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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心中難受,卻更為關心另一個問題。 蕭子余了?她該不會被埋在了這底下吧? 十七心中咯噔一聲,再顧不得其他,提起輕功便在廢墟上急速閃掠。 其實若是蕭子余當真被埋在了這里,十七才是最該開心的,不費吹灰之力便要了她的命,理應大喜才對,可在這一刻十七心中更多的是慌張。 她說不清,這更像是一種失落。 她追著蕭子余殺了有六年之久,至今還未傷及人家一片衣角,如果現在蕭子余死了,她心中記著的那滿滿一口袋的仇要找誰去報? 十二歲那年一腳之仇,十五歲那年一劍之仇,一個月前那一招之仇。 如果蕭子余死了,她該去做些什么?江湖浩大她竟不知該往何處去。 ——這未嘗不是一種悲哀。 她要有勝了蕭子余,她要殺了蕭子余,這是一種深入骨髓的執念。 ——很難放下了。 十七急急在村子里繞了一圈,最后終于在一片狼藉的山溪邊找到了狼狽不堪的蕭子余。 向來一塵不染的白衣滿是泥垢,如果不是人還在動,十七大概都會認為那是一尊泥像。 最讓十七嘴角抽搐的還不是她這一身狼狽的形象,而是她正在做的事,她正拿著她那把譽滿天下的名劍,挖土。 劍客的劍用來上陣殺敵,用來快意江湖,劍就是劍客的另一條命,劍客由生到死,陪伴她的都是手中之劍。 劍在人在,劍亡人亡。 十七握住自己的劍差點被氣死過去,正因為她自己也是用劍的,所以才格外不能忍,她現在十分想沖過去一拳揍翻蕭子余去解救那把無辜的名劍。 夜色靜謐,十七小心翼翼的又往前摸了一段距離,手里露出一截劍尖,光影凜冽,被風聲掩蓋了殺氣。 她還是賊心不死。 她已經摸得十分近了,隱隱約約似乎聽到一個聲音,虛弱的像是山里一絲微弱的晚風時斷時續,好似下一刻就會徹底消失。 “大、大jiejie,”那個聲音停頓了一下,帶起一絲哭腔,“我會死嗎?” 十七又把即將抖開的長劍往鞘里推了推,凝神往四周瞧過去。 “不會的,”蕭子余聲音很輕,帶著少有的溫和,“我會救你出去?!?/br> 十七終于看清了情況,蕭子余所在的廢墟竟然是一座建在溪邊的房屋,山石滾落下來的時候首先遭了殃,被毀的已經只剩下碎石橫木。 可大約是奇跡,在房梁與碎石的縫隙里,竟然還有一個孩子逃過了天災,被壓在泥沙碎石下,還剩一口氣。 她終于明白蕭子余為什么用劍挖土了。 小孩的聲音還在斷斷續續,怯生生的問:“大jiejie,我、我爹娘和meimei被山洪沖走了,你在外面看見他們了嗎?他們還好不好?” 蕭子余一怔嘴唇動了動,卻似乎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也就是在蕭子余這猶豫的瞬間,西邊的山壁上突然傳來轱轆聲。 蕭子余下意識抬頭正好看見十七耍了個招式難看的格擋,幾顆山石被擋進山溪里,發出咕咚咕咚兩聲響,黑衣少女也往后急退幾步。 “多謝?!笨匆娔莻€人的瞬間,她的眼睛亮了亮。 十七抹了一把臉,把臉上濺起的溪水抹干凈了才轉過身去,這一回沒有蒙面,她竟還有些不好意思:“不必客氣?!?/br> 她吶吶道。 是鼓了極大的勇氣的,畢竟殺手是不能顯露于人前的。 說完她又愣了,天色漆黑一片,她就是沒戴面巾也是看不清臉的。 十七又沉默了下才快步走到蕭子余身邊:“這里剛剛經歷天災,地質不穩,還是早些將人救出來好,我來幫你一起挖?!?/br> 說著她抽出了自己的佩劍。 她是劍客,自然愛劍如命,可有時候劍不抵命,畢竟,人命大于天。 師父雖說平日里小氣吝嗇,但在兵器上卻沒虧待過她。 她這劍是她自己選的與常人手中飄逸修長的劍不同,她的劍偏厚重,平日里舞起來雖不如旁人好看,如今用來挖土卻很是得心應手。 小孩聽不見外面動靜,只覺得久久沒有得到回應,聲音開始發抖:“大jiejie,你還在嗎?我爹娘和meimei……” “我在村外見到他們,他們都很好,受的都是些輕傷,你別擔心,少說些話,多留些力氣?!笔哂脛μ糸_面前橫著的亂木低聲安慰。 或許真的是太害怕了,小孩竟一時沒有聽出聲音不同,只是帶著哭腔追問:“真的嗎?” 蕭子余也繼續挖,聲音放緩了:“真的?!?/br> 十七偏頭看了蕭子余一眼,她們根本不認識這小孩的爹娘meimei,甚至與這小孩也是素昧平生,自然不可能知道她家人的生死,但這時候即使明知這是一句謊話,也不得不說。 ——有時候那一口氣能不能吊住,些許就是這一句話的事。 十七與蕭子余悶頭挖了兩個多時辰,天光熹微時才將小孩挖了出來,那是一個十歲左右的女孩,一身的血與泥,一條胳膊軟綿綿的垂在身側,兩只染著血的眼睛蓄滿了淚,奄奄一息。 蕭子余顧不得太多,小心翼翼地抱起小孩便施展輕功,往村子里的醫館掠去。 十七緊緊跟在她身側,兩人間的距離只有一臂,劍尖再往前遞上兩寸就能碰到蕭子余的衣角。 --