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

    “如果我……我有一天真的失去了道德感，開始濫殺無辜時，僅僅作為一個人類的他，又能做些什么？除了他，又有誰能阻止我？”他低低地問，好像在和辛西婭對話，又好像在問自己。

    “……所以，他不能只作為一個人類而活?！?/br>
    辛西婭慢慢地開口，心頭發冷。

    “他要隨時做好拋棄人類的身份、感情、人際關系的準備；他要防備危機，他要戰勝危機；他要比肩神明，他要打敗神明——他要做那座打破兩界的‘巴別塔’?！?/br>
    這次，換做超人愣住許久。

    “你……”他澀然道，“你一直都很清楚這些?！?/br>
    “沒錯?！毙廖鲖I回望著那道漸漸前移的交界線，閉了閉眼睛，“我其實并不感到意外，也做好了這個準備，我只是……”

    “我只是……有些遺憾?！彼p輕地說，“我遺憾于我還是沒有能夠治療好他——他的執拗、他的痛苦、他的自毀傾向。我還是沒有將數十年前受到了心理創傷的、孤孤單單的那個小男孩，從那條漆黑的巷子里拖出來?！?/br>
    她抬眸，望向愣怔著的超人。

    太空中，曦光與夜色的交接之處，一滴淚水滴落眼眶，又緩緩飄起。

    “我擁有被他忌憚著的心靈控制能力，卻仍然無法拯救他?！?/br>
    第75章

    辛西婭的靈魂與那道鮮艷的紅色一同,重新降落在哥譚酒店的露臺之上。

    美麗的交界線已然劃過哥譚，如今天空徹底轉白,蒙蒙的霧靄籠罩在高樓上，卻還是一副陽光不足的模樣。

    “真的很謝謝你，克拉克?！?/br>
    辛西婭回身，對站在露臺邊緣的超人說道。

    “太震撼了，我從未見過這樣的景色。如果我之后有興致，就知道應該上哪里去待著了?！?/br>
    超人叉腰站著，看上去心情很不錯。

    “我也很高興——有人有能力和我分享這種景色,可不是天天都可以遇見的?！彼χf,“你現在的心情好點了嗎？”

    辛西婭朝他露出一抹溫和的微笑：“好多了,謝謝你?！?/br>
    頓了頓，又打趣似地說：“真不敢相信會是你來安慰我,你明明也是他那副臭脾氣的受害者之一來著?！?/br>
    不知為何,超人明顯雀躍著的心情突然平靜下來。他轉開目光,摸了摸脖子,扯開一小抹感受不到情緒的笑容。

    “這沒什么?！彼吐曊f,“我只是不想看到你一直傷心而已?！?/br>
    辛西婭愣了一下,恍然地慢慢睜大眼睛，連呼吸都停頓了一小會兒。

    她凝望著超人,微微蹙起眉頭。

    “克拉克?！?/br>
    她小聲喚道,有些擔憂、有些緊張地蜷起手指,想要說些什么：“你……”

    超人抬眼看向她：“……什么？”

    當他一開口，辛西婭對上他雙清澈無比、泛著神性的眸子時，幾乎立即就反悔了：“對不起，可能是我想多了。抱歉，我沒想說什么,剛才……”

    “等一等?！?/br>
    超人突然打斷了她。

    “如果……”他的雙手不由自主地握了一下，“如果我說……你剛才想的事情，也許是對的呢？”

    辛西婭怔忡地看著他。

    超人閉了閉眼睛。

    “辛西婭，我……”他艱澀地說，“抱歉，我不應該和你說的。我只是……你之前幫我太多了，我也想要……”

    “克拉克……”辛西婭擔憂地朝他走了一步，“你還好吧？”

    超人沖她搖了搖頭。

    “我還好。我……”

    他說著，自己就先笑了一下。

    “我認識你的時間太晚了。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還是你半夜來堪薩斯找我。那個時候我還不是超人，懵懵懂懂，而你和他的羈絆已經太深了?！?/br>
    他有些挫敗地嘆了口氣，又很快打起精神來，輕松道：“其實我根本沒有非?！阒赖?，有特別深刻的感覺。你們之間的聯系好像從來都沒有斷開過一樣，我簡直連任何一點越界的想法都生不出來?！?/br>
    “我只是……”他頓了頓，“你實在太好了，辛西婭。大家都很喜歡你，我也只是其中的一個?！?/br>
    辛西婭啞然失笑。

    “謝謝你?！彼揶淼卣f，“我希望大家都不是因為我能力的被動屬性才喜歡上我的?！?/br>
    “當然不是?！背苏J真地望著她，“重要的并非你給我們的感覺如何，而是你實際上都做了什么?！?/br>
    辛西婭對著他那張完美的、嚴肅的面龐，便再說不出調侃的話來了。

    超人見她怔住，笑了一下，回頭望了望徹底變亮的天色，輕柔道：“好了，辛西婭。已經是新的一天了，你回到你的身體里去吧?！?/br>
    辛西婭神色復雜地看著他，半晌，有些突兀地說：“如果你覺得可以了……請一定要再次到心理咨詢室里坐上一坐?！?/br>
    超人一怔，隨即便輕輕地、不由自主地提了提嘴角。

    “當然啦?！彼f，“我會的。我們還是朋友——永遠都是?！?/br>
    辛西婭這才放心，對他點了點頭，再不猶豫地轉身，拖著銀白的閃光，躺進了自己的身體里。

    她回神時，需要幾秒鐘的時間來讓身體復蘇。這幾秒鐘里，整個套房里便只有一個閉眼沉睡著的、面色安恬的、鉑金長發的辛西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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