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黃仁壽反應過來就直接來找戚夕了，這次戚夕沒說什么多余的話，見面徑直就說“現在是黃盈，您可以去看看她”，打蛇打七寸，戚夕把黃仁壽拿捏得死死的。

    那他還能有什么怨言呢，還不是非常樂意地跟著醫護人員走了。

    黃老最后又看了眼戚夕，對上了她微笑的臉。

    ·

    早春的陽光不錯，宋茹打了把碎花傘在小花園散步，這把傘的傘骨很輕，輕得像是牽著誰的手。

    一陣不大的風吹來，樹木微微搖擺，傘突然像是鬧了小脾氣一樣像后飄去。

    宋茹抓著傘柄的手頓時察覺到了那種拽力，力氣不大，但足以讓她的胳膊隨著傘柄背到身后。

    樹木遮擋著視線，黃仁壽入目就看到了這樣一幕——宋茹臉上掛著笑，一條胳膊伸在身后，似乎是牽著什么人的手。

    “盈盈，是你嗎……”

    黃仁壽已經老得不成樣子，原本稀疏的幾根黃發差不多都掉完了，他今天特意圍上了以前黃盈送他的圍巾，戴著那個年代才會生產的帽子。

    可是……哪怕這樣精心收拾過后，他還是不敢面對黃盈。

    黃仁壽扶著輪椅幾次三番想要站起來，最后還是自嘲一笑又坐回了椅子上。

    他試圖上前抓住黃盈的手，剛伸出手來，就看到了自己手上松垮垮的皮rou和丑陋的老年斑，再看黃盈，儼然是一個年輕姑娘的模樣。

    對比鮮明，自卑陡生。

    “表哥，你來了?！?/br>
    宋茹收起傘，略有些拘謹地看著他。

    “你看我啊，都老得實在沒個人樣了?！?/br>
    黃老沒說多少話，多年未見，他反而只想多看看故人，多陪陪她，可惜他的眼神太亮了，哪怕面容已經灰敗，但那雙眼，熠熠生輝。

    眼睛是沒辦法騙人的，感情這種東西，捂著嘴，它都會想辦法從呼吸間滲透出來。

    宋茹低聲說了一句：“沒關系?！?/br>
    黃仁壽先是一愣，繼而大喜過望，過激的情緒讓他心率飆升：“盈盈你原諒表哥了？當年是我不對，我不該讓你參與到這些紛爭當中，我沒有保護好你……我錯了?！?/br>
    “你沒錯，只是不該讓我參與到逢春計劃中去?！彼稳憷浔乜粗胺?，“逢春失敗，我被迫和這個小丫頭共生共存，你考慮過我的感受嗎，趁我沒辦法拒絕就讓我死后不得安生，黃仁壽，你怎么從始到終都是這么個德性，我說了，我討厭被安排?！?/br>
    黃仁壽嘴唇發抖：“可是我只有你一個親人了……”

    “你說你老得不成樣子了，也只是嘴上說說而已，你從來不肯服老，就要違背自然天道?！彼稳愣紫聛砥揭曀?，“我問你，一個人活這么久，他在意的那些往事難道真的不能放下嗎？”

    “你不懂，你不懂?！秉S仁壽說，“如果真的在意，那種感情是會隨著年年歲歲沉淀下來的，就像河里的爛泥，越積越深，到最后讓沉船擱淺，寸草不生，荒蕪遍地！”

    宋茹盯著他的眼睛笑道：“你個徹頭徹尾的瘋子，就該和逢春計劃一起下地獄?！?/br>
    “你……”黃仁壽劇烈地咳嗽起來，“不，你不是她，你是誰，她不可能這樣說我，你是宋茹！你把黃盈叫出來，你把她還給我?！?/br>
    “親愛的表哥，你看清楚，我就是你心心念念的黃盈啊?！彼稳懵詭С爸S地俯首看他，“別再自欺欺人了，表哥，家族里的所有人都不曾原諒你——包括我?！?/br>
    “咔嚓”一聲，遠處枯死的樹枝突然被積雪壓斷了，枯枝入土，毫無生氣。

    “我這一輩子都是你用來祈求原諒的傀儡，可惜我早已厭棄了這個世界，既不想助紂為虐也不想讓你好過，這次實驗我和宋茹說好了，留她不留我，你死了這條心吧。

    表哥，你就放我走吧。我不想你一輩子兜兜轉轉折磨自己，有些時候，長眠才能真的算作休息。

    你太累了，早該休息了?！?/br>
    黃仁壽萬念俱灰，那雙極亮的眼睛一派失望。

    “好，我答應你?！?/br>
    ·

    “怎么了我的寶貝，說好今天只陪我不工作的?！逼韱套焐相凉种菹?，手卻不動聲色地把音樂調小了些。

    戚夕掛斷電話：“黃老收手了?！?/br>
    “什么？”祈喬一個急剎車，“那老頭心心念念這么多年的事情就這樣爛尾了？”

    她倆附近還跟著幾輛車，有司魚院的，也有人魚委員會的，不為什么，就是單純地保駕護航。

    看這輛車停下來，保駕護航的車輛都停了下來，司魚院的一輛車很快追上來和她齊平，副駕駛的車玻璃降下來，小陳問道：“司長，發生什么事兒了嗎？”

    車內音樂震天一樣，戚夕的話語瞬間被噪音埋沒，祈喬無語道：“你們車里的音樂敢再大聲點嗎？我隔著幾米都快被吵聾了?！?/br>
    小陳溫順地對祈喬一點頭，轉身朝大胡子吼道：“喬姐叫你關音樂！”

    大胡子沉迷音樂渾然不覺：“謝謝！”

    小陳眉毛一跳，咬牙切齒地掐了把他的大腿：“謝個屁，關音樂?！?/br>
    大胡子手忙腳亂地關掉音樂:“哦哦?！?/br>
    直到噪音消失，祈喬才轉身接上戚夕的話：“這樣黃仁壽就怪不到你頭上了，是他的人主動放棄，這不怪我們?！?/br>
    戚夕:“所以身體主權不需要爭奪了，我們現在只需要保證實驗成功就好?！?/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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