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闌京華 第1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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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莫名感覺受到了最高規格的注目禮。全部人停下,以目光迎接這位見過兩回的傳聞里公子爺追不到娶不著,嘴上不提實則心尖尖上擺著的何家二小姐。 林副官為她打了簾子。 何未先進了屋,還是原樣,炭火燒得旺。不過今日的八仙桌上,不止有干果、果脯,還有豌豆黃兒、艾窩窩、糖耳朵、蕓豆卷、炸咯吱、核桃酥、開口笑…… “護國寺買的,杏仁豆腐和栗子涼糕?!蹦翘焖托诺哪贻p軍官,把最后兩樣擺在她眼前。 東西擺完,人逃走。 何未挨著八仙桌坐下。 那日來去倉促,沒認真瞧過這屋子內的陳設,此刻看,白壁素幃,確實像個單身男人住得地方。她往珠簾里瞧,最先瞅見的就是紅棕色的愛立信立式箱型電話機,半人高,擺在紅絲絨布面的單人沙發旁。那晚,他恐怕就在那接得電話。 她這個角度能瞥見床榻的一角,錦被像是沒收—— “上次來,不見你對這屋子如此關心?!彼K于出聲。 謝騖清走到她面前,拉開一個八仙桌的配凳,跟著坐了。因凳子小,他不得不兩腿分開而坐,一手搭在自己的膝蓋上,另一手搭著八仙桌邊沿,面朝著她。 何未臉一熱,隨口道:“聽林副官說這院子是你叔叔的,才想多看兩眼。你叔叔的名聲……也挺大的?!?/br> 他點頭,附和說:“看得出你對我們謝家,確實很有好感?!?/br> 何未之前被他引入相親局,事后琢磨覺得答應得太痛快,心里有稍許不舒服。不過和他一來一去說了幾句,心便軟下來。算了,來都來了。 她暗嘆自己大度,輕聲問:“你那位學弟,叫什么?” “鄧元初?!?/br> “挺好聽的,”她拿起銀叉子,為滿桌吃食相面,“人好嗎?” “律己清廉,才學過人,”謝騖清帶著欣賞的語氣說,“雖是官宦世家,卻從未倚靠過誰。這次也是憑著自己的成績被招攬回來的,預備入職陸軍部,或是外交部?!?/br> 倒是介紹得詳細,她不過問了句好不好。 “外交部缺軍事人才,尤其是有留學背景的,”她聽到外交部,難免多說了兩句,“陸軍部那么多人,不如讓一個給外交部?!?/br> “你可以等他到了,把這個建議給他?!敝x騖清說。 “我負擔不起人家的前程,”她搖頭,“我哥哥死在和會那年,這都是他提到過的?!卑屠韬蜁悄?,不止有外交官員去,還特地請了留學過的武官跟隨代表團談判。 何未例行公事問完,拿了勺子舀起一小塊豌豆黃,慢慢吃。 謝騖清什么都不做,看著她吃。 她想到一個問題,抬了眼:“如果你學弟去了陸軍部,日后……他不就是你的死敵了?” 南北政府必有一戰,舉國皆知。如果那個人去了陸軍部,日后開戰,必然是謝騖清的一個勁敵。如果去外交部還好,就是對外、對國際社會的,不參與內部戰事。 “如果他真想為軍閥政府效力,我們也只能是敵人,”他似被問到痛點,停了好一會兒,才說,“過去有不少師兄弟死在我的手里?!?/br> 全國統共那么幾個正規軍校,畢業時大家各奔南北,等再見面十有八九都是在戰場上。 何未握著勺子,望進他的眼睛里:“如果這樣,你不是把自己敵人介紹給我了?” 他想想,公平地說:“或許是?!?