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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遙派還特意為師徒二人辦了一個接風宴,席上不斷有年輕弟子奉承道:“正如那位武林前輩所說,日后的江湖都是十七兄的啊,試問當今江湖年輕一代除了十七兄又有何人敢撼動蕭子余劍鋒,與蕭子余一戰?” 十七默默吃菜,心想,的確是能一戰的,不過只是輸了罷了。 嘴里的燕窩有些食不知味,她突然一抬頭,問:“酒呢?” 有弟子殷勤的為她奉酒,她卻正好看見坐在上首的師父。 師父看著她似笑非笑,眼底如星河沉靜,又透出深深一股失望悵然。 千金的好酒突然便扎了喉。 —— 十七在院子里的青石上跪了半宿,師父才終于開了門。 換下了華衣的師父還是像當年的那個老乞丐,披頭散發的沖出來:“兔崽子,還讓不讓為師睡覺了?” 十七不肯抬頭:“徒兒讓師父失望了?!?/br> “失望什么?”師父打了個哈欠,一屁股坐在她身邊:“失望你輸給了蕭子余?” “難道不是?” 師父怒氣沖沖:“自然不是,技不如人在江湖上是多正常的一點事,我氣的是你怎么把自己活成了蕭子余的樣子?我收的徒弟怎么能是蕭鼎山那老賊教出來的古板樣子?” 十七一愣。 “我、我不曾——” “沒有就是沒有,還不曾?你現在說話做事武功路數都跟那個刻板的蕭子余一模一樣,你說我們師徒倆這么多年,你啥時候犯了錯這么鄭重其事的跪下認錯過?這分明就是蕭老賊教育他弟子的路數!” 十七徒勞的張了張口。 師父很是嫌棄的扯了扯十七破破爛爛的袖子,十分痛心:“這兒白吃白喝新衣裳都不要錢,你還穿什么破爛?” 十七噎了一下,果然都是窮苦出身,窮慣了。 “三年苦修,在滾滾紅塵里走了一遭,從山門里不染纖塵的白衣少俠到歷經人世的青年劍客,她是真正做到了返璞歸真達到了劍道圓滿?!?/br> 師父眼中露出一抹罕見的贊賞之色,轉而看向了十七。 “可那是她蕭子余的道,不是你的。你若執意一味執著于蕭子余走過的路,那么你終其一生也不可能勝過她?!?/br> 師父拍了拍十七的肩膀站起來:“十七,你該放下執念,去好好尋找真正屬于你的劍道?!?/br> 走了兩步,師父又停下來,看了看茫然無措的弟子,很是嫌棄的道:“快回去把你這一身破爛衣裳換了,真丟為師的臉?!?/br> ……十七嘴角抽了一陣。 真以為自己穿上綾羅綢緞就是大俠了?我從前都沒嫌棄過你這個老乞丐。 十七還是堅持不懈的在師父門前跪了一夜,跪到天亮時雖然依舊沒有悟出自己的道,但好歹明白了一件事。 她把自己活成了蕭子余的影子,所以她始終勝不了蕭子余,她該從蕭子余的影子里走出來,用自己的雙腳走出一條真正屬于自己的道。 天色大亮時,十七一腳踹開房門,換了一件嶄新的衣裳。 逍遙派的弟子都覺得山上來了兩個騙子,專門騙吃騙喝。 那個老的裝了三天大俠,小的扮了兩天頹廢游俠,然后原形畢露,白食吃的心安理得。 偶爾有慕名而來的逍遙派弟子抱著劍想過來請教兩招。 十七在參悟她的道,一邊參悟一邊吃白食,哪里有那么多時間應付這些,于是坦坦蕩蕩的拒絕。 這臉上就不好看了。 逍遙派弟子免不了有些傲氣的聞言大怒,拔劍就沖上去砍,十七也不躲,抓著身邊啃了一半的雞骨頭出手快如閃電,偏還丟的挺準,直插在胸口和發冠之上。 一心口,一頭頂,如果這丟的不是雞骨頭,那丟的大概就是命。 逍遙派弟子連滾帶爬奪門而逃。 十七慢條斯理的擦干凈手,回頭瞅仍大快朵頤的師父:“真的要去打崤山?” “不然呢?”師父的聲音含糊不清,“反正目的一樣就成?!?/br> 十七驚訝:“逍遙派的掌門也想要蕭掌門的命?” “那倒不是,“師父打了個飽嗝,“傳說崤山新近得了一件寶貝,上頭銘刻了什么厲害的武功招式,懷璧其罪罷了,別看逍遙派找了一堆理由,其實就是想把寶貝據為己有?!?/br> 十七不解:“那將寶貝交出來不就成了?一招半式罷了,崤山劍法大成,也不缺這兩招,若是一開戰那就當真是死傷無數?!?/br> 師父白了她一眼:“這你就不懂了,這口號一旦喊出來了,丟的就不是一招一式,丟掉的那就是門派的顏面,對這些名門正派來說哪個不是面子大于天?” 十七為之啞然,半晌,誠懇道:“不懂?!?/br> 師父沉默片刻,以身作則:“其實我也不懂?!?/br> …… 但即便是什么也不懂開戰那一日師徒兩個還是隨著一眾江湖人士出發了。 師父站在前邊充大俠,仗劍而立頗有幾分意氣風發,十七在后面騎了匹馬慢悠悠跟著,時不時打一會兒盹兒。 崤山倒還是跟從前差不多,流云繞著青峰流淌,山下小販叫賣吆喝著賣燒餅,不知道為什么,十七竟然莫名覺得有些親切。 畢竟在這兒啃了三年的餅子啊。 師父慢慢落后,最后湊到十七身邊:“乖徒,師父請你吃餛飩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