帶你進去，但是要乖哦?！?/br>
    葉起點頭，然后又把腦袋擱在顧非凡的肩上。

    顧奶爸摸摸孩子的后背，帶著他進入聶司長的辦公室。

    前面聶司長沒有停，直接朝著辦公室后門走去。

    理論上，后面的司長休息室確實更隱蔽也更適合進行機密談話，顧非凡不疑有他，直接跟上。

    這個豪奢的司長休息室，葉干員是頭一次來。

    顧副官進門以后把人抱到客廳的沙發上放下，道：“坐這里，不準亂跑?！?/br>
    聶司長看起來不討厭葉起，但也沒有過多關注，估計他的容忍建立在孩子還算聽話的基礎上，顧非凡可不敢讓小孩去試探司座大人的耐性底線。

    好在葉起確實是個很乖的小孩，在得到顧奶爸給的幾塊漂亮鵝卵石之后，就低頭顧自玩了起來。

    聶征看著那一大一小互動，心情著實復雜。

    一開始顧非凡說葉起跟他有關系，還暗示那孩子可能是他兄弟，他并不相信，調查之后發現葉起的身世確實有些疑點，但任他怎么想也想不到那層關系竟如此緊密。

    沒錯，從生物學意義上來說，葉起是他的兒子。

    莫名其妙的，在得知那層關系的一瞬間，聶征就決定要把這個秘密藏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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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穹鏡》第86章，距離聶征被寫死還有6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