/br> “那以后你倆生死對決,我該站在誰那邊兒?” 說了半天的話,只有這一句容易被誤解,偏巧就被送炭盆進來的武官聽到了。她沒臉紅,人家先窘得脖子紅了,急著退了出去。 何未抿起嘴唇,郁悶地接著吃豌豆黃兒。 “這幾年,大家都是今日不知明日生死,尤其我們這些從軍的,”謝騖清說,“現在說這話太早?!?/br> 何未輕“嗯”了聲,不再問。她一手撐著自己的臉,手指玩著大衣的狐貍毛領。今日她穿著的大衣領口和袖口處全是白絨絨的狐貍毛,進屋忘了脫,剛剛武官又在她腳跟前加了一盆燒得鮮紅的炭,是越烤越熱,越熱越覺得毛礙事…… 謝騖清見她臉越來越紅,早察覺異樣,見她第三次摸狐貍毛領子,先替她說破了:“要不要把大衣脫了?” “嗯?!焙挝床辉亳娉?,放了叉子,起身。 謝騖清跟著起來,接過她的大衣。他單手把衣服攬在臂彎里,這才見何未竟在冬日穿了件銀絲刺繡的白色深領口天鵝絨長裙……他目光在她身上定了定,對門外說:“加盆炭火?!?/br> 她窘了下,其實不冷,天鵝絨里有襯裙,外頭還有貂絨披肩呢么。 添炭火的人再次低頭進來,這回見到的是謝騖清抱著二小姐的大衣,而二小姐已經脫得剩下一條惹眼的白色長裙。何未這裙子有腰節,領口大,下擺又不對稱,長的一邊柔軟地搭在腳踝下,另一邊則露出襯裙的蕾絲邊,是歐洲當下最時興的款式……武官沒見過,猛一望去以為是睡衣長裙,更是嚇得不敢抬頭,低眉順眼地退出去了。 “我沒正經相過親,穿得是不是過于隆重了?”她先見謝騖清目光鎖著自己,再見武官面紅耳赤的臉,不覺忐忑,輕聲問,“還是不夠好看?” 謝騖清與人做戲時常被問這個問題,有撒嬌者,有自視甚高者,更有妄圖引他入帳的,唯獨沒有何未這樣正經問的。他盯著她瞧了好幾眼,神色莫測。 “真不好看?”她低頭看,覺得不錯。 “好看?!彼吐曊f。 那就好,她安心一笑。 謝騖清已經掀簾進去了。這正房是他單獨住的,沒多擺家具,只有一個衣架在床邊上。他把何未的大衣掛在了他的軍裝上衣外面,挨著的一個木勾子上掛著他的軍帽和佩刀。 何未順勢見到了臥房全貌,里邊還有個留聲機,一疊屬于男人的干凈衣褲在床頭擺著,錦被果然散著…… 謝騖清一轉身,她立刻倒背著手,似模似樣地看身側墻上的一排黑白照片。 右側角落的一張最小的合照吸引了她的注意。那上邊有個年輕男人,拿著屬于將軍的佩刀,戎裝加身,面貌和謝騖清有五六分像,只是眉眼更硬朗。男人身邊跟著個面容嬌憨貴氣、衣著素雅的女孩子,她微微歪著頭,似故意要破壞這位將軍的威儀,將額頭靠在將軍的肩頭。能看得出女孩子忍著得逞的笑,將軍眼里也有著早識破其意圖的溫柔笑意。 這女孩子的面容…… “這是我的叔叔嬸嬸,我四姐是他們的親生女兒,”謝騖清不知何時,站到了她身后,“也是我叔叔留下的唯一血脈?!?/br> 難怪謝四小姐雖為人母,仍存著少女嬌憨,想必因為這個緣由,一直都是謝家最寶貝的那個孩子。 “她mama……” “叔叔死后一日,自盡的?!?/br> 何未忽覺照片里兩人隱藏在眉目里的笑意過于明顯,不忍細看。 “我父親——”謝騖清說,“在叔叔和兩個哥哥走后,曾說,當下時局,若真有心報國,就不要娶妻生子,耽誤好的女孩子?!?/br> “謝老將軍……不怕后繼無人嗎?” “天下姓謝的何其多,”謝騖清回答,“不過是我們一家沒了人,不會影響什么?!?/br> 一個小家當然不會影響什么…… 她不想他陷在過去,回頭玩笑說:“謝老將軍如此說了,你還能耽誤那么多的女孩子?” 