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闌京華 第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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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家,幾個jiejie倒真是疼弟弟?!鄙彿吭u價。 她左手捧水,玩兒著水。 “他胳膊的傷,有說如何來的嗎?”蓮房輕聲問。 她停下:“你知道?” 蓮房低聲道:“我送他們登船,說謝四小姐極不高興,我便問了兩句。昨夜他見了一位故友,紅顏知己?!?/br> 這她曉得。 “兩人因情起了爭執,對方不滿他只肯同眠共枕,決口不提婚姻,鬧起來。謝公子讓了幾回,被刀扎傷了?!?/br> 何未仿佛見到了場景在眼前,佳人梨花帶雨地扔掉刀,掩面哭倒…… “后來飯店想把人送去警察局,被他喝止,說是小情趣,不值得計較。最后謝家二小姐派來人,把女孩子接走安撫去了?!?/br> 還真是驚心動魄。但他昨夜燒得厲害,完全不是 “小皮rou傷”的程度,想來是怕女孩子被追究,隨便應對過去了。 “被刺傷還護著對方,看得出不是個無情的,可風流……也是真的?!鄙彿扛袊@。 “風流么,”何未輕聲說,“還不是因為情太多?!?/br> 泡過熱水澡,她以為躺到枕頭上,能立刻睡個暢快,不想翻身數次不見困意。蓮房為她拉滿窗簾,退出臥室。 門一關,她便下床,趿拉著拖鞋,去了陽臺。 風一吹人清醒,更不困了。 “先生在電報里罵了人——” 憑空出現一句話。 她扭頭看。右側的大陽臺上,有幾把藤椅,唯一一個被人占了的藤椅墊著厚羊毛毯,躺著個喝咖啡的人,可不是就是謝騖清。說話的男人立在謝騖清身邊,見是何未,退回了房間。 方才蓮房說他換房間,怎么沒想到是在隔壁? 謝騖清像早看到她,只是沒打招呼,此刻兩人互相瞧見了,逃不掉寒暄。 “什么時候換過來的?”她問,仿佛不知前因。 “剛剛?!?/br> “這房間我住過,”她評價謝騖清的房間,“還不錯?!?/br> “是嗎?!?/br> 她“嗯”了聲,好奇問:“換房間,是因為你在樓上受了傷,不吉利?”她臉邊是呵出來的白霧。 謝騖清大約懂她話后的意思,笑了笑,沒否認。 這算將那樁影影綽綽的傳聞坐實了。 樓底下有輛車為讓路停駐許久,司機等得不耐煩,猛欽汽車喇叭,急促兩聲,沒催走攔路的車,倒催醒了她。 好冷?!拔疫M去了?!彼Y貌頷首,先縮回了屋里。 午飯前,白謹行讓蓮房轉達說,今日須返京,望在餐廳一見,定了位。何未到時,餐廳沒幾桌人在。住客們都被何家客船送走了,不似昨日的熱鬧。 白謹行已點過餐,為她拉開座椅:“清哥說,你對他說,喜歡這里的填料鵪鶉和龍蝦。他還推薦了一款甜點,我先要了?!?/br> “他比你大嗎?要叫清哥?”她坐下來。 “同歲,”白謹行也回了座椅,“軍校里的稱呼,那兩期的人見到他都叫清哥,因為戰功?!?/br> 她領會到,謝騖清不讓跟著白謹行的習慣叫,是這個緣由。 女孩子叫一個大男人清哥,容易使人誤會。 白謹行跟著說,他去軍校晚,謝騖清在辛亥革命后重返學校,他剛入學。謝騖清因被戰事耽誤,不得不跟著新一期學生讀書。后來留校幾個月,年紀輕,大家不愿叫謝教員,便叫一聲清哥,謝騖清照舊答應。 兩人之間的熟人只有這么一個,成了唯一可交流的話題。 聊完謝騖清,徹底沒了話。叉子碰盤子,刀子撞叉子,吃得極安靜。 到后頭,何未端起玻璃杯喝水,見白謹行同樣舉杯。兩人對視,白謹行為席間的寡言笑了,帶著歉意說:“我不是個擅長說話的人?!?/br> 她輕搖頭:“連累你來天津,連同給你的老同學,都險些被我牽連。謝謝你們?!?/br> 白謹行說:“不必放心上。為我們父輩的關系,我應幫。因你和我的關系,他會幫?!?/br> 何未把杯子放回到餐盤旁。 “你對我,”她想趁兩人還沒陷入慣性的安靜,把話談下去,“有非娶不可的想法嗎?到今天為止?!?/br> 白謹行見她語氣慎重,斂去笑意,答得嚴肅:“第二面,談不上?!?/br> 她如釋重負。 那日白謹行問得急,她想得不深,這數日來回斟酌,終是拿定主意。 今夏二叔提起婚約,她想了幾個晚上便同意了。哥哥走后,二叔身子大不如從前,她雖年輕,卻想盡快結婚,讓二叔知她不再念著召家那人,更想讓如此大的家業盡快后繼有人。與其四處尋覓良婿,倒不如白家這種生死之交,就算日后遇到不測,家里一個人都沒了,后代和家產都有人托付,不至被宗族霸占。