謝騖清見她眼睛紅紅,知她不想自己難過,配合著打趣說:“所以我常被父親責罵?!?/br> 謝騖清先離開了這里,何未也回了原位。 謝騖清挑了兩人初見那夜他坐過的高背座椅,這比方才坐的凳子愜意多了,他不再受綁縛,往椅背上一靠,認真道:“我一直在找機會離京,這一走,再不會回來?!?/br> 認識十來天的朋友聊到分別,不該難過的。 可心情不由人,她忽然不知該答什么。 他背對著窗坐著,被窗外透進來的日光勾出了一張臉的邊緣,因逆光,讓整個人顯得沉靜了許多:“我這位學弟,欠了我一次救命的恩情。有他在,至少在南北開戰時,我不用擔心你因謝家而受牽連?!?/br> “我們家還是有些朋友的,”她見他嚴肅,態度跟著端正了,“你不用太擔心?!?/br> “何家宗族對你如何,我有耳聞,你二叔——”謝騖清頓了一下,直接道,“我說話直白,二小姐不要介意。我怕等你二叔一走,日后沒人能幫你。除了你的夫家,沒任何人有足夠立場幫你應對你的親生父親?!?/br> 他說得不錯,就算二叔再好的朋友,也沒法插手她和親生父親的事,登報斷絕關系在外人看都是吵架的手段,小小一張印刷紙是難以讓一個大活人脫離家族的。 他又道:“何家航運到了你父親手里,恐怕是你和你二叔最不愿看到的,對不對?” 何未輕點頭,何家航運太重要了。 “沒有我,你都要面對如此危機,”謝騖清說,“更何況我們之前有過一段情?!?/br> 何未臉沒來由一熱。 這人……說的像真的似的。 “你需一個肯舍命幫你,且有能力護你的人?!彼詈笳f。 何未手指撥著長裙上的一顆點綴的珍珠:“可不會奇怪嗎?我們認識不到半個月,你就要給我介紹結婚對象?我是說對外人來說,不奇怪嗎?” 她因為穿著長裙,兩腿并攏著傾斜到一側,腳上的皮鞋跟尖剛好抵著他的軍靴。她毫無知覺,謝騖清卻早注意到了。 “我對過去有過一段情的女孩子,都要照顧的,”他本想翹起二郎腿,坐得更愜意點兒,見她鞋跟抵得舒服,便沒動,任由她靠著自己,“這一點,眾人皆知?!?/br> “可我明明沒有,”何未蹙起眉,“平白落下這種名聲,不是很虧么?!?/br> 謝騖清眼里漸起了笑意。 她看出來了,不滿地喃喃:“有什么好笑的?” 謝騖清這次真被逗得笑起來。 他傾身向前,輕聲問:“和我要好過,很虧嗎?” 何未半天說不出話,像被困在他突然離近的眼睛里。好像全部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但也只是好像,那晚在天津,他們再清白不過。 “這就像,”她下意識往后讓,靠到了八仙桌上,“我只是看了一眼蟠桃園,非說我偷了最大那顆千年桃子,還鬧得天下皆知……不虧嗎?” 第11章 今朝海棠香(2) 謝騖清輕揚眉。 千年桃子? “可能……不太貼切,”她逃開紅木凳和他,繞去八仙桌后,“差不多是這個意思?!?/br> 為堵謝騖清的口,她一指著赤紅的炭,說:“太熱了,你不熱嗎?” 謝騖清笑著坐了回去:“養海棠的地方,不能冷?!?/br> 這一說,仿佛屋子都香起來。 門框被人敲了兩下。 謝騖清目光還在她身上:“進來?!?/br> 掀簾進來的是個穿著軟呢西裝的男人,那雙比尋常女孩子還漂亮的眼里盡是趣意。他一見何未就笑了,放輕了聲問:“這就是嫂子?” …… 何未被問得懵了。 謝騖清已經離開座椅,問進來的男人:“我何時說,今日見的是你嫂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