因這個想法,她提出夫妻住北京,白家老爹欣然答應,人家子孫滿堂,并不計較留一個兒子在北京。 而今要去德國,就算來去方便,卻路途遙遠,家中有事,一個電報如何趕得回來? 她不愿離京,兩家人都清楚,用這個說服長輩最容易。 服務員放下一個矮腳的玻璃杯,盛著奶油栗子粉。色澤奶白,尖頭上綴著一顆紅櫻桃。 何未欲要說話。 “我的行程,”白謹行恰到好處,比她先一步出聲,“恐怕要提前。見不到你二叔了?!?/br> 她視線轉向他,如此倉促? “抱歉?!卑字斝休p聲道。 她不知該說什么。 白謹行接著說:“走前,我也想問你買一回船票?!?/br> 怎么他也要買船票?她不解。 “從廣州走,”白謹行眼里盛著笑,解釋說,“至于數量,你來定。我見兩張船票,便打個電報,讓在德國的朋友定個大些的公寓房,見一張船票,便定一間小的?!?/br> 這根本不是一個選擇題。退一萬步,就算她喜歡上了白謹行,也不可能在二叔回來前,就跟著他遠走。他應是在初見面,或至少在剛剛,覺察到了她無心結婚,才決定要提前走。 難怪二叔想自己嫁個沒見過面、大上十歲的男人,他身上該有他父親的影子。那影子二叔定是記憶深刻:寧肯自己做致歉的那一方,也不愿收取對方的虧欠。 白謹行笑著示意她吃甜點,不再多說。 她內疚于讓他承擔了全部,再甜的奶油栗子粉都沒了滋味。 *** 又一個姑爺……錯過了。 蓮房暗嘆,將何未簽字的出票單拿給票務經理后,仍想勸小姐。但見小姐神色低落,猜小姐心中更不痛快,尋思是否這位錯過了的姑爺另有新歡?左右權衡下,沒敢勸。 正好,謝騖清的副官來叩門,說:“今夜,我們公子包了泰晤士廳,請何二小姐去。為白公子送行?!?/br> 蓮房回頭,問她的意思。 何未應了。 七點的場子,直到今夜閉場。 何未怕一場僅有三人,本就有昨夜租界的事在,這要傳出去怕就是三人對峙的場景了。萬幸包場的主人并不蠢笨,滿場是人。有西裝革履的青年人,亦有長袍馬褂的男子,然而最亮眼的仍是閨閣名媛、時髦女郎和零星的女學生。在她小時候,交誼舞還是使領館和租界內的洋人愛好,是留學歸國圈子的自娛活動,有過的公開舞會,都是旁觀者居多。 五四后,一切大不同了。 這新思想的風一刮,舞廳成了最時興的消遣地,擅舞的女孩子尤其多。 舞廳的角落里有張大桌子,副官帶她去時,桌旁只有吊著胳膊在喝酒的謝騖清。副官拉開座椅,她坐在了謝騖清身旁。 “他人呢?”她問。 “應酬朋友去了?!敝x騖清眼不看她,只看舞池內的赤橙黃綠青藍紫。 何未手中無物可握,沒著沒落的,只得單手撐下巴,陪他看舞池。他將整杯喝到見了底,把空杯擱到桌邊沿。 “他入京前,”謝騖清慢慢地說,“曾認真想過要和你結婚?!?/br> 謝騖清問副官要了瓶子,又說:“他沒有過女朋友,沒有妾室,沒有跟著的丫鬟。你所計較的,都沒有?!?/br> 她對白謹行有內疚。但對著面前的人,只覺得被誤會成了草率敷衍的人,半天說不出話。 “我也認真考慮過,”她鄭重告訴他,“原定過年結婚,怕來不及買齊,嫁妝都備好了?!?/br> 見謝騖清不說話,她又說:“謝將軍這種身份的人,大約無法理解,我們這類人對結婚的慎重的?!?/br> 他慢條斯理地倒滿酒,越過半張桌子瞧了她一眼,竟笑了。 她委屈,他倒只是笑。 “下次說這種話,要在人少的地方,”他把一杯副官剛從對面餐廳買過來的、放到兩人當中的可可牛奶推到了她面前,“不知道的,以為我拿你怎么了?!?/br> 第8章 未察塵緣起(2) “謝山海,你這是說給我聽的?” 身后,一個男人低沉地笑了兩聲,問說,“你究竟拿人怎么了?” 她像一腳踏了空,心險些跳出來。 謝騖清離位,對何未身后人笑著,伸出右手。 她為表示禮貌,跟隨起身,見一個四十來歲、戴著副眼鏡的中年男人緊握住謝騖清的手。在兩手交握的同時,對方猛地一拉,給謝騖清來了一個結實有力的擁抱。待松開,那男人才笑吟吟看向何未:“別人做不了他的主,我能做。這位小姐,你快講下去?!?/br> “講什么?”她禮貌笑,心虛得緊。 “你為了過年結婚,備好嫁妝,謝將軍卻對婚姻極不慎重,”中年男人說,“具體說說,他如何不慎重?”言罷,又指謝騖清的手臂,“這胳膊扎的好,下次往胸口上去?!?/br> 何未尷尬笑:“不是在說他,從頭到尾都不是。您聽錯了?!?/br> 謝騖清遞給對方一個似嘲非嘲的眼神。 何未又說:“拿刀扎他的,另有其人?!?/br> 這回是中年男人給謝騖清一個真正嘲笑的眼神了。 謝騖清無奈,搖頭輕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